下班后，楚杭杭早早就回了翠湖雅苑。

    她把离婚协议、婚前合约等一切可能需要的资料都摊开，摆在了桌子上——今天晚上，一定要快刀斩乱麻，让陆则把离婚协议的事儿解决了。

    时钟指向十点。

    别墅的一楼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楚杭杭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遥控器，整个人昏昏欲睡。她艰难的睁开眼皮，看了眼微信，依旧没有陆则的消息。

    不是让自己在翠湖雅苑等着吗？这都十点了，怎么还没到？

    楚杭杭穿上拖鞋，从沙发上站起身，正准备伸个懒腰，活动两下，便听到门口处的指纹锁“嘀”的响了一声。

    陆则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制服，银色的肩章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陆则到了S市便直奔翠湖雅苑，连一身制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随手把帽子放在玄关处的桌柜上，没有弯腰换鞋，直接径直朝楚杭杭走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回来了？”楚杭杭冲他笑笑，“你这次出差这么久啊？”

    看着陆则苍白的脸色，楚杭杭心中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出差这么几天，本来就够累的。到了S市，连口气都没喘，就直奔翠湖雅苑给自己签离婚协议，挺折腾人的。

    楚杭杭心虚的跑去拿杯子，递给陆则一杯热水——用的是陆则放在客房的专用杯子。

    她的手举着杯子停在半空，陆则没抬手接。

    楚杭杭看了陆则一眼，发现他身姿坐的笔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不渴。”

    “直接进行正事吧。”

    见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楚杭杭也收了笑意，把玻璃杯放到他手边，落坐在一侧的沙发上。

    陆则拿出一沓资料，摆在她面前，抿了抿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你审阅一下，若是没有问题就签字。”

    楚杭杭狐疑的接过那一沓资料，一行一行的往下看。

    厚厚一沓A4纸，每往下翻一页，楚杭杭的嘴巴就因为惊讶而张大一分。手上的资料，不过才看了一半的厚度，楚杭杭就看不下去了，“这不行。”

    “陆则，我不能要。”

    这沓资料上，白纸黑字的写明了，两人离婚之后的财产分配——陆则名下的两栋位于滨江区的楼盘以及其名下的两家饭店的产权将全权转让给楚杭杭。

    除此之外，翠湖雅苑的这套两层别墅以及楚杭杭那辆minikooper的产权也将转让到楚杭杭名下。

    当然，光是这些，还不足陆则转移给她的总财产的三分之一。

    楚杭杭瞪圆了杏眼，一脸的不知所措，“陆则，我不会接受这些财产的，更不会在上面签字。不是我的东西，我是不会拿的。你快把这些文件销毁了吧。”

    楚杭杭曾认认真真的算过一笔账。

    结婚一年多以来，楚杭杭住的，是陆则的别墅，开的车，是陆则送的宝马，就连平时的吃穿住行，只要和陆则一起，他也从不让她掏钱包付账。

    一笔一笔算下来，自己真的欠陆则很多。

    无功不受禄。

    如果仅仅因为离婚，就接受陆则这么多财产，那么她一定会瞧不起自己。

    “哦，对了。”

    楚杭杭一拍脑门儿，把压在文件下的那张黑卡和百达翡丽的腕表翻出来，往陆则面前一推，“这张卡还是请你留着。”

    “我没查过上面的金额，这一年多以来，只用它买了一双鞋。就是前段时间坏了的那双高跟鞋，你知道的。”楚杭杭笑了笑，“我就穿不了那么贵的高跟鞋。看来还是平平淡淡的适合我。”

    “这块腕表，也请你帮我转交给......”楚杭杭想，现在再叫陆则的母亲“妈”似乎不太合适了。于是改口道，“请你帮我转交给阿姨吧。”

    “陆则，”楚杭杭鼻头一酸，有些动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这些东西对你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还是要谢谢这一年多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也很感谢你的包容。”

    陆则静静地审视着她，目光在她脸庞上停留，久久没有移开。

    她的眼眶和鼻头红红的，脸上全是伤心、不舍和动容。

    既然不舍得，为什么还这么狠心的要和他一刀两断？

    过了片刻，他移开目光，冷冷道，“无论你接受与否，从离婚协议生效日起，这些财产将自动转到你的名下。”

    “这是我单方面就可以做出的决定，不需要你点头。”

    “现在签离婚协议吧。”

    言简意赅的完，陆则伸手拿起签字笔，就要往离婚协议书上签名字。

    楚杭杭一听，立刻急了，“你！你怎么这样呢！”

    她立刻起身去夺陆则手中的签字笔，“你这么败家你爸妈知道吗！”

    一支签字笔被两个人握着，两人都不愿意松手，就这么僵持着。

    “放手！”瞪着陆则臭到极致的脸色，楚杭杭拿胳膊肘狠狠撞了下他的胸膛，“放手啊！”

    胸膛上被胳膊肘大力撞了一下，陆则立刻发出一声闷哼，松开了握着签字笔的手。

    刚才抢签字笔太用力，冷不丁陆则突然松开手，顺着惯性的作用力，楚杭杭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和桌子之间的地板上。

    “陆则，你跟我有仇吧？”楚杭杭揉了揉臀部，埋怨的看着陆则。

    这一看不要紧——昏暗灯光下，陆则正皱着眉头，单手捂着胸膛，脸上表情极其痛苦。

    他用手捂住的地方，正是刚才被楚杭杭用胳膊肘“突然袭击”的地方。

    “陆则？你受伤了？？？”

    楚杭杭大惊，她立刻从地板上爬起来，扑在陆则的腿上，“你到底伤到那儿了？要不要紧？”

    右胸处一阵钻心的疼。似乎是伤口裂开了。

    她不知道他伤在哪，因为害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好举起双手，心翼翼的和他保持距离。

    陆则看了眼手足无措的楚杭杭，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伸手重新拿起签字笔。

    还没等他落笔。

    楚杭杭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

    血腥味儿。

    楚杭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她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一把扑倒陆则，趴在他身上一闻——果然，血腥味儿更加浓重了。

    浓烈的血腥味儿近在咫尺，楚杭杭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陆则受了重伤，而且流了很多血。

    陆则被她一扑，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手上的签字笔立刻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楚杭杭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伸出颤抖的右手，缓缓覆在陆则的深色制服上衣上，轻轻的、抹了一下。

    一手的鲜血。

    楚杭杭被这满手的鲜血吓住了，条件反射的，眼泪一瞬间就盈满了眼眶。

    警服的外套有多厚重，楚杭杭很清楚。

    那天，为了应付陆奶奶的突击来访，陆则来了翠湖雅苑，还随手把制服外套脱在沙发上。楚杭杭好奇的拿起制服摸来摸去，还好奇的问陆则，上面的徽章是什么含义。

    那触感突然在脑海里明晰起来——陆则制服的厚度和她的毛呢外套差不多。

    该是受了多重的伤，流了多少的血，才能到把制服都湿透？

    数行眼泪落下两颊，楚杭杭把呆滞的目光从满是鲜血的手掌上移开，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则，“......你疯了吧？你不要命了？？？？”

    “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楚杭杭全身战栗着，伸手哆哆嗦嗦的擦了两下眼泪，没过一会儿，新的眼泪又流了满脸。

    陆则皱着眉，倒抽了两口冷气，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我不要紧，签完字再去......”

    楚杭杭闻言，立刻站起来拉陆则，带着颤抖的哭腔，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喊道，“不签了我不要你签了......我们快去医院好不好......陆则，你别吓我.....”

    她哪点力气怎么能扶得动他。

    陆则能感觉得，自己右胸上的伤口早就撕裂开了，正潺潺往外渗着血。

    望着拼命想要拉起自己的楚杭杭，他脸色苍白，一丝力气也使不上，一个字也不出来。

    陆则无声的张了张嘴，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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