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可虽然气的不停原地转圈,却终究不敢出声提醒——
叔祖五感太强,自己真敢开口,苏音听不听得见不好,叔祖一定会听的清清楚楚。
眼睁睁的瞧着苏音距离苏雪霖越来越近,又在距离苏雪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
直入云霄的山峰,飞流而下的瀑布,宛转啾鸣的鸟声
飘渺的薄雾中,身着雪衣,赤着双脚的孩童中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雪莲疾步而出,不妨促狭的笑声忽然响起,一个轻盈的身影随之跃出,不过一晃之间,雪莲就易了主,只留下慌张的孩童无措伫立原地,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要掉不掉
苏音神情一阵恍惚,唯有一颗心,好像吃多了酸涩的杏子似的,酸软到不行。
也不自觉伸出,想要抱住那流泪的孩子——
别哭了,不就是一朵雪莲吗,我给你采两朵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眼瞧着就能抱住那个孩子了,薄雾忽然变浓,孩子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苍茫的暮霭中,再也寻不见了
被一双灼热的眼神盯着后背,即便对方始终不曾开口,可那么强烈的存在感
苏雪霖持着笛子的渐渐僵硬,到最后,终是曲不成调。
一点点转过身形,明明不过瞬息时间,苏雪霖却仿佛觉得,好像过去了上万年那么久——
是音音啊,儿温热,有呼吸,会笑会闹的音音啊
曾经一曲吹罢,苏雪霖也曾经无数次的回头,可每一次,等来的唯有一地寂寥,和更深的绝望。
以至于转过身来,“瞧见”身后一脸泪水的苏音时,苏雪霖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怔怔的“瞧着”面前的女孩,苏雪霖眼尾处一点点变红——
即便是梦,也让自己多做片刻吧
倒是苏音,因为苏雪霖的转身,终于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顿时就有些惶恐,哽咽着道:
“我,我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苏雪霖不自觉捂了一下胸口,眸底闪过一抹痛楚之意——
音音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了?”瞧见他的动作,苏音控制不住的就有些担心,比脑子反应还快,直接扶住了苏雪霖,“是不是有那里不舒服?还是我,吓着您了?”
下一刻就注意到了苏雪霖没有半分神采的眸子——
这么美的一个人,怎么眼睛竟是盲的吗?
“没有”
“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怎么会吓着我呢?”苏雪霖叹息一声,取出一块绣有翠竹的帕递到苏音里,“来,擦擦眼泪,别哭了,哭的多了,会把开心给吓跑的”
天衍派教徒,一般都是散养。
当初刚入天衍派时,磕磕绊绊,不停摔倒,又不敢跟人,就老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落泪,每次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都会出其不意的跳出来,要么把自己哄得破涕为笑,要么把自己气的七窍生烟,以至于,竟然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了
而这句话,就是音音当初,最爱的
这样宛若哄孩子的话语,让苏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对方明明瞧着也没有比自己大几岁呢,怎么话这么老气横秋呢?
可偏偏她心里只觉的亲切,竟然一点儿也不厌烦:
“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实在是,你笛子吹得太好听了我好像,想起了我的家人呢”
“你的家人?”
“嗯,我好像应该有一个弟弟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把他给忘了刚才听见你的笛声,我又突然想起来了一些”
“都想到什么?”苏雪霖神情止不住有些急切。
“想到嗯,我弟弟肯定长得很好看,比最漂亮的雪莲花还要好看我觉得,他长大了,一定比你还要好看”
“不见得吧”苏雪霖脸上就有些发红——
怎么越听,越觉得苏音口中的弟弟就是自己呢?
刚才吹的那一曲问情,就是想要最大程度的让苏音恢复记忆,现在瞧着,还是有一点效果的。
还以为音音最先想到的会是其他人呢,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
可这么听音音夸自己好看,还是觉得有些臊得慌呢
“怎么不见得?”苏音却有些不高兴了,“你又没见过我弟弟,怎么知道他不好看?我跟你,我弟弟真的真的是很好看很好看的”
有心想要形容一下,只可惜到底没有看清楚梦里那个男孩子长什么样。不过苏音确定,他一定是除了宸之外,最好看的男生
只是为什么是除了宸之外呢?苏音一时又有些茫然
“好,你得对,你他好看就好看”苏雪霖怎么舍得让苏音不开心?而且这么被夸,心底真的有些甜丝丝的呢。
被苏雪霖这么迁就着,苏音也有些不好意思,更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好像还是个陌生人吧?
脸也有些发红:
“你是不是和苏言岳一起的?”
“是啊。”
“你们那位叔祖这会儿在干吗呢?”
“他闲着呢,你要不要见见他?”
“我不敢”
“不敢,为什么啊?”
苏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
“我觉得吧,人老了,脾气就有些邪性”
好像曾经自己身边就有人这样,那个总是喜怒无常爱作弄人的,是谁呢?
“不见得啊,不定,他也不老,还很年轻呢”
“怎么会?那不是妖怪了?”苏音眼睛一下瞪的溜圆,还要接着再,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传来。
惊得苏音忙回头,顿时和出了一头冷汗的苏言岳对了个正着。
“叔祖——”苏言岳却顾不得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忙恭敬的冲苏言岳见礼,犹豫了一下,又朝着苏音行了一礼,“祖”
“你就是,苏言岳的,叔祖?”苏音仿佛被蜜蜂给蛰了一下似的,往外跳了好几步——
老天,怪不得苏言岳之前他叔祖很年轻。
自己还以为再年轻,应该也是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的模样,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个瞧着二十郎当岁的美男子。
而且瞧瞧自己刚才的都是什么话啊,竟然苏家这位辈分最尊的真人是妖怪,可偏偏,人家不但长得超级帅,心肠还好的不得了
“对,对不起啊”
嘴唇却被人点了一下,苏音瑟缩了一下,苏雪霖凉凉的指已经离开:
“别对不起你是我们天衍派的祖啊别一句话,就是想要杀人,或者把天给掀了,都可以”
那霸气的语气,让苏音听得一激灵,终于有了对方确实是一方大能的真实感——
竟然杀人也行吗?还上天?!
心虚之余,又不觉有些担心——
就这样放纵娇宠的态度,那天衍派师祖还不得上天啊?
不定活着时,就是混世魔王
不觉嗫嚅道:
“那要是,要是,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什么,祖呢?”
那样的话,会不会就是自己被人杀了,眼前这个俊美的不像话的男子就什么都不会管了
明明知道事实就该是如此,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点,就止不住的难过
苏雪霖心里越发酸楚——
到底经历过多少悲惨的事情,才让曾经活的恣意张扬的音音,变得这么胆怕事?她合该是受众人仰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啊。
“怎么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护着你!”
就是我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你再受丁点儿伤害。
这样宛若发誓的话语,让一旁的苏言岳头皮都有些发麻——
方才被苏雪霖和苏音相携而坐的状态刺激的太狠了,苏言岳中颇有分量的大盆直接砸到了脚上。
脚还疼的不要不要的,又承受了这会心一击,竟是直接脚一软,坐倒了地上——
入天衍派第一课,就是背诵天衍派门规一百零八条。
一百零八个不许之后,更有无数刺目的“诛”字。
不过诛杀的不是旁人,而是违反门规的天衍派弟子。
苏家一众弟子也都谨记训诫,别看广城苏家地位非同一般,弟子中还真没有出现过为非作歹的。
结果到了冒牌的祖、苏音这里,一切全都颠覆了。
看叔祖的意思,为了祖,就是入魔,他也不会在意的!
一时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了——
原来真实的叔祖这样护短吗?可真是这么宠下去,怎么就觉得苏家门风有些岌岌可危呢?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来,苏音的再次响了起来。
等接通,电话那边的依旧是周太太:
“音音啊,我侄子开了个避暑山庄,给我送了好几站门票过来,是这会儿景色正是最好的时候,我待会儿给你送几张,你带上朋友过去玩吧”
“谢谢你啊周阿姨,我就不去了”苏音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宸魂体陷入沉睡状态,自然不能移动,还有,正扮人家的祖宗呢,这么着突然跑出去玩又算怎么回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周太太的声音有些紧绷着呢。
听苏音拒绝,周太太明显急了:
“不是啊音音,阿姨一个人太孤单了,你就别推辞了啊,咱们就这么定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和赵家有关?”
电话那边的周太太哽了一下——
没想到苏音这么敏感,可事实却是,还真被苏音猜中了!
“那个音音啊,我就跟你实话实吧,赵家的人很快就会抵达海城,听是他们家家主亲自带人过来的,一道过来的,还有什么高”
如果仅仅是海城道法协会的,周太太还可以托娘家人帮着周旋一下,现在牵扯的面却越来越广,就是弟弟丁若轩,压力越来越大之下,想要再给苏音打掩护也不行了。
不得不周太太的猜测非常正确。
这会儿可不是正有一群人,直接杀进了海城市警察局?
看他们来势汹汹,正在办公的人员明显都吓了一跳,值班警察忙要上前阻拦,却直接被推到了一边:
“我们是道法协会的,让你们局长过来。”
听对方自报家门,值班民警头都大了——
因为棋盘山赵家的修道者在苏家出了事,这几天大家顶着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市局几位领导。
每天接电话接到软。
而道法协会那边,明显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语气那叫一个咄咄逼人。
要求海城市警察局必须最快速度缉拿人犯苏音和她的同伙,并交到道法协会负责人那里。
这要是放在往常,道法协会都发了话,根本就没有人敢与之对抗。
可偏偏这回有些不同,市长丁若轩的大秘亲口,法治时代不能滥用私刑,抓人要有据,就是抓到了人,也应该交给政府法律关,道法协会的人要领走又算怎么回事?
两者发生了顶牛之下,事情就搁置了下来。
本来还想着,不定还得再过几天,才能分出胜负,谁想到道法协会的人竟然直接过来堵门了?
海城市警察局长名叫杨跃。接到下面人报过来的消息,头都大了。
边拨出一串电话号码,边冲门口的人摆:
“就我不在”
“喂,张主任啊”
还要继续再,电话却被伸过来的一只给拿走。
杨跃惊了一下,等回头瞧见夺走自己电话的人后,脸色更加不好看:
“孔理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拿走他电话的人可不正是海城道法协会的理事孔全林?
“没什么意思,”孔全林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就是秦先生,有话要跟张明轩。”
——张明轩,可不就是丁若轩的秘书?
秦先生?听到这个姓氏,杨跃明显就有些受惊——
作为道法协会的分支,海城道法协会隶属于南城道法协会。
而南城道法协会的会长,就是姓秦。
相较于赵家这样不入流的势力,秦家地位仅次于五大世家,算是相当煊赫了。
这位秦先生,不会就是,秦家的那个秦吧?
还没等他想清楚所以然,那位秦先生已经开了口:
“我是秦立。”
“秦会长?”电话那边的张明轩明显更加见多识广,听到这个名字,倒抽了口凉气。
“是我。”秦立语气冷淡,“当初全靠了修道者的牺牲,这个世界才得以保存下来。眼下才过去多久,你们海城竟然就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是欺负我们修道者没人吗?”
张明轩静了一下:
“不是,秦会长,您应该是误会了。我们绝没有包庇凶徒的意思,可事实是,现在真相如何,根本还没有定论”
“怎么没有定论?”秦立厉声打断了张明轩的话,“人是从苏家拉出来的,苏家的人自然就是凶徒!既然是残害的我们修道者,把人交给修道者协会又有什么不对?”
什么人证物证,修道者协会认定的事就是铁证。
“不是——”
“没有什么不是!我给你一次会,你再想想话到底该怎么,要是你不会话,不妨把电话交给你背后的人,告诉他,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今天的事,绝不会就这样算了!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不就是为了苏家那几块儿破石头?我这里有一句话,麻烦你转达一下,但凡是海城户籍的人,想要治疗基因病的话,半年后才可以申报当然,就是申报了,什么时候轮得上治疗也不一定折损了这么多修道者,人不够,我们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