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A+A-

    裕贵妃生辰那日,天还未亮, 整个皇宫都笼在一片清雅的梅花香中。

    皇帝为了给裕贵妃庆生辰, 免朝一日,请了戏班子入宫,又让宫中的乐师舞姬编排歌舞, 让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进宫一起热闹, 流水宫宴, 从天未亮到天将暗。

    慕南烟带着一队使唤香女和实习香女将整个玉毓宫都扫了一遍, 又薰上梅香,待到日暮降临的时候,才喘口气休息一会儿。

    琢磨着离裕贵妃回宫还有些时辰,便留几个人守着,放大家先去用饭,自己也算去寻些吃食。

    刚出玉毓宫便见木香从一侧树后钻了出来,端着一盘四喜丸子在她面前晃了一圈。

    慕南烟的目光便随着那盘四喜丸子转了一圈。她闻到了丁香手艺的味道,舍不得离眼, “我的姐姐, 既是给我的带来的,便给我吧, 肚皮都要饿扁了。”

    她伸手去抓丸子,被木香巧妙地避开,“才碰了那么多香,还未洗手呢,就想着吃, 坐那边别动。”

    竟是自己取了箸,夹了丸子递到慕南烟嘴边。

    慕南烟的红着耳朵尖,“我洗过手了……”这么大个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人指责没洗手就吃东西,还要被喂丸子吃,太尴尬了!

    木香才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只丸子将她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楚元蘅看到慕南烟从玉毓宫里出来,正要上前,便见着木香给慕南烟喂上了吃食,那丫头呆愣愣的样子,与在他面前吃东西的时候一个样。

    他沉了脸,想到自己几天没去御香院,这没良心的丫头也不知道来哄哄他,他生气了,她自己反倒是依旧过得有滋有味,仿佛有他没他一个样。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手里提着的酱肘子也不想再送上去了,转身就走。

    皇太孙难得有一天不用去太傅那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便将追在自己身后的一串宫女太监们甩得远远的,专挑道儿穿,不让他们找到。

    看到楚元蘅站在那里,提着的一个油纸包里散发出酱肘子的味道,便挪不动步子了,咂巴着嘴心地凑过去,却见他十叔正气呼呼地想要摔了那包东西。一双肉嘟嘟的手连忙抱住它,“十叔,你不吃,她们不吃,就给晋荀吃嘛!”

    他扁着嘴,湿着眼,近乎哀求,“晋荀好可怜,这两个月都只能看着酱肘子,吃不着,你送给晋荀的酱肘子,都被母妃克扣了!你看你看,晋荀都饿瘦了……”

    全然不知眼前这个人,才是让他过了两个月看得着吃不着痛苦日子的始作俑者。

    楚元蘅揉了揉他的头,扬着唇角把油纸包递给他,眼中却没有笑意,“如果这是你最后的一个酱肘子,还想吃吗?”

    皇太孙看了看楚元蘅,又看了看两只胖爪子抱着的酱肘子,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艰难的决定要让他来做……他想吃每一只酱肘子!

    楚元蘅又揉了揉他的头,觉得撞到自己炮口上的侄子有点可怜,便将油纸包塞给他,自顾自地离开。

    皇太孙抱着油纸包,丢也不是,吃也不是,想了一会儿之后“哇哇”地哭了起来。他感觉到了楚元蘅的不快,刚哭了两声之后就把哭声往下压了压。

    楚元蘅还是听到了这哭声,顿觉窘迫,加快了步子离开。

    木香将最后一个四喜丸子全塞入慕南烟的嘴里,不等她咽下,就扯着她的两颊又捏又反正揉,一面仔细观察着一面道:“他让人有表情就得让人先有情绪,觉得幸福了就会笑。难道我给你喂吃的,你不觉得幸福吗?”

    慕南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忘了要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原本还觉得幸福的,听她了这么一番话,只觉得哭笑不得。

    差点就要忍不住和她:“没用的,我是当了千年飘飘变成这样的……”

    听到皇太孙的哭声,两人皆是一僵,偏脸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个子不高却很肉的孩子一面哭一面朝她们走来,身上华贵的玉佩摇摇晃晃,冠上的璎珞一颤一颤。

    木香不擅于应对孩子,看到这子靠近,立时一个弹跳,便退开好远,慕南烟匆忙将嘴里的丸子咽下,正准备话,皇太孙已经止了哭,用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慕南烟,“我想每顿都有一只酱肘子……”

    慕南烟转着眼睛看周围,没看到楚元蘅,不明白这孩子怎么突然跑到她面前来这话了,眨了眨眼,“殿下,这事,你得和膳房。”和她没用。

    皇太孙扁了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下来了,“我想吃这只,可十叔,吃了这只以后就都没有了……那他提着这个站在这里做什么?和我母妃一样给我看不给我吃吗?”

    慕南烟不忍心和他他看到了本质的事实,同时也为楚元蘅站在这里愣了一下。

    来了却不出现,这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目光落在那油纸包上,忽然明白了什么,想笑,可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只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木香所在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嘴角,见她嘴角抽动,用力地挤了挤眼,再定睛看去,她面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失望地吐了一口气,对慕南烟使了个眼色,便先一步溜走了。

    慕南烟被皇太孙缠着不停地问“为什么”“做什么”“怎么办”,想了想,便道:“你把这只酱肘子给我,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以后你只要找她就能有酱肘子吃,怎么样?”

    皇太孙挂着泪泡的眼睛笑了,立时就把这个烫手的酱肘子塞到了慕南烟的手里。

    与此同时,大殿上升起一阵如仙似幻的烟雾,伴随着阵阵降真香向四周散开。烟雾弥漫的空中,一名似影似真的女子用半透明的轻纱裹着足,踮着脚尖轻舞,裹胸下的充盈颤微微,臂上披着轻纱,腰间不着一物,纱制的长裤上和裹胸上皆镶着金莹莹的一片,在她如若无骨地扭转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撞击着,发出时轻时重,似有又无的声响。

    女子带着如轻烟一般的面纱,缓缓向前迈步,竟如同降落人间的仙子一般。

    那流转的眼波,饱含情愫,似悲天悯人不忍人间疾苦的飞天仙,又似那警幻仙境中多情绵缠的娇仙娥,又似那登月独守终得回归人间的美娥姬……

    皇帝和殿中大多数人皆一时间看得痴了,将目光黏在她身上。

    裕贵妃才是今日的主角,却被一个舞姬抢去了风头,心下生恨,面上却还摆着得体的微笑,正琢磨着怎么将这妖~媚子给弄走,便听得云美人在一旁道:“陛下,姐姐,这是妾身送给姐姐的贺礼。降真香之所以名这降真,是因为传此香能引得诸神降临。是以,妾身生出奇想,寻来一位美若仙娥的女子紫云 ,编了这支《降仙姬》,愿贵妃姐姐如天上仙姬一般青春永驻,貌美康健。”

    她的话得得体,语气真挚,便是裕贵妃想要发作,也寻不到由头,只得在人前将这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下,并希望这个年龄已大却依旧好~色的皇帝不要听到那里面意有所指的话。

    可惜那皇帝是个年纪虽大却少不得肉还食得肥腻的,在云美人众多的话里,只听得了那一句“寻来一位美若仙娥的女子”,盯着舞姬垂涎欲滴,对云美人道:“还不叫仙姬把面纱摘下,让朕一观?!”

    可那仙姬竟是扭捏,不肯自摘面纱,着人去摘又轻步逃蹿,只将目光放到那身着着颜色稍淡的皇袍的太子身上。因着她都被皇帝赐了仙姬之名了,内侍和宫人们又得了云美人的交待,待她客气,不可用强,追闹了一会儿,谁也不曾把那仙姬的面纱摘下来。

    太子妃事不关己地看着好戏,太子被那仙姬撩拨得心神荡漾,一偏脸,正看到太子妃带着嘲弄的似笑非笑,立时清醒了大半,再看向那仙姬时带着恼意。

    宁王垂头剥虾,除去红灿灿的虾壳将虾肉放入盘中,一场舞都不曾抬眼,只在皇帝完那话后掀起眼皮在那几人的面上转了一转,笑得像一只格外温柔的狐狸。垂下眸子,将满满一碟虾肉递到宁王妃面前,看她吃得过瘾,一双红~唇被辣得比上了最艳的口脂还要艳上几分,忍不住也想尝一尝她爱的味道,偏偏这般辣的东西他吃了会失仪,只得幽幽发出一声轻叹,希望这宫宴就此散去,好尝一点余味。便又将视线递了出去,与安西将军傅然对视一眼,便收了回来。

    傅然在宁姚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宁姚挑眉,给他一个“看我的”的眼神,便开口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摘个面纱都做不得。还有那个什么什么仙姬,到底你也只是个舞姬,陛下让你摘了面纱,你竟敢抗旨不遵,该当何罪?!”

    裕贵妃也借机拉了脸,“安逸郡主得没错,陛下,就算是仙姬,来了人间,那也要按人间的规矩,以陛下为尊,该向陛下行礼,依陛下之言行事,眼下却将圣命置于脑后,反倒与殿上男子眉来眼去,依本宫看,这不是仙姬,是淫姬才对。”

    仙姬的脚步顿在原地,水汲汲的眼睛看向皇帝,好似受尽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可是皇帝已经受了宁姚与裕贵妃的话的影响,便是这个女人再美,也没了兴趣,只叫人拉下去。同时,因着她们的话,想到自己已经六十余岁,就连他曾经恩宠的魏皇后都嫌他年龄大了她大多而怨恨他,旁的妃嫔,就更不好了。

    心情逐渐沉下去,竟没了饮宴的兴致,早早儿地叫人都散了去。云美人傻了眼,好的借机发作慕荷等人的事竟这般不了了之了?!

    作者有话要:  云家人以为慕家没有新人入宫,大胆得连紫云的名字都没改,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