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活下去,就是被改变和被重组
4活下去,就是被改变和被重组
出于害怕受惩罚,也为了准备万一哪天要做讲解,我求教于赵叔,请他开示。我在日程中私自增添了这么一个目的。
我也暗自琢磨,如果白黛死了,我要不要投靠这个大红大紫的男病人呢。
我问,当年,许多学医的人,寄望于医学救国,但很快发现行不通。于是医学博士孙逸仙转身投入社会运动,建立革命组织;周树人也弃医从文,改用笔墨救治国人灵魂。他们都觉得医学是肤浅的,解决不了问题。他们难道没有预见到“洗血”吗?
赵叔略显诧异地看了看我,,你晓得蛮多嘛这便是时代的局限性。前辈们认为国家的问题在于“国民性”,却天真地把民族的灵与肉分割。那时候dna双螺旋结构尚未发现,人们不明白生物遗传赋予每个种族中的每个人以某些共同特征。孙文先生和鲁迅先生的激进政治活动,难道真正消除了社会病灶并改良了民众心灵吗?并没有。倒是西方传教士在我国建立的新型医院,在那个穷困动乱的时代,扎扎实实挽救了很多濒亡的生命,也救助了大量贫瘠的灵魂,让一批人率先迈进现代文明。这才把我国纳入世界进步的大潮,并为如今的医学科学大发展,为彻底治疗疾患,为把我们与黑猩猩区分开来,奠定了正确的生物学基础。今天看来,医学救国才是根本呐。
“回到了原点吗?”我六神无主问。
“这样,我们才有把握第一次我们成了现代人。”赵叔矜傲地。
腹痛不合时宜又发作了。我想到了古斯塔夫庞勒,他倒是相信灵肉统一论,但此人不也生活在前dna时代吗?有哪儿不对。赵叔罔顾事实,把问题简单化庸俗化了,只怕连医药报也不敢这么吧。他会受到惩罚的。我却一时噎住无言,并由于欠缺相关知识,对模范病人的言论无法反驳。
赵叔,通过精确医疗、个体治疗,身体和精神、个人与民族统一了起来。
“一切均可通过改变细胞中原子的结构和功能来搞定。也就是,改变基因,也就改变了模因。模因你不懂了吧?”赵叔夸夸其谈的样子让人反感。模因似乎跟文化传承什么的有关,但我的确不是很懂。
我的基因改造术据是利用微型器人操纵显微针来实现的,直接向我有缺陷的细胞中注射了正常的外源基因,根据诊断书的记录,导入面相当之广,涉及我身体中百分之五十七点九的遗传物质,包括那些仅仅受到怀疑的部分。这都由医生了算。我为此付了一大笔钱(难道我以前是个有钱人吗,或者我的家族很有钱?这还真没有印象)。经过这番近乎脱胎换骨的治疗,在生物学意义上,我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
我问白黛:“这很惊悚。我名杨伟,乃父母所起。但这个名字,现在于我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明白。我到底是谁?”
她:“你还能想到问这个呀。所有人都应该问:我们是谁?但大家连这个都不想问了。你可以我们都是病人。”
我:“我不关心大家。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是‘我’。”
她:“‘我’又是什么呢?”
没有答案。不过这倒也没有什么可悲哀的,无非由“健国社”重建一个“基因户口”。一个人的族类归宿在一生中还会发生许多难以料定的变化。医药报,所有的变化都是为了健康(是的,重申一遍,医学教科书中并无这个字眼,但日常生活中它必须被时时提及),千方百计让人活下去。人都活下去了,民族就有了希望。
如今,活下去,就是被改变、被重组的意思。医院据此为每个人颁发新身份。至于计算打印的病案号和患者姓名是否对得上,那明不了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