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千年辽彩
千代田大町,其名称来自“皇居之大门”。历史上,这个地方曾经是江户皇宫本丸之正门,位于皇居的前面,因而又称“皇居前”。
自明治维新以来,就是东洋内务省、大藏省、文部省以及大藏省印刷局等政府关所在地。这一地带,比寸土寸金,要贵!
高桥是清,历任八藏相,代总理大臣,当然有权力为高桥家在这里谋取一片长居之地。
不过,抛弃地理位置不谈的话,高桥家的寓所本身,在常盘桥一带不算很扎眼,三层高的主楼别墅,围墙圈起来,前厅后院加车库,很标准的日式别墅寓所格局。
高桥太郎夫妇站在院子门口迎接缓缓停下来的车队,还有两名四十岁的中年人站在他们夫妇身后。等李承下车走近,高桥太郎往前迎出一步,笑着微微鞠躬,“高桥家欢迎您的造访!这是我的夫人高桥闵木子,这位是犬子高桥一郎,这位是我的侄儿高桥通。”
高桥一郎的身形面容,与其父高桥太郎很近似,身量不高,略胖,在八幡制铁担任某一个部门主管;高桥通则略显瘦长,在信越化学工业担任课题研究带头人。
李承与他们一一见礼,又将准备好的随礼递给高桥闵木子,微微鞠躬,“打扰了夫人!”
高桥闵木子很会话,还礼时笑道,“快请进!最近两天,我经常听外子提起李桑,总是一副由衷钦佩的口气,让人好奇。今日得见李桑,果然一表人才!”
她一边示意丈夫带领李承进院子,一边和两个晚辈招呼其他客人。
今天,李承带着陶然、马崇峰、庞国华、张博葵、何喜华几人来高桥家看货,不是上门做客,所以双方都不是那么讲究。
因为人多,高桥闵木子将待客地方,放在院内草坪上,安排的也不复杂,几张桌椅,几盘切好的水果和日式茶点,随用随取。
简单认识、寒暄之后,双方立即步入正题。
“一郎,你带几位去老师去看看藏品。”高桥太郎对儿子挥挥,又扭头笑着问李承,“李桑,要不坐下来品鉴一下闵木子的抹茶?”
“感谢高桥桑的美意。”李承此刻更急着去看看高桥家的藏品,因而笑着拒绝,“我还是先去看看高桥桑的珍藏,再来感受闵木子夫人高超的抹茶技术吧。”
高桥太郎哈哈一笑,“那好,我们就和他们一起。”
高桥家打算用来交换的藏品,很明显是精心挑选过,被统一安置在车库房的三张合并在一起的条桌上,为了显得正式,他们还在条桌上铺设了一层绒毯。
这根本不是收藏品正常的展藏状态。
相比之下,富田雅孝的藏品,全部在他的收藏室多宝阁上现取下来的。
由此一点,就能看出,高桥家的藏品远不止眼目前这些,他家的收藏室肯定有更多更好的藏品,只是不想给李承一行人看见,所以才匆匆忙忙弄出这么个“车库藏室”。
不过,这是人家的自由,即便看破,李承也指不出什么,只能稍后交易时多施加点压力。
对于藏品鉴定,高桥家没动脚。车库卷闸门扬得高高的,阳光直射,库房内的灯光也全部打开,光照很好,如果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去车库门口细看。
陶然多少懂一点收藏,跟在马崇峰身边学习,马崇峰主看陶瓷,庞国兴看字画古籍,张博葵看玉石和铜器。至于甲骨片,暂时没人动,稍后,三位老爷子再联合李承,四人“会诊”。
何喜华啥也不懂,拿着文件包,跟在李承身边,亦步亦趋。
陶瓷器数量最多,李承便来到马崇峰这一侧,眼前这件器物,学名叫做“十八合欢俑”。
合欢俑,顾名思义,就是那个东西。
后世不少专家认为,合欢俑这种物件,是旧石器时代的“且文化”的延续。“巨且”崇拜,就是生殖崇拜的代名词,全世界各个民族基本上都有“巨且崇拜”的历史。
他们认为,合欢俑的最早起源,为“哈福文化遗址”中的泥塑烧制器。
哈福文化遗址是发现于松花江水下沉积沙中的一片遗址,距今已有两万年,遗址中出土大量的泥塑烧制器,其中就有合欢状态烧制俑。
当然,也有不少专家反驳,他们认为,合欢俑是礼制相对健全的一种婚嫁文化衍生品。
这么也有道理。
因为合欢俑最通常的用处是作为“陪嫁品”,让出嫁的女儿,从这些合欢俑上学习男女之事,这显然是一种礼教文化的延伸。
南北朝、隋唐,是合欢俑发展的高峰期,到了宋元明清时期,春宫画的出现,彻底取代合欢俑的教育功能,最终,这种艺术,逐渐走向没落。
两种观点的对错与否不谈,只合欢俑。
正式命名为合欢俑的这种系列陶俑,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太原金胜村春秋赵氏大墓,就出土了九只合欢泥俑,姿势花样已经很多,明显是一个系列。
相比陶俑,泥俑是黏土捏制,晾干上彩,不经过窑口烧制的一种俑。
因而,那九只泥俑,保存状态不是很好,有几只在挖掘出来时,只能看到个大概,还有几只出现胳膊断裂、头颅遗失的状况,收藏价值不大。
可是,眼前的这十八只三彩陶俑,则品相完好,毫厘毕现,男女之间的神色,惟妙惟肖,虽然俑体表的釉彩有所氧化,但瑕不掩瑜,依旧堪称绝品。
两者之所以差距如此巨大,不仅仅是因为时间长短的区别,也不是陶俑与泥俑的区别,最为关键的因素是,存储环境的不同。
要知道,永庆帝后陵寝,全部是大型石室结构,异常坚固,而北方雨水缺少,环境干燥,因而这些陵寝,即没有出现倒塌现象,更没有出现渗水现象。
即便是二十年后,永庆陵壁画,依旧很精美。
这些陶俑以及其它陶瓷器,都没有入土的经历,它们只是在一个黑暗的地宫中,默默存放了千年时间,最后被盗墓贼带出。
因而,它们的状态,异乎寻常地好!
外行话——看起来跟假的一样!内行话——真赛假!
李承拿着电筒,一点点的欣赏着这些合欢俑。
他欣赏的当然不是姿势,当代合欢的姿势之丰富,远不是这十八合欢俑可以概括的。不和泰勒,单这三天时间,与钟女试过的姿势就超过眼目前的十八种
他看的是辽彩。
中国陶瓷器各种著作中,有关辽三彩的论述,并不是很多,其主要原因有三点。
第一,唐三彩殷名太盛,直接将辽三彩以及后来的宋三彩给遮盖,后两者在唐三彩面前,根本冒不出头;其二是辽国毕竟是“异族邦国”,宋国才是正统,研究学者或多或少受到一点影响,在辽三彩的研究上,就不是那么积极;第三就是辽三彩真品器物非常少,大家连上会都没有,哪来的研究成果?
李承跟着饶老学习多年,还是有一些研究精神的。这批辽三彩陶瓷器运回港岛,他打算让历史讲谈社的祝允平领衔,组织一批学者,仔细研究辽三彩的特点。
话祝允平来港岛一年,在九十年代杂志社的帮衬下,组建讲谈社,发展了一百多名会员,声势挺大,成果不多,抛给他们这一任务,挺合适。
辽三彩,本质上延续唐三彩工艺,但是,鉴于辽国为契丹民族所建,天然会带上北方游牧民族的特点。譬如,辽三彩的堆塑过程中,大量使用长线条,让物件的线条略显粗犷,不够精巧;同时,在短线条的切刀时,喜欢使用钝刀,接口很突兀,显得不够精细和圆润;还有,辽三彩在釉料的筛选上,没有中原那么充沛,因此辽三彩更偏重于用同一色系、但深浅度不同的釉料,来体现色彩变化,也就让辽三彩多了许多“渐变色”,而不像唐三彩经常使用大面积的“撞色”那么扎眼。
不理解撞色?
看过一鸣惊人的唐宫夜宴唐俑舞蹈吗?那里面的服装全是红配绿,就是“撞色”。这种情形在辽三彩上几乎看不见,辽三彩更多的采用鹅黄色和褐色来搭配绿色。
这些特点,都是迥异于唐三彩以及与他几乎同期的宋三彩。
由于工艺上的粗犷风格,以及釉料选择的差异,导致部分行内人认为,辽三彩不如唐三彩。
这句话我们不能他错了,但是它“片面”还是可以的。如同我们不能很粗鲁的认为,法国文艺电影很好,美国商业大片什么价值都没有,就一爆米花,或者美国商业大片好,法国文艺电影无病呻吟
艺术品,各有各的特色,这才是中庸的理解和正确的研究态度。
正如,眼前这些精彩的辽三彩陶瓷器,没人会认为,它们比唐三彩差!
辽三彩与唐三彩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唐三彩几乎全部被作为冥器,也就是随葬品,而辽三彩突破这一点,眼前这些器物,全部是生活实用器和观赏器。
它们之所被送入永庆陵,也并非为了“随葬而制”,而是用来装饰庞大的永庆陵寝墓室,让它更像一个生前的宫殿环境,而不是一座墓。
这一点,李承也在接下来的鉴定中,获得证实。
最明显的证据,来自一件辽三彩釉摩羯扁壶。
鱼化龙的瞬间,叫“摩羯”,呈现的形象是“龙头鱼身”。
这件摩羯扁壶上,有着很明显的使用痕迹,甚至在壶底有轻微的磕碰老痕。这明,这只扁壶,在进入墓葬之前,被人用过很长时间。
还有一尊提梁鸡冠壶。
李承在壶壁内侧,发现一层肯定不是胎土或者釉料的黑垢,最初他以为是壶体内壁的釉变,可事实上内壁根本没有施釉。
高桥一郎找来一根筷子,绑上棉签,李承蘸水轻轻蹭着黑垢后发现,这特喵的竟然是彻底腐烂钙化后的“茶垢”!
这一发现,实在是很让李承几人无语。
李承猜想,这尊提梁鸡冠壶被放入永庆陵时,里面是盛装有茶叶和茶水的,只是时间太久,茶水全部挥发,而底层的茶叶则完全腐烂钙化成黑垢。
这两件物品都能明,辽三彩是作为生活用具一直被使用,与冥器一点关系没有!
这一发现,无疑让这些辽三彩增值不少。
实话,李承对高桥家的藏品很满意,但是,他希望得到更多!
所以,在看过一遍藏品,确认没有赝品后,他笑眯眯走出车库,对坐在院中喝茶的高桥太郎挥挥,“高桥桑,精彩!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这次交易了!”
何喜华依旧跟在李承身后,中拿着几份新日铁各家子公司的股份文件。
没错,不是一份文件,而是分开打印的五份文件。
你不是藏品不够么?没关系,我们双方交易等值的股份即可,充其量我可以多转让一些给你高桥家,但想要完成全部交易,对不起,不现实!
这就是李承逼一逼高桥太郎的段!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