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一更)
第三十五章
白猫石榴从她怀里窜出,她的脑袋被禁锢,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
从来没经历过、甚至都没在想象中出现过的事情,就这么平白无故突然发生。
姜娆活像只被捆了四足的兔子,白皙的耳尖被吓成了哆嗦的粉色。
她伸,想推开他。
对面那人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一样,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就按住了她的一只。
另只将她的后脑勺扣得更紧,动作有些凶狠。
他带着怨气的,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毫无克制,为所欲为。
疼。
姜娆猛的清醒。
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她抽出来,往前使劲推他了一把,挣脱往后了一步。
她抬,用背拭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眼睛里泪汪汪的。
怪不得那么疼。
被咬破了。
那只会咬人的醉鬼,这时茫然抬起眼眸。
他那随着年龄增长愈显精巧冷艳的五官,沁在凉夜的寒气里,有些朦胧。
狭长凤眸里,残存着方才狼崽子一样的凶狠,又有点儿懵。
梦里的她,也会把他推开吗?
他的脸色沉下去,凄白如霜。
可唇色,却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殷红鲜润,像个妖精。
姜娆看着他鲜润得像是偷偷涂了女人口脂的薄唇,抿着她自己微微发疼的嘴唇,心头怨气丛生。
耍酒疯的家伙。
要不是他的身子骨温热,真真实实是个活人,她真的会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来偷食她精气的妖精。
她狠狠擦了两下自己的嘴唇。未出阁的姑娘被人轻薄了,她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可以给他一巴掌。
甚至,这事要是让她爹知道了
明年她就可以在他坟头烧纸钱。
但她最终没往他的脸上呼巴掌。
不是不想计较了,而是因为,院里突然响起了耗子吱吱的叫声,连绵扰人,吸引了姜娆的注意力。
歹猫石榴逮到空子从她怀里脱逃后,嗖的一下就狂奔到墙脚逮耗子。
大白猫是个灵活的胖子,不一会儿就摁住了一只老鼠。
但同时它也被姜娆摁住了。
云贵妃告诉过姜娆,石榴,男猫一只,唯一的爱好就是逮耗子。
但要是它哪天吃了耗子,剩下半个月就会蔫得像只死猫一样,起不来。
姜娆把石榴抱往一旁,不准它吃耗子。
耗子侥幸躲过一劫,迅速脱逃。
石榴生气了,从姜娆怀里跳出来,肥嘟嘟的身体撴进墙脚阴影里,气鼓鼓的,背对姜娆。
姜娆想哄哄它。咬了咬嘴唇,下唇上的轻微痛意,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今晚就是这歹猫偷了她衣,撒丫子乱窜把她带到这儿来的。
罪魁祸首。
不哄了。
她转头看向那个坐在青石台阶上的醉鬼,拧紧了秀气的眉头。
先不管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儿,一个生着病还在吃药的人,居然敢喝酒?
姜娆没觉察到,这才一眨眼功夫,她就根本不生他轻薄她的气了。
也忘了计较。
只因他喝酒的行径,气得要命。
他不想要他的腿了,但药是她求回来的,她还没答应呢。
她抱走了容渟的酒坛,凶巴巴,“以后不准喝酒。”
院里东倒西歪,四五空坛。
他这是喝了多少?
容渟睁着惶然的眼睛,“难受。”
“难受也不准喝酒。”
“可你不要我了。”
容渟呆呆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脆弱又可怜。
忽然,他,“那我也不要理你了。”
完,拧过头去,对着墙,生闷气。
身体里像是住进了正在墙脚生闷气的那只白猫的又一个灵魂。
背影一样的气鼓鼓。
姜娆看着一大一同样背对着她的两个背影,不由得满头问号。
这俩家伙
一个毁她衣让她追得脚疼,一个咬她。
受委屈最多的人明明是她吧,这俩委屈个什么劲儿?
姜娆想绕到容渟面前,看看他醉成什么样了。
不过也不能厚此薄彼,也得管管石榴。
她想先去抱起石榴来,再来管他。
容渟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她又要走了,满心悲怆,愤怒得头疼。
姜娆才抬了抬脚,就见到,眼前那个气闷着把背影朝向她的人,忽的飞快拧回头来。
她的袖角被人轻轻扯动,低头一瞧,修长如玉的指,正在她的袖角上,勾啊勾。
清瘦骨节绷紧,线条鲜明,微微颤抖。
少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还是那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却用凶巴巴的语气,着凶巴巴的话,“你不准走。”
“我又理你了。”他。
睫羽微颤,声线也微颤,抖着的指泄露了他的情绪。
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求她,“别走。”
姜娆觉得自己的骨气可能是喂了狗。
他顶着那张漂亮艳绝的脸一撒娇,她竟然就什么气都散了。
可耻可耻,实在可耻。
但谁能抵挡一个会撒娇的漂亮少年呢
姜娆抵挡不住。
骨气喂狗就喂狗吧。
顺着容渟死死拽着她袖角的力道,低头看着容渟,“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蹲墙脚生闷气的白猫,白长了一张萌脸和一身肥肉,就这么被容渟抢去了风头,被遗忘在了墙脚,继续蹲那儿,面壁的背影萧瑟孤独。胖得可爱,但没人理。
容渟声线沙哑,“邺城,你一声不吭,就走了。”
姜娆拧眉,“我是走得急,可我爹爹了,会找人去告诉你的。”
“他们,你再也不回来了。”
酒后吐真言。
姜娆听了,眉头皱得更深。
问题出在传话的身上。
“传话的传错了,我姨生病了,才着急回了金陵,我爹爹带着我和弟弟连夜出了城,都没给我和你当面一声的时间。但我是打算等到姨病好,就继续回去陪你的。”
姜娆着着,内心忽的激起一层战栗来,“那你,是为了找我,才回的金陵?”
容渟含混应了声“嗯”。
视线滑落,扫着她细细的腕。
还是无法自控地想,想打造一双金色的镣铐,锁着关起来,就不会再离开他了。
他勾着她袖子的悄悄拢住了她的腕,一点一点的,加重了力道。
听到她“嘶”的一声,生了怯一样,又缩回了。
每当他那些阴暗至极的心思,占据他全部心神时,他整个头都在痛。
想着她疼的样子,心也跟着疼。
姜娆揉着腕,只觉得喝醉酒的他没轻没重,想着他刚才为了找她才回金陵,根本生气不起来。
又见他垂着眸,黑色的瞳仁因为眼睛里的血丝,显得有些红,看情态,真的越来越像她祖父祖母养过的那只狗。
她年纪的时候,那狗总黏着她,半步都不离开。
大概是生着病的人都格外脆弱吧,想要靠近那个对他好的人。
姜娆,“我过要陪你到腿好起来,就会一直陪到你真的好起来那天的。”
容渟垂着眼睑,酒气满身,心里苦闷。
梦外哄他,梦里也哄他。
偏偏他都想信,哄骗他多少次,他都想信,即使做梦,听到她的解释,他就没气了。
但还是很生气一被哄就不生气了的自己。
每次头疼的时候,他都有一种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直觉,把她关起来,她会怨他恨他,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地离开他,再也找不着。
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但他想对她有价值。
有价值了就不会被抛弃。
“年年,你什么都有。”他重新勾着她的衣袖,低喃道:“可我,什么都没有。”
他想把全世界都捧给她。
但他的全世界都是她给的。
他什么都没有。
他低声喃喃,眉头舒展不开,将心里那些阴暗的想法藏得死死的,表面看去,一脸愧疚。
姜娆扫了一眼寿淮宫,她不信鬼神,却也觉得这个宫殿过分阴冷,让人走进来就冷飕飕的,耗子吱吱地在墙脚穿梭。
他在邺城住的地方是破旧的木屋,回了宫里,又住闹鬼的宫殿。
可看他的模样,完全不在意这种事一样。
或者习惯了。
到哪儿都是被人欺负的可怜。
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命太差了。
姜娆叹了一口气,心里对嘉和皇后的厌恶几乎攀至了极点,她在宫里,听到那些宫女是怎么容渟的。
容渟在她们口中是生性顽劣的恶童,反而他名义上的母亲——嘉和皇后,是用尽了心思,才把恶童养得有点人样了的好母亲。
她在吃穿上苛待容渟的事,有些宫女和太监也知道,可在他们眼里,这只是把一个坏孩子引上正道,该用的强硬段。
真正作恶的赚了个好名声,受欺负的那个可怜虫反而是别人眼里的恶人。
姜娆算是明白她姨总是张牙舞爪想把嘉和皇后脸上的面具撕烂的心情是为哪般了。
她也想张牙舞爪。
喝了酒,撒了一阵酒疯的人,牵着她的袖子牵了半天,就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姜娆等到他睡着了,搬他回屋,将他的脸擦拭干净。
相似的场景,又像是到了邺城他病重的夜晚。
他既然回来了,姜娆就不着急回邺城了。
甚至不怎么着急回姜府了。
总觉得,放任他一个人在宫里,他会受别人的欺负。
看着睡梦中,少年的脸庞。
姜娆皱了皱眉。
最终还是下,力道极轻地拍了下他的脸。
算是给了他一巴掌。
就当报了他咬她的仇了。
等明天他酒醒,不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到时候也不好和他计较什么。
姜娆报完仇,拍了拍。
若是他忘了也蛮好,她不会往外。
这事,就当没发生吧。
姜娆怀抱着石榴,离开了寿淮宫。
酒醒时,容渟一头乌发尽散。
醉酒初醒的面容里,带着一股颓废。
他撑着胀痛的额角起来,似是回想了起了什么事情,眼神变得越来越幽深。
昨夜梦到的一切,当真荒诞极了。
全部都是照着他的幻想发展的梦境,甚至比他想过的还要好。
容渟抬压住了自己的薄唇,抿了一下。
又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狐疑地皱起眉来。
但昨晚那场梦,又真实得不像梦。
院里屋里都是酒气,司应与怀青清晨时踏进寿淮宫时,都是一阵皱眉。
伺候的主子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完全认了命的,颓废失意到借酒浇愁,跟着这种主子,当真是一点儿前途都没有。
听见了房里的动静,司应厌烦地道:“你进去伺候吧,我嫌酒臭。”
怀青也不愿意伺候,只是他清楚做下人该做的事,不太愉悦地看了司应一眼,自己走了进去。
但容渟即使烂醉之后,也是不愿意叫人靠近碰他的。
他低着头,自己系着衣上的扣子,缓缓问道:“昨夜,宫里可曾来过什么人?”
怀青远远站在一边,答道:“昨夜主子叫我们回去,我们便整晚都没来,卯时回来时,没见到什么人。”
阴气森森的院子,白天他们都不愿意待在这儿,更何况晚上。
能有不待的会,自然一个时辰都不会多待的。
容渟眼底一黯。
这时,却见司应笑脸迎着一人进来。
司应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汤的宫女,他踏进门来,道:“主子,漱湘宫那边,给您送解酒汤来了。”
作者有话要: 容比猫还会撒娇渟:撒娇男人最好命
我努努力,看一会儿最早也是凌晨,能不能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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