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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他们怎么凑到一起去了?”姜娆问。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姑娘这会儿可要出去见一下他们?四爷与九殿下在釉清亭内等。”
姜娆立刻点了头,“带我过去。”
一想到她爹每次在“城西那子”时候的语气,还有他那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姜娆直觉,让他们两人凑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
釉清亭内,画面却难得和谐。
姜四爷视线扫过少年病态惨白的胳膊上道道似荆棘划开的红痕——
惨是真的惨。
让他一张臭脸都不太好意思摆。
他拧着眉,脑海里就想起许多年还在金陵时寥寥见过容渟的几面。
他曾经是当真觉得那个瘦骨嶙峋的孩活不下来。
嘉和皇后若没有亲生孩子还好,还可能成为他的保护伞。
可后来有了十七皇子。
昭武帝宠幸这孩子的娘亲,是一见钟情,可白了,不过是见色起意,没多少感情在。他儿子又多,对这个孩子也没多少感情。
换了他,有这么多孩子,恐怕都记不清哪个叫什么,编号一二三四五六,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
编号第九的这个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姜四爷忽想起一事来。
看着容渟,面色严肃,“你,在宫中,是否已经见过我女儿了?”
先别管他可怜不可怜,这近水楼台的,很有可能啊!
容渟未在这事上有所隐瞒,点头认了。
老父亲心碎了。
今日这局面,全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上了。
要是他不回金陵,哪还有今天这档子事?
那他闺女已经知道容渟是九皇子的事了,已经知道容渟就是那个差点和她定下娃娃亲的子了!
脚疼,现在就是脚疼。
姜四爷语气深沉,暗示容渟,“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容渟当他在他带着姜娆,从金陵不告而别的事,即使心中不满如狼爪子一样撕扯,却因为他是姜娆父亲,表情温良和善,“嗯。”
两人维持着表面和平。
但姜四爷想了想,还是很不乐意看到容渟和他女儿在一块的场面,咳了一声,“九殿下不若先回宫吧,下官安排人,一会将药给您送去。”
容渟眸色一黯。
姜四爷心里头有些愧疚,被猫挠了,早用药会好一些。
更何况,他还让他多走了这么一段路。
但那愧疚,也就芝麻丁点儿大,比起他对有可能拐走他女儿的臭子的厌恶来,不足一提。
没直接滚,他已经忍耐得很不容易了。
这时身后却清脆一声,“爹爹。”
姜四爷回身。
他那好几日没见的女儿,拎着裙摆往他这儿跑。
女儿果真是块宝,不管长到多大年纪,看一眼都觉得高兴。
这才几天没见,他都惦记成这样,要以后嫁了人,他这心里头还了得。
姜四爷坚定扭头,朝向容渟,下了逐客令。
“九皇子请回吧,过会儿,我让厮将药给您送过去。”
“什么药啊?”姜娆已经跑到姜四爷眼前来了,好奇问道。
见姜四爷没当面朝着容渟吹胡子瞪眼,心里有些放心,听了姜四爷的话,却瞬间支起耳朵。
“没什么事。”
“被猫挠了。”
姜四爷遮遮掩掩,容渟坦然挽起袖子,同时出声。
少年臂上的红痕,看上去比衣衫上暗色的红线颜色都要深。
动作不是很刻意。
臂上的伤痕,却很惹眼。
姜娆扫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视线又扫向石榴。
大概猜到了石榴上午是又偷跑去寿淮宫了。
多少个宫女都看不住它,还真是没白长一身肉。
石榴这会儿正窝在姜四爷怀里。
姜娆看着它,缓缓摇头。
这猫,吃人家的耗子,还挠人家胳膊。
歹猫本歹。
石榴抓着姜四爷下巴上的胡子,玩得不亦乐乎,浑然不知,自己风评受损。
姜娆喊明芍去把石榴抱了过来,顾人先顾有伤的那个,熟门熟路地推起容渟的轮椅,对姜四爷道:“爹爹,姨那儿有药,这离漱湘宫不远了,我带他去漱湘宫抹药,您忙了几天了,先回府上歇息着吧。”
完,姜四爷半晌没话,姜娆便当他答应了,推着容渟的轮椅离开了。
姜四爷是男眷,不请旨,进不得后宫。
因昭武帝邀他作画,得幸在皇宫内多留了几日,已属难得。仍是进不了后宫的。
最多只能在宫外的这处凉亭内,等着女儿出来找他。
但容渟未满十六,还在宫中住着,若有宫女太监看着,在后宫中走动的范围大些。
姜四爷看着女儿的背影,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恨不得把石榴抱回来,也挠他两下,叫女儿心疼心疼他这个老父亲。
这时姜娆匆匆跑了回来。
姜四爷简直感动到泪流——
女儿心里还是有他这个老父亲的!
至于九皇子,肯定是太可怜了,才惹得他的女儿心软同情。
姜娆往姜四爷怀里递了一封书信,“差点忘了,爹爹,这信给你。”
姜四爷收了。
“是很要紧的信。”姜娆。
但她的目光却往边儿上游移,不太敢注视姜四爷的眼睛,步子已经开始往后撤了,“爹爹,您等我走了再看,看完,告诉娘亲,然后毁掉,莫要让别人知道。”
完就一溜烟溜了。
姜娆思考许久,要怎样向她爹爹,要帮扶九皇子一事。
破坏了爹爹只想置身事外坐观虎斗的计划,她爹爹肯定不高兴。
想来想去——
还是写信好了。
这样,等姜四爷看信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不会挨骂,也不会挨揍。
姜四爷看着她匆匆跑开的背影,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信。
却因女儿话里的郑重,回府之后,遣散了屋里的下人,才拆开了这信。
姜娆知道自己写了缘由,写清梦境中的事,别人只会当她在发疯。
所以只在信上写,女儿不孝,欲佐九皇子,望爹爹成全。
她从听话,我行我素,只这一回。
姜四爷看完信。
气得胡子差点断了。
不孝,她也知道她这叫不孝!
他良苦用心,想叫她远离所有的是非之地,可女儿却还是挑了个是非最多的,一步步走了进去。
姜秦氏在姜四爷一旁,见他一脸郁色,也皱紧眉头。
“老爷,您宽宽心。”
她知道因为女儿六岁那年,被人拐走,差点没找回来那件事,让她的丈夫从此对女儿的事格外谨慎心。
可这谨慎,有些过头了。
“儿女各有儿女的命。”她劝道。
姜四爷眼里浓浓化不开的,全是对女儿的担心,最后像是终于释然了一样,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还好她这信,写得不是求我成全她嫁人。”
“我是断然不会让她去嫁一个可能妻妾成群的男人的,我的女儿没必要受这种委屈。”姜四爷抬,将信纸一角,伸向了烛火当中。
薄纸燃起火苗,渐渐被火焰吞噬。
姜秦氏问:“那老爷现在的打算是?”
“年年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烛火映照着姜四爷宽实的肩膀,如山一样,“她佐她想佐之人,做她想做之事,我不会阻止。但会永远在年年身后,保她护她。”
这便是答应了姜娆的意思了。
姜秦氏宽慰一笑,握住了姜四爷的。
“不过。”姜四爷话锋一转,“即使我应许了此事,我也不会以我中势力,扶持九皇子。”
他哼道:“我中的势力,只护我妻儿。”
他还得看看这子到底给他女儿灌了什么**汤,让她女儿总站在他那边,都忘了他这个年迈的老父亲。
老父亲心里琢磨着主意,在想一些能叫女儿转变心意的办法。
漱湘宫,侧院。宫女按姜娆的吩咐,找了药来。
青色盒内,装着微凉的药膏。
宫女想去给容渟上药,却被姜娆唤住:“把药给我吧。”
虽然她看着少年有向纯良发展的势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性情还是孤僻了点,出个门,即使坐着轮椅不够方便,都不愿让宫人服侍在他左右。
让宫女来给他上药,恐怕又是触他霉头的事。
姜娆将那盒拿在心,掌压住盖子拧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药膏。
她把药递给了容渟,“药给你。”
容渟一时没接药,想了想,却还是接过了药,低下头,涂好后,姜娆想将药拿走,他却垂下头来,露出脖颈,“颈后也有,我看不到。”
“你帮帮我。”他。
姜娆扫了一眼。
容渟墨色的长发高束,侧在脸庞一侧,清晰的下颌线条与修长如玉的脖颈,都露了出来。
上头,确实有几道细细的红痕,压着之前深浅不一的旧伤痕。
简直满脖子都是伤口,新的、旧的。
即使之前已经看过那些旧伤口了,姜娆还是没忍住,“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她从容渟里拿过药来,没用,而是用一洗净的白玉勺点了药膏出来,点在了容渟颈后的伤口上。
她俯着身离得近,温热气息打在他颈上,容渟沉了沉眸色,无法自控地就想起了酒醉的晚上——
容渟觉得,他可能心里有病。
只是她靠近一些,心里就安心。
姜娆看到容渟的耳朵后面有些异常的潮红。
凉凉的玉勺点上药,就往他耳朵后面点了点。
动作万分的轻柔与心。
因为她看见有的伤口,皮都被抓破了,药点上去,肯定很疼。
这被挠得实在有些狠。
涂好药后,她偏头看着容渟,皱紧眉头问道:“这都是石榴挠的吗?”
姜娆有些奇怪,为什么石榴会挠人。
石榴除了抓耗子的时候像只猫,其他时候就像只猪一样,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白白一团,软趴趴团在那里,都懒得理人。
她和它待上块儿也没几日,也没见它因为不认得她而挠她。
“嗯。”容渟眸色一沉,指蜷了蜷,指甲全部收在心,包括指缝间夹着的暗器。
姜娆扭头,叫了个宫女过来,“去给石榴修修爪子,可不能再叫它挠人了。”
让她看,这家伙可能都不是初次犯案了。
只是宫里的人都知道,它是云贵妃的猫,猫中贵族,没人敢找它麻烦。
无缘无故就被宫女跑去剪指甲的贵族石榴,被宫女掐着两只肉垫子,喵呜一声,大圆脸上,一脸懵逼。
浑然不知,它的风评又一次受损。
姜娆带容渟来漱湘宫的侧院,不止是为了给他上药。
梦里梦到的那些,还是要必要给他听的。
将宫女遣散,只留明芍在,姜娆对容渟道:“你身边的两个太监,一个叫司应,一个叫怀青的,我最近找人去查了,那个叫司应的,个性奸猾,有点问题,容易被人收买。”
先前宫女打听到的,是司应灵,怀青老实,但姜娆知道司应会被皇后收买,毫不犹豫地,就给司应扣上了奸猾的帽子。
容渟神色稍一怔。
却并非惊讶于司应有问题这件事。
司应与皇后勾结,是早晚的事。
甚至背后有他一促成。
司应与怀青两个下人,司应油滑、势利。
他早就知道司应有些不够忠诚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发作,而是在等
等司应彻底投往皇后那边,将他刻意颓靡失意的样子看在眼里,去向皇后一些假消息。
等到司应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再找个理由,除掉司应。
杀鸡儆猴,断了怀青被皇后收买的可能,恩威并施的,为自己培养出忠仆。
他已经忍了十几年,不会急于一时。
他只是没想到,姜娆也会想到这事。
亏他只当她是那种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娇滴滴的,不知疾苦,以为世间人人都好的姑娘,毕竟她心地善良,面容看上去也娇憨单纯。
之前问她是不是想清楚了要帮他,也从未贪图过她为他做些什么,这一路,只会是一路凶险,荆棘丛生,他仍是想单打独斗。
过的一荣俱荣,一损百损。到最后,荣光予她。若有不测,他定然会为她想好万全的退路。
而他,只要知道有她在就好了。
可她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帮他查明白了下人的底细。
比他想得要聪明。
只是他心里那套杀鸡儆猴的打算,段太过阴私残忍,出来她定会怕他。
他一哆嗦,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一样,苍白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姜娆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越发着急,怕他被那个叫司应的太监骗得团团转,道:“你找个理由,趁司应还没有做什么坏事,将他赶出寿淮宫吧。”
以姜娆的想法,即使司应可恶,最多让他沦落到宗人府,便是最重的处罚。
可容渟的段却要狠辣地多。
他点了头,像是答应了一样,然而心里最初的计划,没有分毫的变动。
犯他者,只有被诛杀这一条路。
“你宫里若是缺人,我会挑好人,让我姨身边的宫女姑姑,去敬事房那边几句话,给你送过去。”
姜娆想着容渟现在还坐着轮椅,身边都只有两个太监,其中一个,还是有异心的,八成时候身边没多少佣人,没练出识人的眼力,不像她,从就被嬷嬷教一些管人管事的道理。
她道:“用人时,将水端平也行,给些恩惠也可以,看哪些人是容易被金钱诱惑的,贪图利的,往往容易叫别人用更大的甜头收买了去,比如司应。”
她把容渟当成了没会去懂人情世故的可怜,一时得多了些。
最后又绕回她想帮容渟添几个下人的事上,“你的宫里,要不要我帮你挑人?”
这是很紧要的事。
姜娆虽想要自己选人,这样选出来的人她也放心,但想到容渟个性里的多疑与孤僻,又觉得他可能不会答应。
却没想到他应得干脆,“你若是想,我会答应。”
她提的要求,不论何事,但凡他能做到,便都答应。
只是想到她对他的事如此上心,眼里就忍不住生出细微笑意来。
衬得一双好看的眸子熠熠生辉,戾气削弱,英俊的面庞上,冰雪一样冰冷的距离感弱了不少。
她才发现他左眼底下,中央,有一粒很很的泪痣,比头发的颜色要暗一些,甚至偏向于深红色,使得他那张本就精致漂亮的脸更加惑人。
姜娆一时看得有些愣。
一刻的时间过去,她才回神,别开眼。
懊恼着自己竟然因为美色走神。
又忍不住想,她娘和她姨都没错,看到漂亮的人,心情就是会很快乐。
这时,姜娆想到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梦里,司应被皇后收买后,皇后让司应往容渟吃的饭菜里下药,免得容渟有会参加白鹭书院的春试,师从燕南寻的会。
司应答应了。
她问容渟:“三月白鹭书院那场春试,你可要参加?”
容渟点头。
白鹭书院是大昭最好的书院,但白鹭书院是燕南寻办的。
燕先生才高气傲,一辈子都活得清高,不事权贵,不为五斗米低头。
即使是皇亲国戚、贵为皇子,想进他的书院,也要过了春试,才能进去。
全大昭最聪明的书生几乎全在那,若能进去这个书院,拉拢能人贤士的路便要广阔得多。
因而权贵们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往那里面送。
姜娆抿了下唇,神情里多了几分思量。
扳倒司应一个太监,轻而易举。
但扳倒皇后,并非一时能做到的。
即使没有司应,皇后肯定还有别的法子,阻止容渟参加春试。
与其费尽心思和皇后斗来斗去,既担惊又受怕的。倒不如
姜娆:“你知不知道,除了春试外,还有别的进书院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 姜四爷:被迫和绿茶女婿争宠的一天,但是没赢沧桑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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