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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之前。

    廖秋白与容渟一道步出官邸。

    马厩外,廖秋白止了步,“一个对亲生母亲都能起杀心的人,心思狠毒,非常人能够揣摩,未必好审。”

    容渟一意孤行,只管往前走。

    “不好审也得审下去。”他牵出马来,翻身上马,拽紧缰绳,声线凉凉的,“有些事,我得亲自问问清楚。”

    狱内,光线幽暗。

    衙役收回钥匙,又十足客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牢门缓缓敞开,沈琇莹渐渐看清了衙役身旁那个男人的身形与模样。

    眼中希冀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胆颤与恐惧。

    狱外,容渟尚未移动半步,狱内,沈琇莹已经怕得身子颤抖,不断后退,直到背部抵住了墙面。

    她看着容渟深蓝色袍服上的仙鹤与蟒纹,清楚地知道了他的官阶与份位。

    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算计都是一场空。

    齐王就是容渟。

    姜娆嫁给了齐王,就是嫁给了容渟。

    前世她都没会接近他们,今生也没能破坏他们。

    自始至终,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将自己逼上了更加艰难的路。

    绝路。

    所坚信的一切在这一天,坍塌了个干干净净。沈琇莹心口剧痛,倒在地上,崩溃地痛哭出声。

    可她还想活着。

    她抬头,偷偷地窥看了一眼容渟。

    这一眼,令她遍体生寒。

    她看着眼前一脸阴鸷的男人,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目光如刃,割人血肉。

    一想到很快他刀下的亡魂很快就是她自己,沈琇莹的身体抖如筛糠。

    她就不该生出算计他的念头。

    容渟将她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他打量旁人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谨慎仔细,不会漏过对方任何细微的神情,和难以令人觉察的动作。

    处见人心。

    当年的事,顺藤摸瓜,他查到了沈琇莹身上。

    沈府的沈二姑娘,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有着装神弄鬼、骗到皇后跟前去的本事。

    他从邺城初回金陵那几年,她不知从谁中得到的他的行踪,常常往他眼前晃悠。

    一个出身并不光彩的嫡女,唯一能倚仗的不过一个宠妾灭妻的昏庸生父,何来这种本事?

    他的指腹按着腰上佩剑的柄端,眸底一片寒凉,缓缓启唇,“你用魏文菡名字活了这几年,也该是个尽头了。”

    他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沈琇莹错不在勾结皇后,错在想借皇后的,陷害宁安伯府。

    他始终记得那年雪夜,大雪如飞絮,落在姜娆身上,染了她一肩白痕。

    她在街上走着,像是失了魂。

    姜娆在乎的人太多,父母、弟弟、姨母,祖父,还有在她身边伺候久了的丫鬟,她都记着念着,那令他厌烦。

    若是一一离间挑拨,她的目光便只会全心全意地追随在他一人身上。

    那该多好。

    那时他才知道,不好。

    姜娆若是难受了,他也没办法好过。

    沈琇莹眸底震颤,不等容渟再什么,抢着磕着头:“是女错了,不该被皇后迷惑,替她做事,是女鬼迷心窍。”

    她磕头,震得脑子嗡嗡的。

    脑海里不断地响着,活着,她想要活着。

    她多活了一世,知道容渟的命门与软肋。

    “您别杀我,女以后日日会为王妃烧香祈福,王妃的性情至淳至善,定不愿见血光,您和她商量商量,原谅女,女愿意为奴为婢,报答齐王殿下与王妃娘娘。”

    容渟指轻敲剑柄,“宁安伯府受难,是你在出主意。”

    谎话被戳穿,沈琇莹的脸色一下变白了。

    前世即使是个残废,仍能恩威并施力排众议、坐稳江山的男人,哪能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糊弄过去的?

    “为何执着于陷害宁安伯府?”容渟声线更冷。

    他唯一担心,是沈琇莹的身后,还藏着更毒的毒蛇,在给她出谋划策。

    事关姜娆,容不得他马虎。

    沈琇莹垂着头,负隅顽抗,假惺惺掉着眼泪,泣道:“当初女子心悦九殿下,九殿下却从未施舍我一个眼神”

    容渟耐性殆尽,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衙役,“将刑具拿过来。”

    刑具他要对她严刑拷打

    沈琇莹瞳仁一震,脸上再难撑出柔情,满脑子没了主意,慌忙去看容渟。

    容渟的神情始终是冰冷的。

    沈琇莹见没了任何希望,蓦然勾起唇角。

    她疯狂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害宁安伯府?”

    “姜娆,凭什么她过得那么好?”

    “同样是被抄家流放,同样是被发派奴籍,凭什么她就能得你呵护,一点儿苦都不受?”

    容渟皱起眉头。

    “那是你们的前世,你前世就喜欢她,可惜她宁死也不愿和你在一起,你滥杀无辜,扶持佞臣,谁会喜欢你?就算你宁愿割舍三十年寿辰,依旧求而不得,那灯被我偷了,重生的人是我,哈哈哈哈!”她笑到咳血,“以为你真能和她长长久久?别做梦了,她只喜欢你假装出来的温顺乖巧,她不会喜欢你真正的模样,永远都不会——”

    沈琇莹的声音忽的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垂下眼睛,看着那柄穿透他胸膛的冷剑。

    容渟两眼猩红,仿佛失却理智,“你胡!”

    “她不会真的喜欢你。”沈琇莹渐渐没了气息,“永远都不会”

    容渟将剑抽出来,他站在那里,里执着一把滴血的剑,双眸幽深如潭,两眼血红久久不退,抓着剑的,背泛起青筋。

    宁愿死都不要和他在一起

    一生求而不得

    他不信。

    没有前世,只有今生。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压着眸中汹涌流窜的残暴与血性。

    他不能这样,这样姜娆会怕。她不喜欢他本来的模样没关系,他可以一辈子都乖乖的。

    他将中长剑扔到一旁,抚着额角。

    没了沈琇莹尖锐的叫声,牢房里外都变得格外安静了起来。

    容渟倏地抬起头来,往右看去。

    不期然间,看到了他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

    牢房昏暗的光线里,姜娆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她一身绿萼梅披风,里捧着个暖炉。

    她那样好看,好看到她周围的那些光线都变得温暖朦胧了,好看到他一看到她就觉得这一生很好。

    他认得那个暖炉,她总念着他凉,夏天天热时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冬天就不愿意与他亲近了,两个季节,都找了暖炉,往他里塞。

    他今日午间走得匆忙,将这暖炉忘在了书房。

    他忙细细看着姜娆脸庞,想看清她所有微的表情。

    她的目光平静,平静到对他来有些残忍了。

    压不住的心慌,声线颤抖,“年年。”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夫人怎么来了?”取刑具的衙役回来,在外面碰到姜娆,看了眼姜娆不同寻常的脸色,直觉有事,忙恭恭敬敬地躬身,“您也不早知会一声,的叫人收拾收拾,这等污秽的地方,怕伤了您的眼。”

    姜娆没话。

    衙役献殷勤,不敢献得太过。

    只心里暗暗打算,日后得提前打扫打扫。齐王宠妻,姜娆真要来,他们也不敢拦,只能默默先将这里收拾好。

    “殿下,刑具到”衙役拿眼往牢房里一扫,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里。

    只是一来一回的功夫,牢里的犯人就没了命。

    衙役脑子飞快转着,这事摊到别人身上,定然算是惹事,可容渟中权势非同可,再加上,以沈琇莹犯下的种种罪过,凌迟处死都不够,何况是被一剑毙命。

    容渟看着姜娆,不敢往前一步。

    他不知道,她到底听到、看到了多少。

    狭长的双眸仍是红的。

    只是方才是怒极而生的暴戾,此刻却盛满憔悴。

    明明长身玉立,看上去却如同哀毁骨立,悲绝黯然。

    她若是逃,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疼了他不好受,可她要是离开他更不好受。

    她若敢逃,她若敢逃攥在身侧的拳头骨节咔咔得响,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所有的声响与色彩在容渟耳中眼中都变弱了,他拳头攥得疼意渗入骨缝。

    外头的姑娘忽然有了动作。

    她咬了下嘴唇,鼓了半天的勇气才敢往满是血腥气的牢房里面走,喉间泛呕,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拉住了容渟的。

    她指摸到他背上暴起的青筋,眉头都皱了起来,扬声道:“沈二姑娘欺君假死,谋害生母,草菅人命,当诛之。”

    外头衙役愣了愣,才意识到姜娆这话是给他听的,忙道了声“好”,“的这就找人来收拾。”

    “你都听到了。”容渟声线沙哑,语气肯定,他左颤抖着伸出去,抓到她右腕,修长指便圈紧了,力道一下收拢至牢固,“你不怕?”

    姜娆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不敢看周遭的一切,先轻声哄着他,“你先别怕。”

    富婆,饿饿,营养液

    (懂我意思吧[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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