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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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子苏难以分辨自己问话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他似乎有几分期待, 又有些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最后他勉强压制自己奔腾的心跳,等待着迷宪的答案。

    迷宪却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了头, 方才摔倒时陶子苏心地让迷宪摔在了自己身上,此时他背部着地仰躺着,迷宪就趴在他上方, 头枕在他的胸前, 似乎再度陷入了昏迷。

    陶子苏等待许久依旧没有答案,动了动身子看见迷宪双眸紧闭睡得安详,瞬间觉得提起来的一口气尽数泄了, 最后他只能长叹一声坐起身来, 扶着迷宪开始检查伤口。

    迷宪身上大大的伤口几乎数不清, 在同巨型蜥蜴缠斗时他虽然表现得轻巧而游刃有余,实际却被蜥蜴尖锐的鳞甲划伤了十几条伤口。

    此时那些伤口被雨水冲刷了许久,虽然不再有血渗出, 却泡得微微发白,迷宪右手臂处擦伤了一大片, 血肉模糊, 左手臂则被刺了一箭, 至今仍有股血流从伤口中渗出。

    陶子苏越看越觉得心疼,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迷宪的身体一片冰凉, 陶子苏将人扶在怀中努力保暖,同时褪去了迷宪的衣衫。

    陶子苏心地绕过迷宪的大伤口,将迷宪身上的兽皮衣物剥干净,等到视线落在迷宪左臂那道最深的伤口后,陶子苏终于忍不住问系统道:“宪宪的血怎么会让那些蛇那么惧怕?”

    系统回答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因为子系统实则由宿主供能,而陶子苏现在几乎筋疲力竭,系统自然也没什么精神。

    “当初编写这个身体的基因编码时,迷宪专门加上了血液能驱虫的基因,当时有人问过原因,他是因为有人需要。”

    陶子苏怔愣了几秒后眨眨眼睛,突然发现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有人需要,需要的那个人自然只可能是他。

    前一世陶子苏很惧怕蛇,具体地,他惧怕一切在日常生活中可能遇到的、行动比他快、能给人的安危带来威胁的生物。

    因为陶子苏心脏不好,所以他平日里从不能剧烈运动,一旦遇到这样的生物无论跑与不跑,都是一条死路,因此他才有这样一份惧怕。

    想不到迷宪竟然将这些事情也全部记得,并且做出了对应的解决措施,尽管陶子苏现在已经不再有心脏病,看到蛇也有了一战之力,可是多亏了迷宪的这份体贴,不然今天两人都死无全尸。

    系统继续道:“其实这类问答发生过很多次,后来我们就都习以为常,索性随他自由发挥不再询问,现在想来幸亏他的先见之明,否则你们这一次真的无法逃出来了。”

    陶子苏听着系统稚嫩的正太音,眼中渐渐漫起一层水雾,他原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大多数情况都十分冷静,但是刚刚自鬼门关走了一圈,心中剧烈的感情波动根本不受控制。

    陶子苏默默地想,在他不在的那十年,迷宪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

    那时候的迷宪不知道陶子苏能否治疗成功,也不知道救世计划能否成功,要有怎样的信念才能支撑他度过那样的十年,并最终创建新世界。

    所有一切,大概只源于迷宪对陶子苏的爱与执。

    越想越觉得心底一阵刺痛,陶子苏眨眨眼睛,一滴泪自他眼眶滑落,滴在他怀中迷宪的额头上,他抬手胡乱擦了擦眼睛,然后微微俯身。

    陶子苏闭上眼睛,将心中万千的情感都默默地收敛,然后化作一个最轻柔的吻,映在迷宪的额头之上。

    陶子苏用自己的嘴唇擦拭掉迷宪额头自己的那滴泪,然后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他轻声道:“宪宪啊,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神,我来了!”恰在此时,一声健气的男声在陶子苏耳边响起,是钱乙来了。

    陶子苏依旧抱着迷宪没有动,只是用眼神示意钱乙噤声,然后在脑内直接命令道:“东西全都带来了吗?那你先生火吧。”

    钱乙这才注意到迷宪正面色苍白地躺在陶子苏怀里,似乎因为重伤已经昏迷,他连忙捂上嘴低低的道了声抱歉,然后解下了背后的背篓。

    岩洞外的雨势渐收,但是仍然有些细雨飘落,钱乙做事向来体贴稳妥,他用兽皮遮盖在柳条筐之上避免雨水侵扰,此时他掀开兽皮,柳条筐中一切都应有尽有。

    陶子苏在从蛇山逃离后就直接将需要的物资列了清单告诉钱乙,而钱乙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准备好了一切,此时他取出干燥的柴火与生火装备,身手利落地在陶子苏身旁烧起一个火堆。

    陶子苏揽着迷宪坐在火堆旁,明灭的火光带来阵阵暖意,终于为迷宪苍白的面色填上几分颜色。

    钱乙依旧手脚不停,他又从柳条筐中取出了一卷细软的干草,细细铺在火堆旁的地上后对陶子苏道:“神,准备好了,可以把迷宪放过来了。”

    干草数量不多,只能铺上薄薄一层,但依旧阻隔了岩洞地面的寒意,配合一旁的火堆,很快就让的岩洞中恢复了温暖。

    陶子苏将迷宪放在干草上,又脱下两人的外衣在火堆上烘烤一番,此时钱乙又取出了部落中用来包扎的药膏与清水。

    迷宪这次伤口数量过多,又被雨水冲泡许久,陶子苏担心不仔细处理会感染,便将自己的衣服扯成布条,洗净后用作绷带来包扎。

    陶子苏与钱乙一同洗净迷宪身上大的伤口,然后尽数包扎,全部包扎完已经又过去了将近一时,陶子苏一件衣服如今只剩下几条破烂布条,迷宪的伤口这才终于止了血。

    陶子苏舒了口气坐直了身子,他抬手想擦拭额头的汗水,脑中却一阵眩晕,眼前也只剩下一片黑暗,他身躯一晃向地面跌去,半分钟后陶子苏再度恢复意识,却已经倚在钱乙肩头。

    钱乙看着陶子苏突然向后仰倒,连忙扶住,他被陶子苏突然失去意识吓到,一脸担忧地问道:“神你没受伤吧?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陶子苏这才觉察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疲惫,他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倚坐许久后才再度盘腿坐直,问道:“带吃的了吗?”

    钱乙连忙又去取来带来的食物,陶子苏累极了反而失了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先开始休息,留下钱乙先守住岩洞。

    看到陶子苏和衣躺在火堆旁,将全部干草都留给了迷宪,钱乙沉吟许久,突然联系了赵甲。

    早些时候受了重伤的赵甲带着人回到了部落,只是没等赵甲的伤口包扎结束,他就应神的要求离开了驻地,此时事情已经处理完,钱乙觉得自己应当问问赵甲的情况。

    “阿鹰,你怎么样?”钱乙一言不发地坐在岩洞口,用系统对赵甲道。

    赵甲有些惊讶钱乙竟然会联系自己,他沉声笑了笑,答道:“没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就好了,神与勇者还好吗?”

    赵甲隐瞒了一些事实,实际上他的左手今后再也无法拿起重物,几乎算是废了一半,但是他自认这些事情不需要钱乙跟着担心,便不轻不重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不曾想钱乙却迟迟不回复,直到几分钟后才语气带怒道:“你怎么又骗我?你的手伤得这么重你还骗我没有事?”

    赵甲愕然片刻,坐起身开始审视驻地中的众人,试图找出是谁暴露了他的情况,只是还没等他找到答案,钱乙就继续道:“我有些事相同你。”

    赵甲听出钱乙的语气与平日截然不同,便也暂时收起视线,道:“怎么了?”

    钱乙踌躇了两秒,才道:“我刚才找到神时,神正在亲吻勇者,所以爱情这种东西,在同性之间也可以的吗?”

    赵甲心中一凛,他对钱乙的心思可谓路人皆知,唯有正主迟钝到天怒人怨,竟然到现在还在想同性能不能互相喜欢。

    赵甲为自己叹了口气,才答道:“你反对神与勇者在一起吗?”

    钱乙困扰地挠了挠头,才回答道:“没有,只是没想到原来可以这样,而且如果同性之间也可以有爱情的话,我觉得我可能……”

    到一半,钱乙突然顿住,他沉吟了许久,脑中满满的都是赵甲回驻地时鲜血淋漓的左臂,与当时自己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终于他咬牙道:“我可能是……喜欢你的,你会讨厌吗?”

    赵甲沉默了许久。

    钱乙忐忑的神情渐渐变成失落,在看到陶子苏与迷宪的那个吻后,他思考了许多,他看到了陶子苏对重伤的迷宪的体贴,又想到了平日里陶子苏与迷宪间相处的方式,他想这样的关切与体贴,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了。

    然后他忽然发现,其实他也一直关心着一个人,他与赵甲分明在不同的狩猎组,可是两人却莫名的十分熟悉,他向来是个迟钝的人,他所有的情感波动似乎只给了两个人——神与赵甲。

    神是他的信仰,那么赵甲是他的什么?钱乙思索了许久,然后终于能确定,原来他是喜欢着赵甲的,因为喜欢,所以他会忍不住同赵甲接近,会关心赵甲受的伤,会想同对方联系。

    想明白后,一切对于钱乙就变得简单起来,他向来是简单而迟钝的人,一旦确定了自己的感情自然要出来,因此他联系了赵甲。

    只是现在看来,赵甲似乎要拒绝他了,钱乙感受着系统中的寂静,突然感觉到失落。

    “你不喜欢我也没事。”钱乙想了想,继续道,“可是我还是想继续喜欢你。”

    钱乙一边,一边坐在岩洞入口处缩起身子,他用手臂抱住双腿,将下巴枕在膝盖上,茫然地看向远处的雨幕。

    赵甲在这时终于答复了他:“乙你……你怎么想通了?我还以为我要再等很久。”

    钱乙眨了眨眼睛,等想明白赵甲话中的意味后,他露出一个最为灿烂的微笑,道:“真好啊,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真好啊。”

    赵甲用右臂护着自己的左手,给方才被激动的他一脚踹翻的人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眉开眼笑地答复道:“是啊,真是太好了。”

    钱乙笑眯眯地继续道:“等回去我先和你算隐瞒我左手伤势的账,然后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治疗左手,我觉得一定能治好的。”

    赵甲觉得自己背后有一点凉嗖嗖。

    “神好像要醒了,我先不和你联系啦,回去见。”钱乙语气中都是喜悦。

    赵甲:“……”

    我记得我们好像刚确定恋爱关系?你就这么绝情地不和我联系了,难道是我幻听了?

    钱乙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赵甲心中的不满,他在断开同赵甲的联系后,走到陶子苏身旁,认真问道:“神,你好些了吗?”

    此时距离陶子苏休息只过去了半个时,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缓解疲劳,钱乙有些不明白陶子苏为什么能现在就醒来。

    陶子苏其实脑中也一片混沌,他昏沉之中突然觉得有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心怀牵挂下很快就无法继续休息,再度清醒过来。

    陶子苏艰难地睁开眼睛,对钱乙道:“帮我把清水拿过来,谢谢。”

    钱乙带来的清水共有大两坛,大的用于清洗迷宪的伤口,的则用于饮用,钱乙拿来水坛后还以为陶子苏是渴了,便站在一旁,等从陶子苏手中再拿回水坛收拾放好。

    陶子苏此时已经基本清醒过来,他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中升起几分羞赧,他抬眼瞟一眼身前的钱乙,摸着下巴有些不好意思道:“乙你能不能,去那边转个身别看我?”

    钱乙懵懂不解为什么不让自己看,但他向来对陶子苏言听计从,因此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到岩洞的一角,对着石壁开始面壁。

    陶子苏看到钱乙挺拔的背影,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心地扶起迷宪。

    水坛中仍剩下大半的清水,陶子苏自己喝了几口解渴,然后再度饮下了一口,却不咽下,而是对着迷宪干燥的嘴唇渡过去,直到确保迷宪没有呛到地尽数饮下后,才松开口。

    两世以来,这是陶子苏与迷宪间罕见的一个吻。

    前一世直到陶子苏重病之时,两人仍旧没有捅破最终的窗户纸,陶子苏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活不长久,因此不想拖累迷宪。迷宪清楚他的想法,又明白陶子苏对此有多么固执,因此也一直没有出自己的喜欢。

    直到这一世,迷宪与陶子苏才终于互相道出自己的喜欢,只是陶子苏总觉得现在的迷宪还只是个半大少年,自然也没什么亲密接触。

    知道如今迷宪昏迷,陶子苏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将水渡给迷宪,才有了一个不能算是吻的吻。

    陶子苏的一举一动都十足得心翼翼,他怕自己呛到迷宪,又怕自己沉沦于此,因此精神高度紧绷,直到一口水渡完才松了口气。

    陶子苏在迷宪的嘴唇上轻轻一啄,动作间没有半分旖旎,但却生出了脉脉温情。

    陶子苏看着迷宪身上的大伤口,心中仍然止不住后怕,他不轻不重地咬了咬迷宪的下唇,然后起身又饮下一口水。

    接连渡了几口水之后,迷宪干燥的嘴唇终于泛起几分水润光泽,陶子苏放心地松了口气,又伸手探了探迷宪的体温。

    如今世界的所有人免疫力都格外强,作为部落勇者的迷宪更是其中翘楚,陶子苏刚来到这个部落时就已经有所领会。

    迷宪之前带着一身外伤在雨中淋了那么久,伤口竟然没有感染,也没有发烧,陶子苏一边为迷宪的体质暗自咋舌,一边终于能放下心来,重新躺回地上,很快就再度陷入梦乡。

    直到陷入沉睡时,陶子苏的手掌依旧覆在迷宪身上,时刻探查着少年人的体温。

    钱乙虽然一直面向墙壁,却也能觉察到陶子苏重新躺回了地上,他有意想问问自己能不能不再面壁,又担心扰陶子苏休息,纠结许久后索性再度联系了赵甲,权当在面壁时解闷。

    赵甲向来是个深沉懒散的人,方才钱乙联系他时他却罕见地喜形于色,当时部落中人正围坐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神与勇者的消息,赵甲却一时激动,一脚踢翻了坐在对面的人,让他周围的所有人都诧异不已。

    得知陶子苏与迷宪都无大碍后,部落中所有人都放松下来,驻地的沉默重新被欢笑声破,然后便有人开始八卦方才赵甲正在同谁联系。

    只是没等众人八卦出结果,赵甲便垮着脸重新闭上了眼睛,看神色似乎有几分郁郁,众人被赵甲的变脸吓到,真情实感地安慰了一番。

    可惜安慰到一半时,赵甲眉毛一扬再度露出个微笑,对周围众人沉声道:“谢谢你们,不过麻烦先别扰我。”眼角眉梢俱是喜悦。

    方才安慰他的人顿觉无聊四散而去,而赵甲便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对钱乙道:“怎么又联系我了?”

    “神又休息了,我有点无聊。”钱乙十分诚实。

    赵甲一边服自己习惯钱乙的耿直和对神的无上重视,一边笑道:“所以同我联系?”

    钱乙想了想,答道:“其实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

    “什么?”

    “神刚才让我面壁站一会儿,现在他躺下休息但没和我可以结束面壁,那我可以离开墙角吗?我觉得我应该去洞口警戒。”

    赵甲有些好奇,来了精神道:“发生了什么?”

    钱乙将一切仔细地同赵甲讲了,然后便听见赵甲沉声笑了几声,答道:“去警戒吧,神只是一时劳累忘记和你而已。”

    钱乙嘀咕了几声,但他还是相信赵甲,于是重新回到洞口做出警戒。

    赵甲则道:“知道神刚才为什么不让你看吗?因为他不好意思让外人看到他吻了迷宪。”

    钱乙好奇道:“吻?”

    赵甲见他果然跳坑,得意地一挑眉,回答钱乙的语调却不动声色:“是啊,好奇的话等你回来我们可以试一试。”

    钱乙应了一声,又道:“看着原野还是要比看墙壁有趣多了。”

    赵甲一时摸不清钱乙的意思,他暗自想钱乙该不会是现在能看到原野不再无聊,于是不相同自己交谈了吧。

    在赵甲暗中猜测的时候,钱乙却已经继续道:“在这样的环境用你聊天,感觉氛围都更好了,让人忍不住地觉得开心。”

    赵甲又沉默了几秒,才哭笑不得般叫了声:“傻子。”只是语气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钱乙同赵甲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等到雨彻底停下后他暂时断开了联系,离开岩洞为陶子苏与迷宪狩猎了晚餐。

    整只山鸡被分成两个部分,一半在火上烤得肉质金黄,身子则除去内脏后炖了汤,等到暮色西垂时已经能散发出阵阵香气。

    陶子苏与迷宪已经昏睡了整个下午,钱乙正纠结要不要叫醒两人先吃些东西,却看到陶子苏已经悠悠转醒,还没睁开眼睛先做了个深呼吸。

    陶子苏了个哈欠,一下午的休息让他的疲劳大大缓解,此时状态已经恢复得不错,他开口道:“乙啊,你现在的厨艺比我还好。”

    钱乙有些羞赧地笑笑,陶子苏则再度伸手探了探迷宪的体温,温度依旧是正常,陶子苏又检查了一番大伤口上敷的药草,吸收也十分良好。

    陶子苏命系统调出来医学方面的书,在系统指导下检查一番,最后确定迷宪的伤口恢复良好,此时也只是力竭昏睡,然后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陶子苏盛了碗鸡汤,自己却不喝,而是放在迷宪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沉睡的少年的反应。

    迷宪的鼻翼动了动,然后做了个深呼吸,他依旧没有醒来,反而似乎在梦里开始喝鸡汤,没过多久连嘴都做出了咀嚼的动作。

    陶子苏被迷宪的反应逗乐了,他这一笑才觉得洗尽了一天的沉重心绪,他拍拍迷宪的脸颊,轻声道:“宪宪,起来吃些东西。”

    迷宪白天时大量失血,此时依旧头晕眼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梦中醒来,正悲痛要告别梦里那碗没喝完的鸡汤,却看到陶子苏就坐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碗鸡汤对他:“先吃点东西。”

    迷宪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否清醒着,看着陶子苏与钱乙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陶子苏看着迷宪的神态淡淡一笑,眼中尽是温和之意,张口时却道:“等你吃完东西,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你为什么要擅做主张扎自己一箭。”

    迷宪了个寒颤,瞬间彻底清醒了。

    迷宪一双纯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陶子苏,眼中带着几分固执与委屈,他道:“我想救你。”

    陶子苏点头道:“可是如果你告诉我原委,我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你知不知道你刺伤的位置再偏一些,你就没命了?”

    迷宪似乎想什么,却只抿抿嘴唇,一言不发。

    陶子苏看着他的神情,瞬间明白了迷宪想的是什么,他叹气道:“我让你丢下我先跑是我做错了,你不和我就擅自行动是你做错了。因为我错在先,所以我的责任更大,我向你道歉。”

    迷宪眨眨眼睛,终于露出个笑容,他认真道:“以后都一起。”

    陶子苏应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我不会再丢下你,你也不许再隐瞒我,无论谁出了事,另一个都不再独活,这样好吗?”

    陶子苏能想象到迷宪一个人走过那十年时,心中是怎样的悲伤,因此他不再要求迷宪无论如何都好好活下去,反而许诺两人都不会独活。

    迷宪很用力地点点头,结果脑中再度一片晕眩,只能可怜兮兮地垂着头满眼茫然。

    陶子苏失笑地摸摸迷宪的头发,道:“好了,现在快吃东西吧,你失血过多,需要大补。”

    迷宪听话地端着陶制碗,饮下一口鸡汤后他的眼睛瞬间亮了。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钱乙终于觉得自己的存在不再那么尴尬了,他默默联系了赵甲,道:“我可能明白了,什么是电灯泡的感觉。”

    今天的钱乙在情商上可谓一日千里,进步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