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孟兰江
云千城低头看自己的。
十根指尖儿肿胀着,指甲缝里还渗着血。
这双看着就凄惨万分的,此刻正从正反两面死死的扣着白季的大腿。
云千城有些尴尬,她缓缓的松开。
指已经僵硬了,等她把从白季的大腿上拿开后,白季那青黑色的裤筒子上头,赫然可见一方血色的掌印。
白季看了眼裤子上的血印,没话。
云千城翻身平躺,闭上了眼睛。
刚合眼,那两具飘荡在空中的尸体便浮现在脑海里,云千城打了个哆嗦,瞬间又睁开了眼。
心脏跳的历害,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云千城能感觉到自己在发烧,她呼出的气儿都是滚烫的。
耳边传来啪嗒一声,紧接着一个雪白的药丸送到了云千城的嘴边。
“吃了这个。”
云千城扭头看了眼白季,一双眸子里血丝密布。
白季捏着药丸,脸上依旧一丝表情都没有。
“这是什么?”
“诏狱里的救命药,用来防止犯人因为用刑过度而猝死的。”
云千城疑惑地看着白季。
白季将药丸塞到了云千城嘴里:“保护心脏的,还能止血生肌。”
药丸微苦,并且十分坚硬。
云千城费力地咬碎药丸,又费力的咽了下去,随后她再次抬眼看向白季。
白季依靠在车厢壁上,马车的窗帘被他掀开了一角,他正侧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刀削般的五官轮廓,从侧面看上去更加深邃了。
“白季?”云千城唤了一声。
白季没答话,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云千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脸的苦笑,随后再次扭过了头。
云千城刚转过头去,白季便将头转过来了。
他看着云千城那凌乱了的发髻,视线又落在云千城肿胀的双上,随后又瞄了一眼她断了的腿。
就像个破掉的布娃娃一般。
白季脸上闪过一抹不忍,可这丝不忍一闪即逝,瞬间又被面无表情替代,眼底的情绪也飞速的被隐藏了起来,紧接着他再次将视线转向窗外,眸子中只剩下坚定。
有鸟儿在空中飞过,远处还有野生的梅花鹿,在林间一闪而逝。
云千城又睡着了,马车满是她因为疼痛而梦呓的哼唧声。
白季的眉头悄然皱了起来,却不曾再扭过头去看云千城一眼。
京城,皇宫。
夜深人静,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皇后孟兰江正依着暖阁的炕桌,她掌拄着下巴,一下一下打着瞌睡。
有打梆子的声音从微敞的窗子传进来,孟兰江的下巴从上滑了下来,瞬间惊醒。
睁开朦胧睡眼,孟兰江望向了不远处的外间。
红木书桌铺着明黄色的绸布,书桌后面,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上赵正拿着沾着朱砂的笔,低头批阅着奏折。
赵的眉头微皱,辉光中英俊的五官带着认真时才特有的帅气。
孟兰江用袖子掩住嘴,打了个哈欠,随后站起身来,朝着赵走了过去。
赵的桌子上还摆着孟兰江一个时辰前端来的燕窝,燕窝一口没动,已经凉了。
孟兰江的视线在燕窝上扫了一眼,叹了口气:“皇上,时辰不早了。”
“你回去睡吧。”赵头也没抬,他放下一本奏折,又拿起了另外一本。
“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早朝时,还要精神些。”孟兰江看了眼门外的夜色,“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了,皇上还是休息一下的好。”
赵听了这话方才放下了朱砂笔,他将奏折合上,放于一旁,站起身来,往御书房后头暂歇的暖阁走去。
孟兰江作了个揖,跟在了赵身后。
俩人进了暖阁,孟兰江帮赵更了衣,随后将龙袍搭在了一旁的屏风上。
等孟兰江搭好了龙袍,再回头去瞧赵。
赵已经在暖阁上躺下了,他胡乱的扯了张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头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孟兰江皱了皱眉头,上前去将被子给赵掖好。
这暖阁不大,本就是给皇上用做临时休息的地方。按礼节,孟兰江不可能睡在这里。
孟兰江也没打算睡在这里,她迈步往御书房外头走去。
出了暖阁,跨出了御书房,反轻轻的关上了门。
门口守夜的太监正低着头打瞌睡,听到门扉合闭的声音,那太监惊醒了过来。
“皇后娘娘要回去了么?”
“皇上醒来后,让他吃些清淡的,他昨晚什么都没吃,胃里想必不好受。”孟兰江迈步往台阶下头走。
“奴才明白。”那太监的声音尖尖细细的。
“阿冯。”孟兰江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语气平淡,头也不回的问着身后的太监,“皇上为何穿的还是那件旧龙袍?”
名唤阿冯的太监听到这话,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道:“皇上,他的身材跟先皇的身材差不了多少”
“胡闹!”孟兰江猛地转过身来,她压低了嗓子,语气里是满满的愤怒,“皇上登基快一年了,连件新龙袍都不做么?”
阿冯低垂着头,也不敢去看突然就暴怒的皇后,好一会他竟然伸抹起眼泪来:“原本不是要做了么,可龙袍做工繁琐,尚衣监了,要银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怎么了?”
孟兰江出身显贵,家中老人世代在朝为官,她自是知道龙袍制作起来耗时耗力耗材料,造价不菲,可三十万两少不少,多也不算多。“内库出不起么?”
“自然是能出的,可”阿冯顿了顿,又到,“今秋山西闹了蝗灾,颗粒无收,赈灾的银钱还少两百万两呢。”
“赈灾的事,丞相不是在筹措么?”
“原是筹措好了的,可横关那边又生了战事”阿冯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声的啜泣,“皇上,龙袍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
孟兰江的双缩在袖筒子里互相扭着,一张脸上怒意压也压不住。
好一会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太监阿冯道:“明天你服侍过皇上上了早朝之后,到坤宁宫来一趟,我还有些首饰,你拿去卖了”
阿冯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奴才怎么敢”
“别废话了。”孟兰江瞪了阿冯一眼,抬腿要走。
她还没走多远,就瞧见一个头戴乌纱帽,下巴下都是白胡子的大臣正沿着御书房前头的路走了过来。
孟兰江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时辰,宫门早该落锁了,这是谁?竟然深夜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