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众人上路。

    云千城一进马车，就发现马车里头焕然一新。

    原本铺着的兽皮垫子全部都被撤掉了，换了新的，车角落里的空了的装糕点的盘子，现在又被摆满上了。

    糕点盘子边上，还放着本书。

    云千城爬上了马车，顺拿起了那本书，眼神在封面上扫了一眼，立马烫一般将书扔的老远。

    不厚不薄的一本书，青色的书皮上写着竹林艳事四个字。

    “怎么了？”娉婷掀开车帘子，一脸担心的看向云千城，“哪里不舒服么？”

    “没事。”云千城摆了摆，在马车里坐好了。

    娉婷狐疑地打量了云千城一圈，见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便放下车帘子，回到了后头的马车上。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了起来。

    云千城从角落里把竹林艳事又捡了回来，一脸严肃地翻开了两页。

    “区区一艳本子。”云千城颦眉，“最近情绪起伏太大了，要保持冷静才行”

    横关，明王府。

    淡淡的龙延香气在屋内萦绕，镶嵌着猫眼石的金钩拉起厚重的帷幔。

    帷幔后头，高床软枕处，坐着伤还没好利索的柳鹤。

    柳鹤在床上摆了个炕桌，他坐在炕桌边儿上，里拿着毛笔，画着画。

    “柳公子，我家大公子来了。”从外间进来了个厮，低声向着柳鹤通禀。

    “嗯。”柳鹤应下，人却没有从床上起身，依旧提着笔，在纸上描着。

    纸是三十两黄金一刀的雪蚕纸，墨是有价无市的廷珪墨，柳鹤却仍旧不满意。

    “少了丝灵气，她的眼神，不是这样的”柳鹤放下毛笔，又自己伸研起墨来，他眼神放空，似是陷入了回忆中。“那天看到的桃花，是幻觉吧”

    赵勤已经从外间踏进了屋内，他径直走到柳鹤的床边：“每次到你这个屋子来，我都仿佛觉得已经不在明王府了。”

    赵勤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视线落在脚下的驼绒地毯上。

    昨日来的时候，这地毯还是纯白色的，今日便又换了酒红毯。

    柳鹤这才注意到了赵勤：“你来了。”

    赵勤的视线落在柳鹤桌子上的画上。

    莹白的雪蚕纸上，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持金钗伫立，眉若远山，眼波流转，无数桃花从她背后开出来。

    “这是画的谁家姑娘？”赵勤眼睛一亮。

    “落在纸上，没了灵动，十分风采也少了七分韵味儿。”柳鹤又伸拿起毛笔，笔尖在纸上的女子眉眼处停滞了一下，随后落在女子身后的桃花上，刷刷几笔，又新画出一根新桃枝。

    “你是，真人比画还要漂亮么？”赵勤弯起嘴角：“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娘子。”

    “这般姿色的人，我也是第一次不对，应该是第二次见。”柳鹤完这话，脸上滑过一抹奇怪的神色，“我倒是见过美貌上能和画中人相提并论的人，不过她要比画中人年纪大上二十岁左右，两人都是人间绝色，却都”

    “怎么了？”赵勤追问道。

    “没什么”柳鹤将画纸折上，放于一旁，“大公子来我这里，有什么事么？”

    “跟皇上陈情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赵勤在床边坐下，眉头锁了起来，“风月白回来了。”

    柳鹤眼睛亮了一下：“他现在在哪儿？”

    “在他的母妃那。”赵勤挑了挑眉毛，脸上挂着一抹幸灾乐祸，“跪着呢。”

    “跪着？”

    “他母妃不让他进屋，了好些难听的话，父王是风月白害死的。”

    “这话太诛心了吧？”柳鹤瞪圆了眼睛，一脸的奇怪：“明王的死，跟风月白有什么关系？”

    “侧妃跟父王感情一向好，伤心过度了吧。”

    “胡闹。”柳鹤迈步从软床上下来，又伸从屏风上头摘下自己的狐狸毛披肩，他将自己包裹好后，扭头冲着赵勤道，“我去看看他们。”

    秋风冷硬，柳鹤胸口的伤还没好彻底。

    赵勤点了点头：“你心着点身子。”

    柳鹤出了自己的院，还没走到侧妃的院门外，远远便看到那跪着地中间的风月白。

    唏嘘了一下，柳鹤迈步往前走，他径直路过风月白，伸敲门：“姑姑，是我呀，鹤儿。”

    门敲了老半天，终于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丫鬟探出头来：“柳公子，我们侧妃哭着呢，你别招她了。”

    柳鹤一本正经：“我怎么是招她，我是劝她来的。”

    言罢，他一扒开丫鬟，就要往里挤。

    他人还没挤进去就又被推出来了。

    “柳鹤！”侧妃站在门口，头上的玉色簪子摇摇欲坠，一双眼前肿成了核桃，她左扶着门，右背在身后，几乎泣不成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那可是你姑父啊，你在背后捅他一刀你就捅他一刀，你可真狠啊”

    完这话，侧妃一直背在身后的右忽然伸了出来，她里拿着一把剪子，斜斜冲着柳鹤就扎了过来。

    柳鹤一个侧身，轻松地让过了剪刀：“姑姑，您要是在明王府待的不高兴，您就回家吧。”

    “柳家当我是什么？让我嫁我就嫁，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侧妃稳住身子，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柳鹤一眼。

    “我是一片孝心，担心姑父死了之后，姑姑一个人寂寞，姑姑要是不领情”柳鹤深吸了口气，“老夫人还很挂念您呢。”

    听到“老夫人”三个字，侧妃的眼底柔软了一下，可这柔软一闪而逝：“你走！我不想见你！”

    “那我走了。”柳鹤转身往门外走，他路过风月白的时候，伸要将风月白扶起来，“姑姑，你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呢。”

    他伸扶了一下，没扶动。

    “他不该回横关的，自从他回来，明王府的事端就没停下来过”侧妃的声音阴冷冷的。

    柳鹤冷笑了一声，上用了力，将风月白扶了起来：“你跟我走吧，你母妃极不待见你呢。”

    风月白一双眸子看着柳鹤，眼底带着疑惑：“你为什么叫我母妃姑姑？”

    “想知道？这可是个秘密呢。”

    “。”

    柳鹤脸上挂着笑：“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这世间有没有一种东西，或者是方法，能让人掩去容貌，改头换面”

    “我母妃姓柳，你也姓柳”

    “那我便直接问了。”柳鹤清了清嗓子，“云千城和胧月，是一个人吧？”

    风月白眼睛眯了一下，没出声。

    “你这个眼神。”柳鹤笑了起来，“看来我猜得八九不离十。”

    “云千城不是在和赵勤打交道么？你问我？”

    “我的不是打交道，我的是脸。”柳鹤眉头微微颦着，“她是怎么从这张脸，一下变成了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