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沙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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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行宫的面积不算大也不算。

    这行宫是皇上到凉州之前,临时征用了凉州城内的大宅改造而成的。整个行宫前前后后七八进院子,共有五十多间屋子。

    云千城回到了行宫,一迈过门槛,就见到十多名大夫正站在第一进的院子内,一个个翘首等待着召唤。

    这些大夫都是白无蘅找来的。

    云千城打量了一圈那些大夫,心里有些纳闷。

    白无蘅不去找风月白治蛊毒,弄这些大夫来有什么用?

    穿堂过院,云千城往风月白住的地方走去。

    刚走进风月白的院子,云千城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然后她便瞧见了一个藤制的单架子摆在院子中间,担架上躺着个人。

    这人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脸色铁青,唇齿打着寒颤,偏偏额头上还挂满了汗珠子。他几次想从担架上爬起来,都没有成功,最后也就老老实实的在担架上躺着了。

    阿青正蹲在这个锦衣卫身边,跟他着话。

    “这是怎么了?”云千城走到担架边儿上,看向那担架上的锦衣卫,“是来找我师兄的么?”

    “风月白不见了。”阿青站起身来,对着云千城道,“地上躺着的这个锦衣卫,就是这些天来,一直跟踪保护着风月白的锦衣卫。”

    “师兄怎么会不见了?”

    “风月白最近几天经常去城中的善才药铺”

    阿青今天原本是要跟白季一起离开凉州,可早上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锦衣卫的求救信号。

    阿青便带着十来个人,到了发出信号的善才药铺。

    然后他就看到这个锦衣卫奄奄一息的躺在善才药铺的后院,他带着这锦衣卫回了行宫,原本是想让风月白给治一下的,这才带到了风月白的院子。

    可风月白不在院子里,连承平也不见踪影。

    然后这个倒在担架上的锦衣卫忽然醒了过来。

    听这锦衣卫讲,他是早上跟着风月白一道去的药铺。

    药铺中有个穿着一身黑色裙装的姑娘,姑娘身边还守着两个穿胡服的女子,他的伤,就是拜那两个胡服女子所赐。

    那两个人打伤他后,便带着风月白还有那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姑娘一起坐着马车离开了。

    “黑色衣裙么?”云千城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云合的脸。

    云合从到大一直偏爱黑色,可因为黑色不吉利也不适合女孩子,家中的人甚少给她买黑色的衣裙,但只要云合偶尔得到一套黑色的裙装,她就会一直穿。

    “派人去抓了么?”云千城问阿青。

    阿青点了点头:“刚派出去,但是不知道这一行人逃窜的方向,所以不太好找。”

    “若是云合的话,她不会伤害师兄的”

    云千城又垂眸看向那躺在担架上的锦衣卫:“这人怎么办?”

    “没办法,他中的是蛊毒,现在只能靠他自己挺着了。”顿了顿,阿青又到,“要是能挺到霜桥岛来人,就好办了”

    与此同时,凉州城外一条黄土道上。

    马车吱悠悠的走着,风月白坐在车板子上,里拿着根光秃秃的柳枝甩着,不时地跟车厢里的人着话。

    “云合,你果然加了梨子么?梨子生寒啊”

    “你尝尝看,用白水煮的梨子。”

    “我不尝,白水煮梨子?水汤汤的,你再加点别的”风月白一脸的嫌弃。

    “那加两颗桂圆?”

    “行。”

    车厢里放着一方桌子,桌子上有一盏的炉子,炉子底下用铜盆生了火,火苗不大,但足够将炉子上头那盏铜锅煮沸了。

    铜锅里的汤汁橙黄,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云合正拿着个陶瓷勺子,心翼翼的拨弄着铜锅里的汤汁。

    “风月白?”

    “嗯?”风月白正抬眼看着前方,路的尽头,是一望无垠的沙漠。

    “今天晚上要在沙漠里过夜了,我听沙漠昼夜温差很大,白日热,夜晚冷。”

    “你听谁的?”

    “你。”

    “我?”风月白愣了一下,“我怎么不记得我过”

    “是你很久以前的。”云合展颜一笑,将铜锅里煮好的汤汁倒出一碗来,放在一旁晾凉。

    “风月白,我给你带了件厚厚的被子,是用鸭子的绒毛做成的”

    “但是这个季节,白天夜里都很冷吧。”风月白站起身来,就那么立在车板上,极目远眺,“路越来越荒凉了。”

    “你不是想去大漠看落日么?”云合蹲着甜汤从车厢里出来,“怎么嫌弃荒凉了?”

    “可它的确是荒凉啊”

    “那我们去江南?”

    “还是先去看落日,然后我们再去江南。”风月白眼睛亮晶晶的,他长开双臂,深呼吸了一口,“这空气”

    “自由的味道么?”

    “咳咳,不是是沙子的味道。”风月白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尘土扑簌落下后,他坐到了云合身边。

    “煮好了,现在喝正好。”云合将甜汤递给风月白。

    “一起喝吧。”

    “嗯”云合点了点头,脸红通通的。

    三日后。

    草原丰美的土地,血流在上面,很快就渗入其中。

    白季跨过脚下的尸体,用挂着红色璎珞的长枪挑开了毡帐的门帘,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毡帐,踏步就是足足有一指厚的羊毛地毯,地毯花纹繁琐艳丽,却已被血染的污浊不堪。

    羊毛地毯的尽头,端坐着一个头发卷曲的鞑靼男人,他腰腹中了一剑,血正汩汩的流出来。

    男人身前摆着一方桌子,桌上有酒,他一按着伤口,另一只一杯一杯给自己斟着酒。

    一杯酒,仰头喝干,再斟一杯,再仰头喝干,如此连着饮了好几杯。

    见到白季走进来,他眼神暗了一下,又干了一杯酒。

    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杯酒了,可酒入肠的速度,却没有他腹间流血的速度快。

    “你来了。”

    “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孩子和女人”

    “我会带他们回天晨。”

    “做奴隶么?”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你喝酒么?”

    白季摇了摇头:“鞑靼向你这样的部落实在太多了,我还要一个一个去拔除,实在不能再耽搁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