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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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闭嘴。”老夫人嫌她烦, 唧唧喳喳,天天嘴叭叭的个没完,可却是个草包,话若不定点子上,再多又有什么用,“亏得你出身比那苏氏高出一大截, 又是便常往霍家跑的,儿子也没比谁少生,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比心眼算计, 你比不过苏氏,怎么比人缘关系, 你还是输给了她?”

    又想起素日里丫鬟婆子们背地里的抱怨来,老夫人更是觉得对这个二儿媳妇失望:“成日就知道一不顺心就拿下人们出气, 人家就算卖身到咱们府来, 那也是人命一条,不是猫狗。有错你依着规矩罚就是了,何必弄得人心惶惶,个个看到你就跟耗子看到猫一样。”

    “以前瞧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指望你帮我忙, 怕是指望不上什么了。”

    “娘。”许氏早委屈得流了满脸的泪来,“幸姑大嫂她们与我离心,只喜欢那苏氏, 您可是我亲姑姑啊, 难道, 您也算偏帮苏氏了吗?您我无能,我不讨喜,可我初嫁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我的啊。”

    “与其我不好,为什么不是她们势利?”许氏满腹怨愤委屈,她都不知道与谁诉呢,倒是好,如今却被亲姑姑无端骂了一顿,“以前二爷双腿好好的时候,能文能武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家不待见我?还不是见二爷废了腿,日后前程无望,所以一个个都捡着高枝儿飞去了。”

    她一边哭,一边抽了帕子擦着眼泪:“好在我膝下还有筌哥儿,对这个家没有功劳倒也还有苦劳。若是我像大嫂一样,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他们指不定怎么欺负我呢。”

    或许是许氏实在太过委屈,哭得太过伤心,倒是起哭嗝来。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再想想她的话,心中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是娘家亲侄女,她也是为她好,倒不是真的就想责怪她。

    “娘,我觉得,我觉得就是这个苏氏妖言惑众。她不但使妖术迷惑了老三,她还迷惑了幸姑大嫂,甚至是太夫人。”许氏搭着哭腔,颇为激动地,“如今阖府大家都围着她转了,连幸姑那么乖巧孝顺的孩子都敢为了她跟母亲您顶嘴。将来,府上辈们,指定有样学样,到时候,岂不是都坏了规矩?”

    “娘您好好想想,老三是什么样的人啊,他是轻易能被算计的吗?若不是这苏氏耍了什么媚术,老三那么面冷心硬一心只想家国不谈风月的人,又怎么可能被迷成这样。”许氏的神乎其神,“娘,起初的时候,老三可是不待见苏氏的。若不是碍于是陛下赐婚,依着他素日狠辣的心性,怕是早暗中将人处置了。”

    “可现在呢?处处维护,甚至于胆敢顶撞母亲您。就为了这个苏氏啊,老三敢那般大逆不道,冒着阖府给苏氏一起陪葬的危险,也要护着苏氏。”

    “他是疯了吗?”

    老夫人正是担心这个,许氏偏又到了点上,老夫人越发焦虑起来。

    许氏眨眨哭得红肿的双眼,又:“娘,您可还记得……当年大房的樱姨娘吗?”

    “樱蓉?”老夫人手中一串佛珠落在了地上,串着珠子的线断了,佛珠滚了满地都是。

    幸姑并黄氏出了荣安堂后,携手相伴去了静轩阁。

    青雀亲自出了迎着人:“我们夫人昨儿晚上回来后,吓着了,夜里一夜都没有睡好。一早起来,满面憔悴,爷瞧着都心疼。所以,爷做了主,让夫人歇着,就没去老夫人那里问安,老夫人可怪罪了?”

    幸姑:“三嫂昨儿受了苦,我们都知道。我们方才从母亲那里过来,母亲特意嘱咐了,让我跟大嫂好好陪着三嫂话。”

    青雀点点头:“夫人想来还睡着,奴婢先进去瞧瞧。”

    幸姑道:“既是还睡着,便别惊扰她。我与大嫂先去看看笙哥儿,这好子,昨儿想来也是惊着了。”

    幸姑与黄氏一道先去了厢房笙哥儿住的屋子,青雀则放轻了步子撩帘进了内室去。见人还盖着被褥躺在床上,青雀刚准备悄无声息退出来,却听得床上传来声音问:“外面谁来了?”

    似是刚睡醒,声音带着些许鼻音,软软糯糯的。

    青雀忙走至床边,回话:“是大夫人跟大姐来了。”

    苏棠没再话,但是已经掀开被褥,算起来了。

    青雀见状,忙折身冲外面吩咐一声,而后亲自走过去,替苏棠穿衣洗漱。

    苏棠洗漱好从内室出去,听黄氏跟幸姑还在厢房笙哥儿那儿,苏棠便也去了儿子那里。

    昨天晚上,从事情发生到后来回家,她都还没有好好瞧过儿子一眼呢。昨儿晚上她回来,南瓜已经睡下了,一来霍令俨拉着她话她需要全身心对付这个男人,二来,也是怕半夜过去会搅到儿子。

    而早上起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儿子还没醒……

    苏棠去厢房的时候,幸姑黄氏姑嫂两个正逗笙哥儿玩得开心。笙哥儿穿着崭新的团福字袄衣,领口处一圈白色的毛,越发衬得脸冷俊清丽,美艳极了。

    家伙本来满屋子乱跑着,瞧见母亲来了,立即张开双手飞扑过来。

    “娘。”走得近了,抱住苏棠腿,黏着人,“想娘。”

    苏棠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

    幸姑与黄氏迎了过去,幸姑问:“三嫂,你可还好?”

    苏棠冲二人笑着点了点头:“昨儿吓着了,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后补了觉,现在精神好了些。”

    “没事就好,嫂子不必担心,左右外头的事儿有三哥呢。”幸姑安抚,“三哥素来本事大,有他在,咱们都会没事的。”

    霍令俨的本事,苏棠倒是知道的。所以,此刻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是太担心。

    朝中这一关,想来是能过。只是,家里这一关,怕是不容易。

    “娘还好吗?”苏棠问。

    幸姑与黄氏对望了眼,然后幸姑摸摸笙哥儿脑袋:“南瓜最乖了,跟秋娘她们去玩好不好?回头姑姑做好吃的给你吃。”

    “不!要娘抱。”南瓜噘嘴,一副似是要哭出来的样子,手抱着母亲脖子,家伙还挺有蛮劲儿的。

    “想来昨儿吓着了。”苏棠轻声对姑了一句话,又抬手轻轻拍着儿子后背,哄着,“娘在呢,笙哥儿不怕。”

    笙哥儿方才使劲憋着没哭的,这会子听娘了两句话,不知勾起了他什么伤心事儿,忽然没绷住,嘴巴一瓢,眼泪就跟决堤的河水似的,一直淌。

    可家伙却没有放声哭,孩子,似是个男子汉一样,隐忍着哭。

    “要娘!保护娘。”

    苏棠惊讶于他竟然会连贯的出这些话来,忙道:“南瓜真的长大了,真是一天一个样。再过不久,就真的是男子汉了。”

    幸姑附和着:“可不。咱们南瓜已经三岁了,早不是孩子。再过两年,都能跟筌哥儿一起练拳脚架了。”

    苏棠脑海里浮现出筌哥儿斯斯文文的样子,眯眼笑起来:“筌哥儿斯文温润,像二伯。这子野得很,也像他爹。若是将来兄弟俩真干起架来,筌哥儿想必会让着他。”

    幸姑跟黄氏都笑了起来。

    苏棠知道大嫂姑此来肯定有话与自己,于是对儿子:“南瓜是不是长大了?”

    南瓜脑袋伏在母亲肩上,轻轻“嗯”了声。

    苏棠又:“南瓜大了,娘有些抱不动。南瓜现在能走会跑的,咱们自己下地来走好不好?”

    南瓜愣了愣,倒是应下了。

    蹭着身子要下地来,苏棠将她放了下来。

    秋娘立即过来牵着南瓜手:“二爷,奶娘带你去院子里玩好不好?咱们还像昨天那样玩,让杏儿在前头跑,二爷后头追,看谁跑得快。”

    孩子就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此番想起昨儿的趣事来,南瓜迫不及待牵着奶娘手,要出去。

    苏棠姑嫂几个望着人儿离去的背影,都笑了笑,而后去一旁坐下了。

    幸姑:“昨儿真是吓死我了,怎么京城里突然出现贼人?本来好好的灯会,却被搅了,真是扫兴。这内城都统怎么办事的,还得三哥调兵来帮他。”

    黄氏对军政之事倒是没插嘴,只握住苏棠手问:“你们没事,便什么都好。”

    又感叹:“也不知道,昨儿是否有人被掳。这要是被掳走了,就算再找回来,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这场动乱,乃是齐王一手布的局。齐王的目的,是为了结束她在霍家的工作带她走,自然不会想着真正要去伤害谁。所以,既然劫匪乱贼不是真的,也肯定不会有人被掳。

    只是,这些话,苏棠倒是不能告诉她们二人。

    不是不相信她们,只是,有些事情,出来反而解释不清。再,这么大的事情,告诉她们一件,那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得,也麻烦。

    于是苏棠道:“今天开朝第一日,想来陛下会好生处置这桩事情。我想,那群人未必是冲着人的,所以,许是大家都是虚惊一场,并没有出事。”

    幸姑管不了那么多,只握住苏棠手:“嫂子没事就好。”又,“只是,二嫂在娘面前煽风点火,娘也……她老人家似乎也对三嫂成见偏多,又见三哥这般极力护着三嫂,想来老人家心里是不信三嫂的。”

    “不过也没关系,还有祖母老人家在呢。”

    姑嫂三个又坐着了几句,黄氏跟幸姑走了后,苏棠又回屋躺着去了。

    只是睡也睡不着,也无心再做别的事儿,就只能焦急的等着人回来。

    霍令俨是下午回来的,回来后,先后去了荣安堂跟福寿堂报平安。苏棠想着,去过太夫人与老夫人那里后,也该回来看看自己了吧?结果她巴巴等着,直到外头天都黑了,也不见人回来。

    苏棠将书往炕桌上一扔,对紫芳:“去前头问问,看爷今儿来不来后院。”

    紫芳很快带了话回来,是前头翠融,她已经去问过爷了,可爷没来,也没不来。

    苏棠直接从榻上跳下来,吩咐几个丫鬟:“抱床被子跟着我,他不来,我去找他。”

    心里少不得又在想,想必这个男人是故意的,见自己占理了,就开始百般傲娇起来。这般作态,不就是等着她主动过去找他么?

    那好,如了他的愿便是。

    苏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哄着人的。

    苏棠带着人抱着被子去了书房,爷早吩咐过,夫人来书房无需通报。所以,翠融见是夫人来,并未阻拦,反倒是将丫鬟们都差遣走了。

    苏棠脚踢了门走进去,坐在偌大书桌后面正认真捧着本书看的男人闻声只是面不改色心不惊的略抬了一眼,没吭声,只是继续专注看自己的书。

    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苏棠将抱来的被子往旁边炕上一扔,然后走了过去。

    见人挨着过来了,霍令俨这才轻轻阖上手中书卷,略抬眸量着人。一时倒也不话,只四目相对。

    “爷真舍得吗?”苏棠眼里渐渐泛起泪雾来,泪珠一颗颗滴落,挂在下巴上脖子上,她哭得满面是水可怜兮兮,“您难道真的舍得再也不理我吗?爷可知道,这一天不见您,我就想得慌。您在朝中的时候,我就想着,陛下会不会责罚您,若是责罚您了,我肯定会心疼死的。”

    “左盼右盼,好不易将爷盼回来了。原以为,爷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可没想到……没想到……”

    苏棠哭哭啼啼,脑袋低垂,却是不时悄悄抬眸瞄对面的男人,看他是什么反应。

    霍令俨转过身子来,望着人,慢条斯理只了一句:“我就想问,你掐得自己手疼吗?”

    “啊?”苏棠一惊,倒是忙不上继续哭了,赶紧将那双掐红的手背到腰后去。

    满脸泪渍,眼里还盛满泪水,可她却不知道还到底要不要哭下去了。一时间愣在原处,倒是极为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