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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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素来好脾气, 阖府上下没人不知道。可这回却是动怒罚了二夫人,二房上下的丫鬟婆子都十分诧异。

    许氏平日里待下人苛刻,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早有抱怨。这回许氏受了罚, 丫鬟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苏棠得知消息的时候,正跟幸姑黄氏两个在一起。姑嫂三个相互望了望, 都显然有些吃惊。

    黄氏:“二叔最是好脾气的了, 别责罚二弟妹了, 自我来霍家这些年,都没见他对谁红过脸。这回动静闹得这么大, 能是为了何事?”

    黄氏的印象中,二叔始终一副温润公子模样,好似不会动怒不会发脾气。即便是后来废了双腿,整个人变得较之从前颓废了许多,但每回见着,对他这个长嫂也是礼貌恭敬的。

    会发生什么事儿, 让他那样好脾气的人发这么大火,全然不顾二弟妹的脸面了……黄氏唏嘘。

    幸姑心中还有气, 这会儿听得这个消息, 自然也不出什么好话来:“她那性子若是再不改改,迟早二哥要厌烦了她。以前的时候,只觉得她是真性情, 敢敢做, 比那些扭扭捏捏矫揉造作的人要好。可这些年过去了, 大家都长大了,她竟然一点没变。真不知道,她继续这样跟二哥过下去,是好还是不好。”

    黄氏:“不管怎么样,她对二叔总是真情实意的。当年二叔跟她了,给她放妻书让她离开霍家回娘家去,她心里既舍不得两个孩子,也舍不得二叔,哭着要留下来。这般重情义,想来也并不是那心地恶毒之人,不过就是嘴巴坏了些。”

    “或许,咱们也得体谅她些。”

    幸姑:“她这臭脾气就是惯的,体谅什么啊?好歹二哥还活着,她又有子有女,难道这日子比大嫂还难捱?就是平时咱们都让着她,让她产生了错觉,觉得好像这是应该的一样。”

    “就听我的没错,三嫂我就不了,大嫂,日后她若是再对你出言不逊,你也该拿出长嫂的架子来。”

    黄氏却比较为难,尴尬笑了笑,垂着脑袋:“我无儿无女,又是孀居多年,哪里有那样的底气。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就是这样,这辈子都改不过来。”

    当年大房的事情,幸姑知道一些。她知道大嫂当年怀过一个孩子,只是后来这个孩子突然没了。

    那个孩子没了后,大嫂似乎伤了身子,当时大夫,日后若是再要孩子,怕是有些艰难。她那时候还,有些事情很多人都不跟她,她不知道大哥跟那个樱姨娘到底怎么回事。

    府上人都传,是大嫂大哥不过才新婚一年,想当初夫妻二人如何如胶似漆啊,但到底也抵不过一个新人。不管府上怎么传,但她知道,大哥心里是只爱大嫂一个的。

    她相信大哥的品性。

    再后来,大哥上了战场,樱姨娘又突然不见了。她曾问过母亲问过两位兄长,甚至也问过长嫂,但每个人都是闭口不言,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长大些后,幸姑便不再问了。

    一旦谈及此事,也都是默契的避而不提。

    幸姑手抚上黄氏手,安慰:“大嫂,你千万别这样。大哥是被人冤枉的,等日后翻了案,他的灵位便可入宗祠了。他是为国效命马革裹尸的英雄,而不是叛国投敌的罪人。”

    “我明白。”黄氏点头,不愿气氛这般沉重,于是笑着转了别的,“再有几个月,你便要去赵王府了。我替你绣的嫁衣还需要下些功夫,你们再坐着会儿话吧,我先回去。”

    幸姑知道长嫂这会子怕是又想哥了,也不戳穿她,只:“那大嫂先回去吧,我与三嫂再话。”

    苏棠始终没插嘴二房的事,等黄氏走远了,她才:“虽则大嫂膝下并无儿女,但好在还有侄儿。她对笙哥儿这么好,日后笙哥儿长大了,也会孝敬她。”

    “只是……”苏棠犹豫着,有话想,但又似是不出口来。

    幸姑道:“三嫂有话直吧,你我之间,又何须遮遮掩掩?”

    苏棠这才道:“我是觉得,大嫂还年轻,未必非得留在霍家。她平时又不爱出来,成日窝在那方院子里,没病也得憋出病来。母亲她们有没有想过,日后若是……可有想过放大嫂出去?”

    幸姑:“祖母提过,是不愿耽误了她。只是,大嫂不愿离开,这里是大哥生活过的地方,留在这里,她会觉得大哥还在她身边陪着她。”

    “祖母提过几次,大嫂态度坚决。祖母只,日后若是想通了想走了,只告诉她一声就行。”

    苏棠点点头,又朝黄氏离去的方向看了眼,继而凑近幸姑来,悄悄:“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伯并没有死呢?我听,当年从北境运回来的尸体,面目全非,早看不出是谁。若是只凭身上的几个信物就能判定是大伯,这未免也过于草率了些。”

    幸姑之前也这么想过,只是有关长兄的事情,她不敢与任何人提及,尤其是二哥三哥。

    如今既然三嫂也是这么想的,她自是要出自己心中想法来的。

    “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我每回去问二哥三哥,他们不是不理我就是训斥我。”幸姑委屈,噘了噘嘴,“尤其是三哥,自从掌家后,脾气渐长,我都有些怕他了。”

    “以前的时候,虽然他也总成日臭着张脸,但却待我很好。现在看来,他倒是比当年的大哥还要严肃。”

    苏棠忙帮着自己夫君了几句:“你也知道的,一家之主不好当,若不威严些,拿不住那些人。你三哥年纪轻些,家里那些办事的老人难免会不把他放在眼里。再,霍家遇难了,外头一些人情往来也得重新周旋,有些狗眼看人低的,自然会给脸色瞧。里里外外都是他理,不立些威严在,又如何掌家。”

    “你是他亲妹妹,想来该是懂他的。”

    幸姑倒是从来没有怪过三哥,这会儿见三嫂这般帮着三哥话,捂嘴笑着道:“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瞧,三嫂平日里待我再怎么好,这会儿还是露陷了吧。”

    苏棠被臊了一顿,倒是并不难为情,只:“他的难处我懂,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多多体谅。”

    幸姑就:“可惜了,二嫂要是有你这般通情达理就好了。”

    苏棠实话实:“她也的确心眼不坏,就是嘴巴坏了些。今儿你的那些话,想来现在自己想想,也后悔了呢。”

    幸姑也是心肠软的,在得知她被二哥罚了的时候,其实就心软原谅她了。不管她再怎么嚣张坏嘴,但待二哥跟两个孩子,总归是真心的。

    “算了,不她了。”幸姑,“她也是苦命的人,要是二哥腿能治好就好了。”

    自从除夕那夜晚上,苏棠夫妻二人聊到二爷的腿苏棠承诺尽力想法子替二爷医治后,便没有放下过这事儿。恰好灯节后这些日子她一直窝在院里没出门,翻看了许多医书。

    她听二爷双腿是叫人挑断了经脉,这才残废的。若是有法子能够将经脉重新接上,是不是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苏棠知道自己这是想当然了,可中医学博大精深,一般人想不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做不到。苏棠想,她有必要就此事去找舅母一趟。她家祖上都是学医的,又留了许多珍贵医典,或许从那些书上找找,就能有法子。

    晚上霍令俨回来,夫妻二人吃完饭后窝在内卧大炕上看书的时候,苏棠忽然合上一本书来,抬眸对坐在对面的男人:“爷哪日得空?”

    “怎么了?”霍令俨朝对面看了眼,漫不经心翻了一页,“又想去哪儿玩。”

    苏棠认真道:“难道在爷心里,我就只会闹着要玩吗?”不等人回话,又,“我想去我娘那里一趟,找舅母,谈一谈二伯腿的事情。我这些日子呆在家里,可没偷懒,看了很多书。爷书房里的那点有关医学的书,我都看了。二爷双腿情况略复杂些,舅母家里是中医世家,祖上传下来不少好东西,或许可以有些帮助。”

    霍令俨忽而严肃了几分:“你有把握?”

    苏棠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炕桌上,身子前倾凑近了些,眨了眨眼睛问:“爷,你希望二爷治好双腿吗?”

    霍令俨皱起眉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爷别生气嘛,我就是随便问问的。”苏棠道,“我看爷很是关心二爷的腿,想来是希望他好的。可是,若二爷腿好了,排资论辈,这个家日后未必谁了算。我看爷之前算计老夫人算计二房,心挺狠的嘛,不会没想过这些吧?”

    霍令俨冷冷睇了她一眼:“你若是没这个本事,当初就别嘴硬揽下这个活。话放出去了,现在做不到,又想给自己找台阶下?做不到也没人会怪你,别拿我事。”

    苏棠轻轻哼了一声,觉得他瞧人:“那爷便走着瞧好了。”

    见他不搭理人了,苏棠脚伸过去踢了踢人,抱怨道:“到底陪不陪我回娘家?”

    被踢了一脚,霍令俨依旧端端坐着,纹丝不动,只淡漠道:“你不是挺有本事吗?想回家,自己找两位老太太去。内宅的事情,我不管。”

    苏棠知道他是故意的,这是在拿捏自己呢。

    知道自己此番有求于他,想趁机讨些甜头。于是,她立即一个虎扑扑了过去。

    霍令俨倒是反应快,双手稳稳将人接住。

    苏棠跨坐在他身上,磨着人:“去问太夫人,老人家又得跟你婆婆声招呼。可老夫人不待见我啊,我若去了,指定卡我的壳。没办法,只能求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