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姑对赵王：“如今天儿好，晚上不冷, 妾身想跟三嫂出去走走。”

    赵王倒是不拘着幸姑, 只起身：“要不一起吧？”

    苏棠与幸姑挽手并肩走在前头, 赵王与霍令俨郎舅二人缓缓踱着步子跟在后头。外面虽则天一点点暗沉下去了，但是, 因为大家都是住在一起, 又是外头扎营露宿，所以依旧十分热闹。

    四月的风很暖，苏棠挨着幸姑，声问她：“你跟赵王殿下如何？”

    幸姑明白苏棠是指的哪方面，于是道：“孟侧妃的事儿，王爷与我了。这回她跟着来, 也是求了王爷带她来的。王爷, 孟侧妃心不在赵王府，既然她想走, 他愿意放她走。”

    苏棠替幸姑高兴：“这么看，赵王倒是对孟侧妃彻底死心了。他愿意放她走, 也是因为看重你。你想想, 就算赵王不再宠孟侧妃了，但是如果她一直是侧妃的身份, 横亘在你们之间，其实对你们三人来, 都不是好事。”

    “这一点, 我是明白的。”幸姑不傻, 自然看得出王爷的良苦用心。

    他既对自己好，愿意付诸真心，她自然也是会回以真心的。

    这个男人，或许不算那么完美，但她也不求他完美，只要他们夫妻二人可以恩恩爱爱的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就满足了。

    苏棠又：“孟侧妃多半是奔着齐王来的。只是，她这般高调，也不知道齐王怎么想。”

    幸姑细细琢磨了一番，却提醒苏棠道：“嫂子也得心着些才是。若是孟侧妃真的豁出去了，那么她心中未必不记恨嫂子你。想当初，三哥都已经娶了你了，她心中还是惦记三哥的。”

    苏棠也严肃起来，点点头：“你我都心着些。”

    从这孟侧妃嫁入赵王府开始，苏棠就觉得她性情大变。苏棠自己也是穿越而来的，难免不会怀疑这孟侧妃是不是也被穿越了。

    又或者，正如很多中写的那样，她是重生的？

    若非这二种情况之一，苏棠实在猜不出，到底因为发生什么，她才突然间转了性子。

    那边孟侧妃紧随齐王出来，自然是追上了齐王。

    齐王回身，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这才：“孟侧妃有何事？”

    冬雪已经被孟瑶发走了，这里又僻静，所以只有齐王与孟侧妃两个。

    齐王垂眸睥睨着孟瑶，唇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来，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孟瑶道：“齐王殿下是知道妾身会追出来，所以，故意提前走的吗？”孟瑶一边，一边一步步慢慢靠近齐王，继续着，“否则的话，殿下也不会故意走到这僻静无人之处，好让妾身现身。”

    齐王道：“孟侧妃乃是本王弟妹，又早给赵王育有一女。如今却不守妇道私会本王，不知是何用意？”

    孟瑶：“我想离开赵王府？”

    齐王一点也不意外，但却问：“为何？”

    “因为我不爱赵王，一点都不爱。”孟瑶得理直气壮，“赵王心里也未必有我，与其那样耗着，不如替自己谋个未来。”

    “哦？”齐王故作震惊的样子，“那孟侧妃算如何替自己谋个未来？”

    孟瑶目光定定落在齐王脸上，一字一句皆得认真：“妾身心里怎么想的，想必齐王明白。当初，若不是妾身走投无路，也不会进赵王府去。”

    “妾身也想问殿下，曾经过的那些话，可算数？”孟瑶问出这些话来，其实心里是紧张害怕的。

    她梦里的那一世，这个男人待她十分好，对她可谓是极尽荣宠。这一世，到她十五岁之前，命运的轨迹都是沿着梦里的那一世来的。只是后来，出了意外，而且意外事件的桩桩件件，都跟那个女人有关。

    以至于，曾经爱她爱得那般深沉的两个男人，竟然都先后离她而去。

    既然感情这么容易变，那么，这份情，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见她问这些，齐王也严肃了几分。

    “想当初，本王那般真心待你，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可你呢？本王待你的好，你不屑一顾，倒是一直惦记着早已娶了大妇的安定侯。好，既然如此，本王尊重你的心意，不再纠缠你，放你走。如今，你倒是反过来质问本王了？”

    孟瑶不信：“若殿下心中真的有我，又何来放手一？正如殿下的，当初安定侯已经娶妻生子了，殿下放手，妾身就能得到幸福吗？既然与安定侯不会有结果，殿下又何故放弃妾身？”

    被孟瑶一连串的发问，齐王面色更是难看。

    “你想什么？”齐王声音冷冷。

    孟瑶道：“我想，或许，是我错了，是我高估了自己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在殿下心中，或许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爱我。所以，眼见着我走上歪路，你也放纵不管。”

    又：“殿下心中是不是还在等着，等着我摔跟头了吃苦头了，再委屈巴巴哭着来找你？”

    齐王当初的确是那么想的，但这种心思被人戳穿，齐王十分反感。

    “孟侧妃，找本王就是来这些的吗？”齐王彻底怒了，“你可别忘了，如今你是赵王侧妃，本王是你的大伯，莫要忘记彼此的身份。”

    “殿下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敢觊觎，又何必在意一个大伯与弟妹的身份？”孟瑶冷嘲热讽。

    “你什么？”齐王紧咬腮帮子，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在挑战他忍耐的极限，“你再一遍。”

    既然敢出口，再一遍，孟瑶也不会怕。

    只不过，她知道他听进去了，也不愿再重复一遍，只淡淡道：“妾身什么意思，殿下心里清楚。”

    齐王眯眼，再次细细量面前的女人。许久未见，她倒是比从前稳重许多。

    只是，性子还是那个样，话从来没有个避讳，口无遮拦。

    两人皆沉默，对峙许久，孟瑶才又重新开口道：“殿下还记得……霍家大爷那件事情吗？”

    齐王自然记得。

    而且，这件事情，还是当初她私下里告知他的。他也正想寻机会问问她呢，当初是如何知道的消息。

    “本王正想问你，当初你足不出户，又是怎么知道的？”

    孟瑶轻笑一声：“殿下觉得呢？”

    齐王沉着脸，眉头紧锁着，目光逼问孟瑶。

    孟瑶一笑，这个笑，有些自得，却又十分悲凉。

    “若我，是做梦梦到的，殿下会相信吗？”

    齐王不信。

    齐王：“你与从前不一样了。”

    孟瑶：“怎么不一样？”

    怎么样不一样？从前她是一个骄纵的女孩儿，而如今，却带着算计与犀利。

    胆子也大了，从前她可不敢这样与自己话。

    正在齐王对她产生极为强烈的好奇心的时候，孟瑶却：“时间不早了，妾身告辞。”

    罢，十分利索转身。等齐王回过神来，孟瑶已经走远了。

    齐王驻足在原地，黝黑目光深深追随渐渐远去的人的身影，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这便是孟瑶的目的。

    因为她足够了解他，所以才有此招。他好奇心重，疑心重，若是他对自己产生了哪怕是只有一点好奇，他日后便一直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直到得到他所满意的结果为止。

    次日，一大早陛下便带领重皇子勋贵去猎。其中，自然包括一些想要随行的女眷。

    苏棠骑射不行，想着霍令俨还要照顾儿子笙哥儿，所以，便没跟着一起去让他分心。但幸姑便是将门虎女，想当初皇子选妃的时候，她骑射可是不输齐王妃薛氏的。

    如今薛氏因为怀孕而不在，幸姑自然更想一展身手。

    丈夫儿子走了，苏棠一个人呆着无聊，便去找二嫂许氏。过去后才发现，二爷竟然也在。

    苏棠忙：“以为二伯会去猎，所以算来找二嫂话的。”

    二爷拍了拍自己腿，道：“虽则如今腿脚比从前更有力一些了，但是到底还是不如从前。不敢有丝毫怠慢，所以，只能安安分分在营帐里呆着了。”

    又问：“弟妹怎么没随三弟一起去？”

    苏棠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下来，才：“笙哥儿兴致正好，听今儿他也能去猎场围猎，激动得一晚上没有睡着。我骑射不行，侯爷照看一个笙哥儿就够他费心的了，我就不去给他添乱了。”

    四下看了看，不见筌哥儿瑰姐儿兄妹俩，又问：“大伯一个人能顾得了筌哥儿他们兄妹俩？”

    许氏道：“瑰姐儿跟着大伯，筌哥儿赖上他舅舅了。”

    苏棠这才想起来，许氏的娘家许国公府，也在随行之列。

    苏棠知道，二爷二夫人如今和了，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两人感情好着呢。原以为二爷没在她才来找二夫人的，如今见二爷在，她倒是不好意思再搅。

    只起身：“既然二伯在，那我便先走了。”

    许氏虽则想我自己丈夫独处，但也知道分场合的。如今见苏棠特意来找她，她心中又记着她的好，便自然是算陪着苏棠的。

    许氏喊住苏棠道：“外头天儿好，你既然来了，不若咱俩骑马出去晃悠晃悠？”

    “那二伯呢？”苏棠问。

    二夫人：“他巴不得我玩自己的去，不缠着他呢。放心吧，我们走了，他耳根子清静，估计心里还高兴呢。”

    闻声，二爷只是摇头笑了笑，没有刻意去反驳。

    跟着妯娌二人出了营帐去了马厩，二爷吩咐：“你们没有马队跟着，怕是不安全。别往深处去，只近处逛逛就是。”又，“富安几个会远远跟着你们，不会搅你们。”

    苏棠夸道：“还是二伯行事周全，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了。”

    苏棠与许氏的确也没有走远，没往那林子深处去，只缓缓马在山脚下转悠。沿着河边走，边话边骑马，不自觉的倒是走到了郊防营的境地内。

    “那是郊防营吗？”许氏手握着马鞭抬起，指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几处营帐。

    苏棠顺着许氏手指方向望去，点点头：“正是。”

    许氏道：“听你舅舅是在郊防营任职？既是来了，何不去拜访拜访？”

    苏棠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个什么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本能的，是不愿过去招呼的。

    “舅舅在当值，过去搅，怕是不好，还是算了。”苏棠拒绝。

    许氏本来也只是那么随口一的，但见苏棠拒绝，她便也不再提这事儿，只：“对了，你那个表妹，若是没记错的话，如今有十六了吧？”

    苏棠：“过完年正好虚十六岁。”

    许氏就是随便聊聊的：“可了人家？在我印象里，好像没听你回去吃她的喜酒的。十六岁，可也不了。”

    苏棠有些心虚，其实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的。那妮子心里在想什么，苏棠明白得很。原本追求爱情，这没什么错，但明知不可能却偏要去妄想，从而让自己的父母亲人为难……苏棠觉得，这就过分了。

    人家二爷早已是有妇之夫，就算从前夫妻感情不和睦，那也是人家夫妻的事情。再，自始至终，这事儿都是她一个人在一厢情愿，二爷根本就不知道她心思……

    她也不了，还这么不懂事，连苏棠都懒得再搭理她。

    “家里舅母有在物色，不过，可能这位表妹比较娇气，也是被宠坏了。所以，那些门当户对的，她倒是看不上。”苏棠无奈笑笑。

    苏棠不想谈论这事儿，可偏偏许氏来了兴致。

    “我记得，你那表妹长得十分不错。”许氏上下量苏棠，故意有些捧远疏近的意思，笑着道，“依我看，比起你，也不差什么。既然瞧不上门当户对的，刚好，我娘家有位堂弟，今年十八了，也差不多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位堂弟虽则是庶出，但人品才学相貌，都是一样不差的。”

    “你若是也有这个意思，不若叫他们俩先见上一见？若是能成，再好不过，若是不成，也没什么。”

    苏棠想，既然露姐儿眼界高，不如让她见一见那许家公子也未尝不可。或许见了许公子，倒也忘了二爷。

    于是，苏棠笑道：“你们家可是正正经经的高门大户，便是庶出的爷，那也是前程似锦啊，看得上我们家露姐儿吗？”

    许氏道：“既是我提了这话，想必是能成的。我那堂弟，是个本分老实也求上进的，日后前程不愁。你家表妹生得好看，又跟你沾着亲戚关系，我娘家兄弟哪有不肯的？”

    “怕只怕，你那表妹未必看得上我兄弟。”

    苏棠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公主，母亲是护国夫人，梅家地位也不同从前了。

    “既是二嫂有这个意思，那我回去后，便找舅母一。”

    “那我等你的话。”

    二人正准备勒马回头，却听郊防营那边乱起来，好似出了什么事儿。

    苏棠与许氏二人对望一眼，立即甩鞭子马往郊防营去。到了后，被郊防营的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何人？这里是郊防营，岂是你们能私闯进来的地方？赶紧走。”

    许氏道：“大胆！也不看看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谁。”许氏指着苏棠，“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慧宁公主，也是你们营里梅将军的外甥女。我们随陛下春狩行至此地，方才见这里乱糟糟的，像是出了事儿，这才过来看一看。”

    那兵听得许氏这番话，立即跪下：“拜见慧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