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夜渐凉。

    街道上的落叶稀疏飘零，古剑的心中也有着丝丝落寞。龙家这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刺痛了他的双眼，不由又想起了山村中那借着昏暗灯光缝补衣衫的窈窕身影，还有那扎得自己满脸生疼的络腮胡子。

    那些遥远的回忆，那些害怕忘却的面孔，在脑海深处一点一点地磨灭。然而不论如何褪色，这些苍白的画面始终都是心中仅存的温暖。

    古剑非常坚决地拒绝了龙家留宿的邀请，传中那些冻死的人们，临死之前总是格外地怕热，甚至会脱光身上的衣服扑到积雪之中，或许少年的心情也大抵如此吧。

    我不怕冷，我只是害怕温暖让我想起，原来我也是怕冷的。

    ————

    长长的街道走完，少年的脚步已经重新坚定起来。

    我失去了一切，但我还有剑！

    我要斩开这漫天的乌云！

    我要看那九天之上更美的风景！

    我要让这世界传诵我的名字！

    我要不负这山村磨剑的青春年华！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也包括那脆弱的自己！

    永远没有！

    ————

    郭威哼着曲走在大街上，这一年来他长高了不少，嘴唇上也有了薄薄的短须，看上去俨然已经是个大伙子了。

    只是身为男子，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锦衣，脑袋上竟然还别着朵大红花，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不过他自己显然不这么想，时不时还要用扶一下，生怕花掉了。

    正当他躲躲闪闪地拐进一条巷子的时候，早已等候在此的丘鸣从边上冒了出来，招呼道：“郭兄弟，打扮得这么漂亮，上哪去呢？”

    郭威满脸热情地道：“原来是丘大哥啊，你都在这里遇上我了，你我还能上哪儿去？”完朝着丘鸣挤眉弄眼。

    丘鸣哈哈大笑道：“你啊你，真是个学野了的猢狲，哪天要是被丘伯父抓到了，仔细你的皮。”

    “我这还不是跟着大哥你学的。”

    最近这半年来，郭威可是没少在丘鸣那里捞好处，几乎是每回见面，都有点好事。特别是还跟着学了不少享乐的新鲜花样，更是大开了眼界，只觉得自己头前都是白活了。在他心里，丘鸣才是他的亲大哥。至于古剑，我呸！父亲他真个是老糊涂了。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

    虽然对于好事被耽搁略感遗憾，郭威还是爽快地道：“好咧，大哥你都亲自来找我了，弟又怎敢个不字。”

    丘鸣今天没有带郭威去常去的酒楼和瓦肆，而是来到了意林轩，不为别的，就是图个清静。

    这意林轩雅室的墙壁都是用了中空的双层木板，只要把门窗一关，那还真是不怕什么隔墙有耳。

    喝了两杯茶后，丘鸣缓缓道明了来意。

    “什么？不行不行！”郭威“腾”地站了起来，连连摆道：“大哥，真不是弟不给你面子，上回药园的事情，我爹已经怀疑是我在捣鬼，狠狠骂了我一顿。这不，前几天古剑那子不是拿了外门大比第一吗？我爹昨天刚把他和莫凝霜接到家里来吃饭，饭桌子上还把我念叨了半天，叫我要跟他们两个好好相处。我要是一转身又找他们生事，真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坐下坐下，你慌什么！”丘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皱起眉头挥道：“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定力。我又没叫你亲自动，你只要负责把人引到山里，后面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再了，这翠峰山里有银冠蛇出没，是最近很多人都在传的事情，就算赶巧碰上了又有什么稀奇的。这叫意外，意外你懂吗？郭伯父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怀疑到你身上去？”

    郭威讪讪地坐了下来，似乎对于丘鸣批评他的话有些不服气，为了表现自己已经是一个稳重的成年男子，他尽量放平语气道：“真的不行，再大哥你好端端的，招惹她干嘛啊？”

    “我想让你当我的舅子，不行吗？”

    郭威惊呆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丘鸣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开始下意识地回想起莫凝霜的身段和容貌来。这不想不要紧，越想越觉得她真是个大美人，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呢，光惦记着她弄断花茎的那点破事了，这还真是灯下黑啊。

    想到这里，郭威的语气不禁开始酸溜溜的起来，道：“大哥你还真是目光如炬啊，就连我家里这么个野丫头都被你盯上了。”

    “呵呵”丘鸣自得地笑了起来，脸上绝无半点不好意思，笑完面孔一板，严肃地：“你就你帮不帮我吧？”

    “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就算大哥你真看上她了，也该找我爹去啊，干嘛还非得放蛇咬人。”

    “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跟我装傻还是真糊涂，你想想啊，她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是绝不可能对她明媒正娶的，可是如果讨来做的话，只怕令尊不会同意。”

    “所以我琢磨着，如果她不巧中了毒伤，危在旦夕，而我又恰好中有着解药，到时候以此为聘礼，岂不是好话得多了？”

    郭威吱唔道：“话是这么，那我干这事也没啥好处啊。”

    丘鸣气都不打一处来，心道：“真他妈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于是语气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冷声道：“郭兄弟你这种话就没有意思了，你也不想想，你这半年来，吃的、喝的、玩的，哪样不是我掏的钱？那桃红是谁帮你赎的身？又是谁帮你养着的？”

    “嗬，敢情你是吃干抹净就不认帐，光知道自己夜夜**，就不顾哥哥我的相思之苦了！”

    被他这么一，郭威也不禁脸红起来，分辩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丘鸣咄咄逼人地道：“那你是几个意思？你实在不肯帮我也无所谓，我大不了请祖父大人出面提亲，我就不信令尊会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到时候，事情还是这么个事情，只是你我二人的交情，可就要一笔勾销了！”

    “别，别！”郭威急了起来，如果丘鸣真的跟他翻脸，别是好日子到头了，怕就怕他还要把自己的丑事都给捅出去，那可真是要被郭长安收拾惨了。于是把心一横，咬牙道：“我答应你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