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尚清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他艰难坐起身来，只觉腰际酸胀难忍，脑袋也隐隐作痛。揉着腰侧，他的视线落在了床尾。

    窗帘只被拉开了一段，阳光穿过落地窗洒落进来，一路向前延伸最终在床尾处终止。

    前方书桌上的手机还在响着，伴随着轰轰的声响，而这熟悉的声响显然并不是从手机中传来的。

    循着声音来源转过头去，那扇紧闭着的门阻隔了他的视线。

    这次他可以确定，这是吹风机的声响，而这相互交杂着的声响让他的脑袋几乎快要炸开。

    浑身都不太舒服的他缓慢下了床，每走一步路都觉身下撕裂般的疼，好不容易走到了桌前，他一手扶着椅背刚要将手机拿起来，铃声却就此戛然而止。

    他看了一眼未接来电，是唐澈。

    一瞬间，所有昨日在KTV里的画面争相往柯尚清脑子里挤，一幕幕在他眼前播放起来。

    高/潮时他与吴眠之间肉/体缠绵令人血脉贲张，快感毫无遮拦地冲上他的大脑，痛也快乐着，欲仙欲死也欲罢不能。

    柯尚清胸口一直连到耳根子的那一大片地方蓦地泛起了红色。

    吹风机的轰轰声停下了，卫生间的门悄无声息地被开。吴眠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拿着手机却望着白色墙面发愣的柯尚清。

    “老板，你醒了。”吴眠穿着昨日的t恤，手中还拿了另一件朝柯尚清走来。

    柯尚清垂下拿着手机的手，顺势将它放回到了桌子上。

    瞥了一眼吴眠手中的那件短袖，凭那正面露出来的印花他可以断定这是自己昨日穿着的衣服。

    柯尚清脖子和胸口处赤红一片，吴眠并非没有看见，但他并未多什么，只将衣服递到柯尚清面前，道：“老板，衣服我洗了也吹干了，你穿上吧，裤子就在沙发上。”

    柯尚清接过自己的衣服，却没有着急穿上，而是仔细量起吴眠来。

    吴眠仍旧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浅浅笑容，任由柯尚清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双眼不肯移开。

    四目相对，吴眠神色如常，柯尚清却不免怂了，别开视线的同时他的耳尖愈发滚烫。

    “好了，快穿衣服吧，还暖烘烘的呢，穿在身上可舒服了。”

    “咚咚咚——”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吴眠转身往门口走去。

    柯尚清望着他的背影，只觉今日的吴眠与往常不同，温暖如冬日里的阳光，将冰雪一层一层融化，竟也让他一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门开之后，唐澈向吴眠了声招呼，雀跃着往里冲。

    “尚清哥！中午好啊！”唐澈挥舞着他的手，腾一下来到了柯尚清面前。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吴眠无奈地笑笑，关上了房门。

    唐澈总能给他们两个带来好心情，柯尚清轻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中午好啊臭子。”柯尚清又望了吴眠一眼，后者已然来到唐澈身边，手肘搭上唐澈的肩。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长起来很快，昨日吴眠没有注意，现下一瞧，这才发现这子的身高都快赶上自己了。

    “你吃什么长大的，这身高也窜太快了吧，我们好像才半年没见诶。”吴眠忍不住问道。

    “牛奶可能起作用了吧，尚清哥让我每天喝一盒纯牛奶，我就听尚清哥的话了，没有一天是不喝的。”

    唐澈嘻嘻哈哈的模样纯真良善，柯尚清看着他和他身旁的吴眠，不由感叹道：“你看看你吴眠哥，长了一张娃娃脸，我在你们两个中间就像个叔叔一样。”

    一听这话，再加上柯尚清佯装出来的愁人表情，唐澈直接仰天大笑起来。

    “你这样真正的叔叔可是要生气的。”吴眠没有理会唐澈，表情严肃起来。

    柯尚清轻轻颔首，望进吴眠的眼底，看见了坚定。他与他四目相对，这一次却未有躲闪。

    昨天的他们还处于尴尬之中，经过这一夜，他俩之间的情感就像堵了眼的泉水被拿去塞子，清澈的水继续汩汩往下奔流，一切畅通无阻。

    唐澈这时止住了笑意道：“其实尚清哥长得可年轻，脸儿可嫩了呢，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自愧不如。”

    “你就可劲儿吹吧唐澈同学。”柯尚清起初还绷着个脸，下一秒直接变脸，“不过我爱听。”

    唐澈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着演员不愧就是演员，变脸就变脸，也是很厉害了。

    “对了尚清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又不接我电话？你跟——”唐澈侧过脑袋望了一眼吴眠，黑黢黢的眼眸咕噜一转，笑嘻嘻地接着道，“吴眠哥干嘛呢？”

    他一双眼睛中写满了机灵，吴眠轻敲了敲他的脑瓜子，“你这个脑袋里成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唐澈“诶呦”一声叫了出来，模样那叫一个做作，“我这聪明的脑袋哦，都要被吴眠哥敲坏了，我还要高考我还要上大学呢，这敲坏了可怎么办呀！”

    “好好好，你把脑袋凑过来我揉揉。”

    “不给。”

    吴眠和唐澈两个人闹，柯尚清就在一旁看着，笑意浅浅。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气氛如此融洽，让他舍不得抽身。

    “尚清哥你看吴眠哥他幼不幼稚，拿我当三岁孩一样。”唐澈和吴眠斗着斗着，蓦地转过头望向柯尚清，撅着嘴一脸委屈。

    吴眠辩解道：“这不叫幼稚，这叫富有童心。”

    “得得得，吴眠哥什么就是什么吧，对了你们为什么不把窗帘拉开啊，那样屋内也更敞亮一些。”唐澈望向只拉开一段距离的窗帘问道。

    这个问题他方才进来之时就想问了，只是跟柯尚清和吴眠着着他便将其抛之脑后。

    “我正好要换衣服，所以没拉开。”柯尚清指了指自己手上还未来得及换的衣服。

    唐澈张开双手一把捂住自己的眼，悄咪咪开指缝，露出两颗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尚清哥你换吧，我保证不偷看。”

    唐澈这孩子……柯尚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臂交叉环于胸前，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的神情。

    唐澈“嘿嘿”笑了两声，边着边挥手往外走，“那我先去找我姐了，你们一会儿好了给我发个消息，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行。”

    等到唐澈关上门消失在柯尚清与吴眠的视线当中后，他俩对视一眼，饶有默契地唇角上扬，漾开巧可爱的弧度。

    原本被转移的注意力这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柯尚清下/体涌上一阵阵的疼痛，他强忍着咬咬牙，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印花短袖，“好了，我穿衣服了，你背过身去。”

    柯尚清完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早在昨晚洗澡时就被吴眠给看光了，他反而埋怨起醉酒并未让他断片。

    有些窘迫地咽下一口唾沫，他微低下头去，不再什么。

    方才柯尚清咬牙腮帮子鼓起的动作落入吴眠眼中，他本还想趣一句，这会儿也都将话语全数吞进了肚子里，只温柔地笑笑，顺着柯尚清的意儿转过身去。

    下面还是痛，腰背也酸得厉害，换好衣裤之后柯尚清并没有提醒吴眠转回身，而是兀自揉起了腰侧。

    身后的柯尚清换衣服的时间久了些，吴眠不免生了疑，但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边着“我转身喽”边转回身来。

    柯尚清早已垂下双手，尽量挺直了腰板装作没事人一般从桌上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的同时对吴眠道：“我们去餐厅吧，我给唐澈发个消息。”

    吴眠应了一声，走至柯尚清身后，伸手扶在他腰侧，轻轻替他按揉着。

    柯尚清身子一瞬间便僵了，抿着唇未有话。

    “放松点，我帮你揉揉。”吴眠微弯下腰凑近柯尚清耳畔，他的下巴离柯尚清的肩约有两三厘米的距离，生怕抵到了他，给他增加无意义的重量。

    柯尚清上半身仍旧僵硬，在吴眠替他揉了几下之后便也慢慢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

    “这就对了。”

    吴眠侧过脸来，看着柯尚清将手机放下来，双唇一张一翕似有话，但最终还是探出舌尖舔了下唇，闭口缄默。

    “老板，你真可爱，软趴趴的像只绵羊。”吴眠手上不停，给柯尚清轻柔地按揉着，嘴中出的话也低沉温柔，轻似耳语只与柯尚清一人听。

    柯尚清的话语梗在喉间将出不出，他想想“可爱”这个词，一直以来都是他用来形容吴眠的，而他自己从不承认自己可爱，每当粉丝们自己可爱，他便皮一句自己这是帅。

    可是现在，吴眠就在他耳边着他可爱，他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而“绵羊”这个词又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微博名曾叫做“绵绵羊”的博主。

    绵绵羊……

    记忆忽然倒退，柯尚清想起来了，在吴眠刚进工作室没多久的时候，他曾因他“怂包”的性格而跟他开过一句玩笑——

    吴眠，你这样怯怯怂怂的模样好像一只绵绵羊啊。

    怂包吴眠的模样在柯尚清眼前逐渐放大，愈发清晰。

    可那时的吴眠，确实就是一只绵绵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