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共舞

A+A-

    《刺后》剧组并没有放慢进度, 随着剧情稳步推进到了下半部分,拍摄的时间也相应地延长。

    自从公孙沁首次刺后失败以后, 很长时间内她不敢再有任何大动作,因为宫诃实在太过谨慎, 再加上她失去了宫诃对她的信任, 想要再次下手几乎没有可能。

    公孙沁自从那夜被赶出殿外后就只见过宫诃寥寥几次。

    这位太后娘娘似乎越来越忙了。如今前朝后宫后宫都属宫诃最大, 在前朝,她垂帘听政, 效仿前朝的萧太后,在后宫, 她更是一言九鼎,所有人都不敢有半句忤逆。

    西北冬天寒凉, 从塞外而来的一场肆虐寒疾进入关内,席卷了长安,造成了众多人流离失所,越来越多的难民不得不聚集到长安城外,寻求一条活路。这种寒疾像疫症一般传染迅速,寻常人沾之几乎必死,能活下来的人体质几乎都是百里挑一,公孙沁再一次出城时, 害上了这种疫症。

    宫里害病的人都被抬到了单独的宫里, 是单独治疗,其实白了就是等死。

    化妆师给覃宣上了病装,此时她面容憔悴, 肤白如纸,嘴唇发紫,病怏怏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看起来命不久矣。

    公孙沁躺在床上,时不时猛烈地咳嗽一阵,她的胸膛里似乎也灌进了西北的冷风,害上寒疾不过十天,她已经开始掉头发,双眼无神,形容枯槁。

    “娘娘,您再喝一点。”

    自从那次公孙沁被宫诃在殿外罚跪一夜后,宫里的人就都知道公孙沁失宠了,就算她是太妃,就算她有先皇的恩赐,但她得罪了当今权势滔天的宫诃,后宫的人都不敢随便跟她亲近,更不必为她治这种传染性极强的病了。

    下人们都不愿意跟她多待。

    饰演婢女的是附近的群众演员,跑了很多剧组,演技尚可,此刻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端着药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公孙沁强挤出一丝苦笑:“不喝了,赶明儿早起为我寻个风景好的去处,我便没有遗憾了。”

    五年前入宫时,她是风华绝代的舞姬,受陛下宠爱,受王公贵族爱慕,宫诃都拿她无可奈何,而今这位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话都没了力气的,竟然也是她。

    没有半分当年绝代的风华。

    造化弄人。

    公孙沁望着床头挂着的一束风铃,心中想道。

    “娘娘!”

    婢女跪下,把药放在一旁,大把大把抹着泪。

    “咳咳……别哭了,我十八岁时,家里惨遭灭门,多亏陛下带我入皇宫,让我有了安生之所,后来陛下驾崩,我没有随陛下而去,就是为了给他报仇,可我没用,杀不了她,我活着早已没有什么意思了……咳,待我去后,你只需将昔年陛下送我的发簪为我戴上,其他的东西你带着,出宫找个好人家去罢。”

    覃宣台词功底出乎意料地好,这一段特别需要技巧的话,她竟然一条过。

    她演重病角色,似乎演得格外得心应手。

    李辞导演对此略有好奇,只有江离鹤站在一旁,心如明镜。

    她能演得这么入木三分,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妈妈去世的时候吧。

    只有亲眼目睹过最亲的人患病、难受、最后离开,才能把一个将死之人演得如此逼真吧,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宣已经遭受了这么多了。

    是自己不好。

    突如其来的心痛让江离鹤蹙起眉,直到导演助理示意她上场,她才转而回到宫诃的状态进了场。

    “我早就不想活了……”

    公孙沁话音刚落。

    殿门大开。

    很久很久公孙沁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她纠结半生的、她引以为耻的,她对宫诃的感情变化的那一瞬间。

    当年十二月骤雪,公孙沁躺在床上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本以为她自己必死无疑,正准备停药,暮的殿门大开,她挣扎着起身去看,就看见宫诃昂着头走进来。

    她身后跟着恭恭敬敬的两排太医院御医,所有人都跪下了为她请安,殿门开着,外面的风雪卷进门来,零散地飞舞在宫诃身后,宫诃似乎正从前朝回来,重色朝服还没有来得及脱,风吹起她的衣摆,宫诃一脸倦容,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公孙沁最不愿意承认的、最不能饶恕自己的,她似乎爱上了一个女人,就用了短短片刻。

    剧中的公孙沁看直了眼。

    剧外的覃宣心里仿佛响起一记钟声。

    在之前拍戏的时候,她就觉得江离鹤与宫诃很是相似,却又有微妙的不同,现在她终于明白宫诃与江离鹤本人在哪里不同了。

    她们两看起来都很冷静隐忍,但江离鹤远远没有宫诃强硬狠心。

    宫诃在乎一个人时,反而对那个人十分冷酷,江离鹤在乎一个人时,却会把自己全数的温柔都给予那个人,哪怕她本身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就比如宫诃让刺后失败的公孙沁去殿外跪一整夜,如果换做江离鹤,她绝对狠不下心,让自己去冬夜里跪一个晚上。

    覃宣忽然无比怀念起被江离鹤爱着的感觉。

    就在这个片刻。

    江离鹤的声音将她从一瞬间的恍惚中拉了回来。

    公孙沁挣扎着起身,想要给宫诃行礼,可她病得骨瘦如柴,没有力气,又跌回了床上。

    宫诃没有来扶她,而是薄唇轻启,开口嘲讽:

    “怎么病成这样,回头传出去,别人还觉得本宫欺负你。”

    公孙沁躺在床上,早已经习惯了宫诃这么跟她话。

    “我不会感激你,就算你救我。”公孙沁平静地回复。

    宫诃面无表情:“本宫救你,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是本宫的人,生死也由不得你,你们将太妃娘娘治好,治不好不要再来见本宫。”

    罢她转身出门,走回了风雪中。

    这又是一个转折。

    在剧中,公孙沁康复以后,她刺后的心便没有那么强烈了。

    “CUT!”

    导演已经冲覃宣跑了过去,摄影师喊了停。

    导演围在覃宣床前,连带着一些助理也跑了过来,出了殿门的江离鹤也又折返回来。

    众人似乎都被覃宣逼真的演技动了,都下意识地认为覃宣命不久矣。

    “覃!今天你演技大爆发呦!”李导衷心地夸赞。

    在他看来,覃宣是那种有演戏天赋,自身经历也丰富,还能静得下心用心琢磨演技的演员,加上有江离鹤的指导,她演戏的进步一直被李辞看在眼中。尤其是那次卡戏过后,她仿佛开了窍,演戏越来越得心应手。

    “对,我都觉得覃姐不行了呢。”

    覃宣敷衍地笑了笑,她的注意力此时只在一个人身上。

    “可怜。”江离鹤忽然趣她。

    在床边围着的人哄堂大笑。

    “……”覃宣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

    剩下的人以为江离鹤会发脾气,都盯着江离鹤的脸,谁知她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看起来还似乎很是受用?

    原来江老师是这么和蔼的一个人,对后辈这么纵容!果然是德艺双馨江老师了。

    接下来剧组的拍摄进度暂停,晚上的时候,《刺后》剧组受邀前往光线传媒董事长李峰的生日会,这是私人性质的聚会,《刺后》剧组却可以参加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是因为李辞导演以及李沉黛跟李峰的亲密性质,二来是因为李董的生日会一定会到场很多传媒大佬,名流明星,也好为《刺后》的上映好关系。

    光线传媒董事长李峰的五十岁生日宴会举办地点在北京二环附近的一家闫公馆。

    这家公关的前身是民国时候的一栋百货大楼,大楼一共有八层,从民国初年一直屹立至今,改革开放后,百货大楼被改装成一家七星级酒店,更名为闫公馆。

    公馆处于最繁华的地带,却并不见密密麻麻的现代化建筑,它本身藏于一个郁郁葱葱的花园之中,走进花园,便能看见饱经风霜的公馆顶层钟楼。

    一股浓郁的怀旧风扑面而来。

    园内空地上停着的车辆各有不同,有的覃宣可以辨认出商标,有的便无法识别,相比之下,徐丽开着的载着她的白色面包车太过寒暄,与这里格格不入。

    “衣服合适吗?”

    徐丽把车停在停车位上,扭头问覃宣。

    赞助覃宣的深蓝公司给代言人定制了很多套礼服,覃宣今天穿着一件灰色复古款的短裙。

    “很好,不用担心。”

    徐丽仔细地看了看。

    浅灰色短裙非常合身,裁剪有致,面料柔软,正好显露出覃宣因为常年练舞而太过优越的腰线,再往下,便是不加任何修饰的两条修长长腿,以及一个同样颜色的中跟高跟鞋。

    徐丽松了口气,想道如果自己是这样的扮,恐怕早已将短裙撑成布条。

    自家艺人竟然还能如常行动,不服不行,以后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也学中国舞,从六岁就开始。

    “走吧。”

    两人下了车,走向富丽堂皇的公馆门口。

    徐丽没有邀请函,是不能进的,她把覃宣送至门口,就返回了车上。

    “您好,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覃宣正要低头从腰包中翻找,远远就听见了一声明媚的少女声。

    “宣姐!你来啦!”

    李沉黛穿着一身浅粉色连衣裙,从门里跑了出来,自然而然地接过覃宣的腰包,挽着她的手臂,带着她往里走。

    门口礼仪姐便也没有多,笑着摆了个请的手势。

    覃宣冰雪聪明,早就明白了。

    她见李沉黛的性情、穿着扮、气质,一看就是从被宠着长大的大家姐,更何况光线传媒上下都知道董事长李峰是个女儿奴,这位叫李沉黛的,挽着她手的年轻女孩,想必就是李董的千金了。

    李沉黛挽着覃宣,走进颇有年代感的大厅。

    地上铺着红毯,大厅中央是三三两两摆放着立式话筒的舞池,远处围着一排排座位,大厅里随处点缀着巨幅的黑白壁画,胡桃木色的相框里裱着无数为百货大楼作出贡献的员工,不远处留声机的针划过相片,喇叭状的声筒里便低低播放着独属于那个年代的歌曲。

    不远处墙壁上,居然还有一张民国影后胡蝶的真人照片。

    是寸土寸金,毫不为过。

    覃宣来的较早,大厅里人尚且不多,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游刃有余端着酒杯,妆容精致,三两搭话,一般明星在这里,不过是最普通的宾客。

    “沉黛?”

    远处走来一个女人,穿着浅黄色西服,朝她们两人走来。

    覃宣认出这个女人是李沉黛的女朋友,池轻。

    果然,一看见池轻,李沉黛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覃宣推了她一下,李沉黛才收敛起自己情绪过分外露的目光,三个人很自然地站在一起。

    大厅里突然一阵嘈杂,覃宣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帮人拥簇着几个人从二楼楼梯上走了下来。

    很明显,被拥簇的几个人,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覃宣一眼看见江离鹤,她穿了一条宝蓝色的连衣长裙,裙摆曳地,还戴了不常戴的耳钉,她在一群人里从容谈笑,游刃有余,所有人对她都很恭敬,圈内人知道江离鹤有自己的工作室,却鲜少有人知道背靠江氏电商公司的江夜传媒集团也是她的。

    所以她的身份早已不是大满贯影后这么简单。

    江离鹤好像抬头看了一眼这里,又好像没有。

    “我要去跟我爸他们坐了,我等下过来找你们!”

    “快去吧。”覃宣笑着答道。

    李沉黛跑着过去,扶住了董事长李峰,一行人坐到了舞池旁的位子上。

    人很快到齐了。

    覃宣粗略地看过去,这里面有著名导演,有退隐天后歌手,有音乐制作人,有正当红的流量明星,更有数不清想上位的明星,覃宣只一眼望去,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有一个曾经跟她同团的人,最近形象崩坏的当红女星陈媛。

    按理陈媛本该安静如鸡避避风头,没想到她还是出现在公共场合,以覃宣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想要傍上新的金主洗白自己,继续捞钱。

    覃宣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陈媛似乎感应到什么,也跟着看过来,不过只看到了覃宣优越的侧脸,覃宣正坐在一方浅卡其色的沙发上,冲前方的李辞导演举着香槟杯示意,含笑抿了一口。

    陈媛的眼神中满是嫉妒。

    覃宣不太喜欢觥筹交错的晚会,舞池中主持着宴会的人了些什么她也没兴趣听,李沉黛不一会儿就偷偷摸了过来,坐在覃宣旁边的空位上。

    “咦?你不跟你爸坐?”

    李沉黛一脸愁苦:“他们那一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的话我根本听不懂,宣姐,我就要跟你坐。”

    覃宣看了一眼某位“上了年纪的人”。看到江离鹤正低头讲话,仿佛台上卖力表演的人并不能吸引走她半点目光。

    这时,在舞池中央掌麦的换了人,陈媛照旧穿了一声大红,上去唱了一首时下流行的歌。

    虽然这首歌节奏轻快,但很明显是烂大街的口水歌,不过下面的人还是很捧场地鼓了掌。

    覃宣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吐槽陈媛一如既往的糟糕品味,就被猝不及防地点了名。

    “对,就是她,我的好朋友,覃宣。”

    陈媛笑的情真意切,接着道:“她今天也为李董准备了一首歌,很有心的。”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包括正在谈工作的江离鹤。

    江离鹤停下与周围人的交谈,略略皱眉,这一句话又引起了她很深的不悦 。

    覃宣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李峰看到自己宝贝女儿正亲昵地跟覃宣坐在一起,也不由对这个穿着一身浅灰色裙的覃宣生出几分好奇。

    “覃姐,是吧?看得出来我女儿很喜欢你,你为我准备了什么歌呀?”

    陈媛这一招极尽阴险,如果覃宣没有反应,无异于当场下了李峰的面子。

    覃宣冲李峰礼貌一笑,附身对李沉黛耳语了一句,在众人注视下起身。

    大方得体,毫不怯场。

    陈媛脸色微妙变化,似乎没有料到她能这样气定神闲。

    现在的覃宣与她记忆中自卑敏感心态不稳的的覃宣有天壤之别。

    覃宣已经走上台,客气地接过陈媛手中的麦。

    李沉黛亲自跑到乐师所在处,对他们悄悄了歌名。

    “这怎么回事?”

    池清坐到李沉黛身侧,脸色十分担忧,很明显,她也看出了陈媛不惜撕破脸,也要给覃宣下绊子。

    “都怪那个明星!”李沉黛气鼓鼓道,“不过你放心,宣姐可是当年靠唱歌c位出道的,当年她当队长时候的女团超火的!”

    完她的脸又陷入担忧:“不过那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大厅灯光熄灭,只留一束光照在覃宣周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覃宣身上。

    覃宣站在立式话筒前,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陌生熟悉的感觉一起向她涌来,她轻轻吹了下质地极好的麦克风:

    “本来不算上来献丑的,现在能上来,还要感谢百忙之中的陈姐能记得我,我真的献丑了,唱的不好的话,李董看在沉黛的面子上不要怪我啊。”

    简单的几乎话,显示出了她的谦逊与内敛,还不忘调侃了身陷舆论之中的陈媛,除此之外,还搬出李沉黛做了挡箭牌,只要一会儿她唱的不是太差,在场的人都不好什么。

    “哈哈~”覃宣气质出众,低调谦虚,很容易博人好感,台下的人们善意地鼓起了掌。

    覃宣用力捏了捏手中的话筒。

    因为灯光缘故,她看不清周围的人,但是别的人可以看见她。

    一段较快的钢琴声响起。

    节奏较快,覃宣踩着点,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心之所动,也就随缘去吧。”

    一开口便惊艳了四座。

    她过气的这几年,舞蹈没有落下,演技一直提升,就连唱歌也没有退步!

    “啊!这是什么业务水平!”

    李沉黛紧紧握着池轻的手,为覃宣疯狂call!

    江离鹤侧目倾听。

    覃宣深深地凝视着台下的黑暗,视线仿佛穿过了三四年的漫长时光,温柔地注视着下面的人。

    她的声音空灵清亮,能轻松驾驭真假音转换。

    全场寂静无声,人们下意识地放低了呼吸的声音。

    覃宣摘下架上的话筒,拿在手里,更加投入。

    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某一位她每一次唱情歌都会响起的人。

    “也许期待的不过是,与时间为敌,再次看到你,微凉光里,笑得很甜蜜。”

    她的嗓音清灵温柔,实在太适合唱情歌。

    一片黑暗中,所有人都被覃宣吸引着,江离鹤专注地望着那一抹光亮下唱歌的覃宣,视线一刻都不曾移开过。

    想起了曾经,如今,想起了分别与重逢。

    覃宣变了很多,一路走来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曾经初识这世间,万般流连,看着天边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覃宣投注了自己所有的感情,这一句歌词最符合她当时的心情。

    从学校签约入公司,进入娱乐圈,在新人的时候就遇到了江离鹤,那时的江离鹤早已拿下国内影后满贯,对她而言,远在天边,可她依然被江离鹤吸引,顶着无尽的压力跟她在一起了。

    哪怕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愿意再走一遍。

    覃宣眼前仿佛能看见她与江离鹤的一幕幕过往。从很早很早开始,覃宣不管听哪一首情歌,脑海里也只会想起一个人。

    都是她,江离鹤,从来也没有过别人。

    唱到结尾高潮部分,凡是动情时,覃宣都会习惯性闭上眼。

    因此她也就不知道,以往她们每次接吻时,她红着脸闭着眼,江离鹤就低头望着闭上眼的她。

    覃宣到现在也不会知道,江离鹤看她的眼神,到底是怎么样的。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最后一句唱完,覃宣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听客们很明显意犹未尽。

    覃宣弯腰鞠躬,大厅里重新亮起了灯。

    江离鹤低头眨了眨眼,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满堂掌声久久不绝,几个女明星们抹泪的动作还未停下,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每个人脑海里却走马观花地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李沉黛激动的落下眼泪:“你看!我吧!宣姐当年红极一时,都当她是靠脸出道的吗!”

    池轻摸了摸她的手臂:“乖!”

    “真好,唱的太好了,覃姐,怪不得沉黛这么喜欢你。”

    覃宣从容一笑,落落大方:“李董获奖了,在这么多老师面前,我真是献丑了。”

    她是光线传媒的艺人,当年公司也很是器重她,哪怕后来她被公司放弃,也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所以覃宣并没有对公司心存芥蒂。

    李峰开怀大笑:“谢谢覃姐,现在我们休息一下,诸位自便吧。”

    乐师们开始演奏一下舒缓的舞曲。

    舞池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几对年轻男女互相拥着,跳起了交谊舞。

    覃宣回到座位,状若无意往江离鹤身边看了一眼,却发现了一个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人。

    江相恒也在,他坐到了江离鹤身边,试图邀请江离鹤做他的舞伴,江离鹤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却并未答应。

    事实上,有人很多都在邀请江离鹤共舞,不过他们都没有成功,江相恒明显自以为江离鹤会答应自己。

    覃宣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一想法让她浑身发热,她站起身,径直走过去。

    不少人别她歌声动的人都看着她的动作。

    江离鹤看着覃宣一步一步走过来,眼角微讶。一旁的江相恒脸色阴沉,不知道是因为江离鹤拒绝了他的邀请,还是因为看到覃宣走了过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想到,这个姐姐直奔江离鹤而去。

    “江老师,可以邀请您舞吗?”

    覃宣笃定,江离鹤一定会答应她。

    她用余光看着一旁阴沉的江相恒,像孩子一样,有点耀武扬威的意味。

    江离鹤淡然坐着,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笑意,眉头却轻轻皱起。

    “合适吗?”

    她反问她。

    这一句合适吗里面,包含了很多层意思。

    覃宣展颜一笑:“你跳男步。”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江离鹤放下了香槟杯,站起身,与覃宣一起走进了舞池。

    从来没有见过江老师跟人跳舞。

    舞曲轻缓,似乎饱含着绵长的情意。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两位外表太过出众的女人是怎么跳舞的,于是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江离鹤主动握住了覃宣的手,走着男步,凑近覃宣,俯在她耳边悄悄道:“知道吗?从第一次看见你,两千零七天,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邀我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