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扯掉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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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的一位工作人员因为中暑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网上已经有道消息,树大招风的《刺后》剧组拍摄不顺利, 频频发生人员伤亡……

    夏末的温度好像也如同回光返照,很是吓人, 李辞导演大手一挥给剧组放了假。下午没戏的话, 这一天都基本不会再有工作了, 到了晚上,天气终于凉快一点的时候, 覃宣决定出去溜一圈。

    不过她不敢走到外面,就在剧组附近人烟稀少的一条街道上来回散步, 放松心绪,进行着自省。

    街道上空荡荡的, 没有什么人,自家剧组的人也去休息的休息,去市里的去了市里,覃宣对于这种静谧的气氛还挺受用,就连她看这两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都觉得这两只垃圾桶有点笨拙可爱起来。

    再靠近一点点,她竟然还能听见弱弱的一声“瞄~”,不高的声音, 充斥着虚弱与胆怯, 覃宣可以想见这一定是一只非常可爱的流浪猫。

    果不其然,这是一只有点脏的蓝猫。

    它是灰白间杂的颜色,双目明亮, 有着像芒果一样颜色的明黄眼睛,就是腿有点毛病,走向覃宣的两步一拐一拐的。

    覃宣阅猫无数,知道以它的颜值,也算得上是猫中龙凤,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收养它呢?还是它太过挑剔机灵,以往想收养她的人它都不喜欢,就看中了自己作为主人?

    看来还是个有个性的蓝猫。

    覃宣无奈蹲下,冲距离她还有几步远的猫做了一个手势。

    她有很强的占有欲,哪怕是收养一个流浪猫,这只猫也必须是自己朝她走过来。

    这只蓝猫没有犹豫,认定了她这个主人之后,就一拐一拐地朝她走来,用脸蹭着覃宣的鞋,覃宣把它抱起来,站到旁边路灯下仔细地检查它的伤口,她看到这只猫腿部灰白色的猫毛里夹杂着几缕血迹。

    “干嘛呢?”

    后背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许是太过专注,覃宣身子猛地一抖,回过头,看到是江离鹤后,她才放松下来,不过很明显被她被吓了一跳。

    “吓着你啦?”

    覃宣没有立刻回答她,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江离鹤吸引了。

    这位突然窜出来的人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非常正经的浅蓝色西装,染回黑色的长发末端了卷,给她一身严肃气息里加了几丝柔和,她捏着一台电脑,挺翘的鼻子上架了一副看起来颇为斯文败类的细丝眼镜,保持着一个很舒适的距离站在覃宣身侧。

    江离鹤的五官分明极了,看上去棱角分明,没有神情动作的时候会让别人觉得不够亲近,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隐藏在这样一副面孔之下的脾气。

    路灯从上而下照在江离鹤脸上,给她整个人加了一个冷色系的滤镜,一股禁欲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住,淹没了覃宣。

    她这样的姬佬怎么受得了这种诱惑!

    覃宣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移开眼,一边没事找事地低下头作势重新检查这只流浪猫的伤口,一边感受着自己突然加快许多的心跳。

    “捡到的?决定养?”

    江离鹤询问她。

    “嗯……”覃宣含糊地答了一句,在心跳未平静前还不想和她话。

    “给我吧,我来抱。”

    “咦?”覃宣终于又看了她一眼,“您……可以吗?”

    面前的江某人手里还抱着一台13寸的电脑。

    “让芒果站在这上面。我看它体积比较大,贴着的胸的话,你会不会不舒服?”

    “哦……”覃宣似懂非懂地把江老师赐名的芒果递过去,芒果很乖巧地跳到江离鹤电脑上,安静趴下了。

    “出来散步吗?”江离鹤问她。

    “是的,走着走着就发现这只东西了。”

    两人不知不觉并排走在一起,一起踱着步子往回走。

    路灯把阴影拉得很长,她们俩单纯得像一对学生情侣。

    “这只蓝猫还挺好看的。”江离鹤掂了掂怀里蓝猫的分量,又摇了摇头,“就是太轻了。”

    “咦?您知道蓝猫了?”

    以往,江离鹤对于各种科目的动物都毫无兴致,不了解也不关心任何猫类的分类,如果覃宣非要问她,她可能就只知道加菲这一种类型的猫,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这么快就认出了这只流浪猫品种。

    江离鹤勾唇一笑,笑里有一股莫名的味道。

    覃宣这才意识到江离鹤话里别的意味……蓝猫体积大,怕压着她的胸……怎么她都看出蓝猫压着她的胸了?

    覃宣顿时怒气汇聚,正想发泄,但想到这里面蕴含着的羞人意味,她又默默把她的郁闷独自消化。

    是她错了,她早该知道这个老女人一肚子怀心思的。

    江离鹤留意着她每一个细的情绪变化,把覃宣的心路历程尽收眼底,又不动声色地笑了下。

    不要急,不要急。

    徐徐图之,她还有机会。

    过了一会儿,覃宣才恢复正常,耳后带着点羞的粉意消散了。

    “您今天干嘛去了?”

    难得见覃宣主动问起自己,江离鹤心里有点意外的欢喜:“见了一个导演,推掉了他的角色邀请,但导演帮过我的忙,我要还他一个人情,就接下了电影里一个卡通人物的配音。”

    “对了,《刺后》就要拍完了,你有什么算么?”

    江离鹤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进组时还是春天,如今已经到夏末了,回想一下,进组时候她的心情,她看到江离鹤的心绪,依旧在脑海里清晰地印着。一转眼就到了现在,按照《刺后》的进度,大概用不了多久,剧组就可以杀青了。

    到时候,她就不可避免会与江离鹤分开了。

    她们有各自的资源,有各自的工作,这些都还是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们的关系,哪怕现在是朋友,也没有再聚在一起的理由了。

    覃宣忽然觉得自己很不想跟她分开。

    她很不愿意,这种不舍又眷恋的感觉,很像当初她们刚刚在一起时候她的心情。

    甜蜜又慌张。

    覃宣觉得自己沉寂了许久的心一下子又年轻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江离鹤所能带给她的东西,时隔这么久,依然只有她能给予,肯定到覃宣能清楚判断,往后应该也只有江离鹤能带给她这种感觉了。

    是的,只有她。

    覃宣心头轻了,脚下的步子明快起来。

    “进组拍摄一个新人导演的电影,跟那次在生日宴会的歌手姐姐一起拍摄她的新歌,暂时……就没有别的了吧。”

    江离鹤断她:“有,《刺后》的发布会,还有接下来要上几个节目宣传,主演们都会去,你提前空出一点时间来。”

    其实江离鹤现在都很少参加电影的宣传活动了,不过《刺后》的宣传工作,她必须要亲力亲为,表面上看起来是给李辞导演一个面子,其实……

    覃宣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江离鹤肯定地点头,“还有,你新电影的剧本能给我看一下吗?或许我还可以提一些建议。”

    “好啊,”覃宣不假思索,面带笑容:“我一早就想给您看了!只不过……”

    只不过剧本现在还是最原始的状态。

    “等我拿到印版就给您看。”

    “好的。”

    两人一起走回酒店,期间江离鹤给宠物医生了电话,暂时接走了芒果,到了临近分开回各自房门的时候,覃宣发现江离鹤唇角一直洋溢着笑意。

    “您很高兴?”

    覃宣问她。

    “是的,想到跟你在同一片月光下,我就很开心。”

    覃宣怔在原地。

    做什么!

    不要撩她啊!

    仗着自己穿的禁欲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江离鹤看着瞬间石化的覃宣,冲她摆了摆手,不算继续逗她了,于是转过身拿出房卡,拉开了房门。

    “江老师……”

    “嗯?”

    江离鹤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覃宣犹豫了几秒钟,终于开口:“这件衣服您能先不处理吗?很好看……”

    她知道江离鹤身负多个奢侈品代言,定制的衣服数不甚数,每天任何时候都可能暴露在镜头下,穿过一次的衣服她绝对不会再穿第二次,可覃宣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让江离鹤留下这一身浅蓝色的西服。

    因为……她太喜欢江离鹤穿成这样了。

    这样一本正经透着点禁欲气的扮,对她而言,是很鲜明的诱惑。

    从前是,现在也不例外。

    江离鹤愣了一下,旋即微笑着回答她:“没问题,不早了,去睡觉吧,明天见。”

    覃宣点点头,走回了自己房间。

    洗完澡,覃宣趴在床上,满脑子里都是江离鹤穿着浅蓝色西服的样子,翻涌的情绪实在没法梳理,覃宣开手机,主动给江离鹤发了信息过去。

    【晚安江老师】

    一墙之隔的江离鹤正跟岑着电话,她两手给自己涂着眼霜,用传中的直角肩夹着手机,微微侧着身子。

    “对,同样款式的三套西服,明天都可以送过来了,另外,新出的丝巾也拿两条过来,不要复古风的,简单一点就好,最好是带着一点禁欲感。”

    对面岑显然不知道她在些什么。

    “算了,等下你拍给我,我自己选。”

    挂了电话,一条信息正好滑了出来。

    覃宣撸了两下葡萄的下巴,正好看到江离鹤的信息过来:

    【晚安宣。】

    【晚上把空调温度设置高一点。】

    第二天,两人一起走到了片场,拍摄剧中公孙沁最后一次刺后的情节。

    距离时间也到了《刺后》原著快要结束的时候,即李皇驾崩后第三年秋天,八月十五中秋节。

    公孙沁从自己的宫殿搬回了念虞宫,与太后宫诃同住一宫。

    中秋这天宫里头有宴会,公孙沁懒得去,只是按照家乡习俗,在院子里摆了月饼,坐在皎皎明月下望着天。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只一人。

    想起了幼时的很多事。

    想起了绮丽的江南风光,想起了父亲爷爷,想起了时候吃的怡糖。

    其实她在宫里这些年也不觉得孤寂,头两年先皇还没去世时候,宫里很热闹,自从李皇去世后,她唯一的朋友李婉公主也不在京城了,她竟然也没感到多么孤独。

    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有她。哪怕宫诃总是与她不对付,也一直有一个人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而此时宫诃不在,藏在她心里最空旷地带的、这么多年悄声滋长的孤寂突然向她涌来。

    远处的宫女远远站在她身后,偷偷看着这位尚且年轻的太妃娘娘的背影,风吹起她白色的衣袍,竟让宫女恍惚地以为自己不在人间。

    公孙沁随意坐在,拿起一块模样正好的点心,却在掰开它的一瞬间失去了吃下它的兴致,她忽然想到自己不过二十四岁,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不,她还有一个人。

    曹操曹操到。

    宫诃从外面提着一壶桂花酒走进了门。

    她并没有等到宴会结束,想必是提前离席了。

    还未出声唤她,她就看到了独自坐着的公孙沁,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寂感,一瞬间攥住了她的心,她略微提高了声音唤她:“沁儿?”

    公孙沁看见她,忙起身快步走过来。

    “怎回来得这般早,这是什么?”

    欣喜的语气,瞬间消了宫诃的疲惫。

    宫诃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罐子:“我懒得应付她们,便回来了,这是前些年御膳房酿的桂花酒,你应该喜欢,他们还算懂事,便给我送来了。

    “喜欢。”公孙沁愉快道。

    两人执手,一路并肩走回殿内。

    一起迈进殿门,公孙沁照常,转身关上殿门,宫诃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可惜,为时已晚。

    公孙沁宽大广袖里赫然出现一枚寒芒毕露的匕首,匕首带风,没有丝毫停顿,直直向宫诃刺来,宫诃被逼得后退一步,靠在木门上,很快公孙沁欺身压上来,圈住这位端庄大气的皇后娘娘,宫诃即刻动弹不得。

    一瞬间杀意弥漫。

    公孙沁勾唇,嘴角带着冷笑,她反手握着的匕首抵在宫诃脖子上,只消前进一寸,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宫诃放松了身体,干脆放弃一切挣扎。

    她想不到公孙沁还有这一手,她防不甚防。

    是她输了。

    这个一直想杀她的人,终于刺后成功了。

    这一次宫诃没有做任何准备,怕伤了对方,也没来得及冲公孙沁动手,也没有她袖口里藏了刀。

    事实上,她犹豫的那一刻,已经写好了这次刺后的结局。

    “这次我没有防备。”

    宫诃细细地借着月光量她。

    “对,你猜不到。”公孙沁抿唇,笑得风华绝代。

    宫诃恍惚间看见那个前些年意气风发的绝色舞姬,自李皇死后,她再也没有这么笑过。

    哪怕是看见自己,她也不会这么笑。

    她等这一刻,应该等了很久吧?

    宫诃的神色黯了下来,认命一般,缓缓合上眼。

    她松手了,手中酒坛落在了地上,啪地一声粉碎,桂花混合着酒香肆意弥漫开来。

    今日接到线报,南国二十万大军挥兵逼境,已经到了塞外,不到半月,两国恐怕就会兵戈相见,而幼帝年仅七岁,举国上下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的将才……

    “杀了我吧,快一点,我怕疼。”

    宫诃疲惫地道。

    公孙沁俏皮的笑自她脸上消逝。

    她竟然……会怕疼么?

    那一刀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半晌,宫诃睁开眼,发现公孙沁正看着她。

    “你傻,我……杀不了你,要杀你,我早杀掉你了,怎么会等到现在?你得陪着我的……”

    公孙沁当年想了有几百种刺杀宫诃的方法,可最终却只用了三种。

    事不过三,在最可能杀掉宫诃的时候,她放弃了。

    不管了,如果陛下泉下有知,那就等她死后,在下去跟陛下赔罪吧。

    她此生杀不了宫诃,她认了。

    宫诃愣了好一会儿。

    后来她的双目通红,上前一步,重重把公孙沁拉近怀中。

    覃宣能感受到面前的人的强大气场,江离鹤身体里好像带了一阵风,瞬间就裹住了她。

    她被江离鹤紧紧抱住,她们的身体抵在一起,覃宣能感受到身上被她抱得略略地发疼。

    可她一点都不想江离鹤放开她。

    公孙沁抬手,回抱住了宫诃细瘦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