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

    某位女人带着一顶暗橘色的渔夫帽, 恬静地闭着眼休息。

    时不时前面坐着的乘客会看她们一眼，或者空乘故意经过, 飞快扫她们两人一眼，而后走开。

    覃宣无所谓别人的注视, 她望着窗外, 或者望一会儿身边闭目养神的某女。

    毯子半拥着她, 搭在她的身上，从肩而下遮住了她的身体, 并不强烈的光洒在浅灰色的毯子上，让浅灰色本身并不生动的颜色添了一份活气, 也把女人的下巴线条勾勒地很是美好。

    乍一眼望去没有什么异样，女人也好像睡着了。

    然而, 在毯子下，江离鹤的右手勾着覃宣的左手手腕，细细地摩擦。她好像很喜欢玩弄覃宣的手腕，尤其喜欢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

    覃宣什么都不做，斜靠向她，时不时捏捏江离鹤的胳膊。

    一会儿后，覃宣发现对方似乎玩的不亦乐乎，力道也加重了, 有时还会轻抚一下她的掌心, 覃宣被撩的心痒痒，忙抽回了手。

    江离鹤依旧是睡着，可手却状若无意地顺势搭在她腰上。

    “……”

    覃宣不想理她, 一把扯下了她的毯子。

    江离鹤动了动身体，摘下渔夫帽，装作刚刚醒来一样无事发生，喝了点茶，一本正经开口：

    “北京发布会准备好了么？”

    覃宣一头雾水：“什么发布会？”

    “《刺后》的北京发布会，到时候基本主演都回去，会有很多直播平台同步直播，估计晚上你的经纪人徐丽就会通知你。”

    “诶？这么快的吗？”

    明明在她的印象里，《刺后》才杀青不久啊。

    “嗯，”江离鹤看出她的疑惑，低低应了一句：“《刺后》原计划是作为贺岁档播出的，所以它其实是一边拍摄一边后期的，发布会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吸引电视台购买播出版权，发布会和《刺后》播出时间其实没有太大关系的。”

    覃宣这才明白了。

    “那李导一定会求着你去。”

    果不其然，刚落地首都机场，李辞的电话就了过来。

    江离鹤看覃宣一眼，笑着把电话接起。

    “离鹤，你好好准备准备啊！你可得来啊！陈旭不来！你再不来咱们主演可就只有覃了啊！”

    江离鹤有些无奈。

    她的情绪外露有这么明显吗？

    现在李辞都知道拿覃宣来服她了。

    她们两人坐在车子后座，冷气十足，江离鹤开着免提，覃宣窝在她肩上，听见这话后满意一笑。

    “怎么陈旭不来了？”

    “据是有什么什么活动，实在是来不了，啧……谁让人家是影帝呢。”

    李辞话里满满是嘲讽意味，很明显，他非常不满意陈旭这种“过河拆桥” 的行为。

    到影帝，江离鹤这位创下凭借一部电影连拿大十三座影后桂冠记录的影后含金量可比要比他这位影帝高上太多。

    让李辞导演不满意的，并非是陈旭缺席发布会，而是有陈旭对《刺后》不上心的坐享其成的态度。

    “好，看在宣的面子上，我去了。”

    李辞立马变换了一个语调：“呦呦呦，你不会还没出戏吧，这么怜香惜玉哦？”

    “这不像你。”

    江离鹤正欲接口，覃宣抢先一步回他的话:

    “好的李导，我们回过去的。”

    对面李辞沉默了三秒钟。

    “你你你们在一起？”

    江离鹤很少对圈内人提起自己的感情经历，李辞以为并不知道她的性向。

    “对，李导。”

    “……真是姐妹情深呢。”

    过了一会儿，李导嘀咕道。

    “先挂了。”江离鹤按灭了电话。

    她还有别的事要跟覃宣谈。

    外面天空沉了下来。

    灰色和墨蓝色的云交织在一起，天空被遮住了。

    没多久，北方十月难得一见的雨无声而至，骤然落下，很快把车窗得一片模糊。

    覃宣低头翻看着手机邮箱，江离鹤出神地望着车前。

    两柄并不遮挡视线的雨刷快速飞舞，把车前玻璃清理出一大片干净的透明，风斜斜的吹着，路上有行人刚刚撑开雨伞，伞骨就被劲风吹折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明媚天气里的城市干净明亮，花草鲜艳，可一到下雨的时候，这些明媚就原形毕露，成为灰色，勾起了江离鹤并不愉快的回忆。

    在两人一波三折的表白之后，两人终于在一起了。

    节目录制也结束了，覃宣作为组合队长，作为高人气成员C位出道，可两人却没有再开始互动了。

    那时覃宣心高气傲，不想蹭她一点点热度。

    网上很多人都骂着她们的不对等，越是骂，覃宣越不肯跟她有明面上的互动。

    她当然知晓覃宣的心意，也没有再在公开场合与覃宣互动过。

    当时她们走的很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很累很累，如果不是因为情深意切真的爱着彼此，可能她们的关系早在节目播完就结束了。

    那一年覃宣正当红，她一出道就拥有了众多粉丝，无可比拟的流量，大品牌的代言垂青，也有无数黑粉。

    甚至相当长的时间内，跟江离鹤的“零互动”，也成了黑粉们骂她忘恩负义而粉丝无法反驳的“实锤”。

    哪怕没有互动，江离鹤也理解她。

    而另一方面，覃宣刚刚成为人气王出道，她的热度很高，加上江离鹤的热度也从未下去过，所以那个时候，她们的CP粉是最猖狂的时候。

    在CP界，那时的宣鹤CP粉可以横着走。

    营销号为了热度无所不用其极，有一段时间甚至编造过某女团成员与导师假戏真做，两人真为恋人的传闻。

    当时也是这样的一个下雨天，江离鹤风尘仆仆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亲自制定了一份的详细的反黑计划，当面递给了当时的经纪人张姐。

    当时张姐皱着眉看着她：“她不值得你这样做，她会影响你的事业，你都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还有心思给她做这个？”

    江离鹤付之一笑，没有理会张姐的问题。

    她实在是太累了，递给经纪人张姐后就坐回办公室的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想着刷一下两人的兴趣部落，那里面全都是她们的CP粉。

    江离鹤三下两下脱掉外衣，点进某APP，却发现CP粉们一片哀嚎，都在喊着“be了be了。”

    江离鹤时间紧张，不熟悉网络用词，正算给覃宣发个短信问问什么叫be了，转头就看见了光线传媒发的辟谣声明。

    她的手指瞬间顿住了。

    “近来关于我司艺人覃宣的所有不实传闻，诸如‘抱大腿’‘热恋’等消息均为恶意中伤造谣……艺人覃宣与江离鹤老师只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请不要过分解读……“

    覃宣转发。

    她做的没有错，甚至很理智，能够在传言没有彻底发酵之前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很强硬的手段。

    可江离鹤的心却越来越沉。

    她轻松深色慢慢归于平静，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最后张姐问她：“反黑计划还用做吗？”

    江离鹤恢复了一贯略冷声调：“不用。”

    在那之后江离鹤就再没有关心过这些。

    冷淡的雨声把她的思绪拉回。

    江离鹤酝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刺后》发布会过后，你跟我的新闻可能会比较多，除了我们两家的公司，剧放也会安排很多新闻炒作，营销号可能也会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如果你介意跟我捆绑，我会适当要求剧方减少你跟我的通稿，但这种事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你……能接受么？”

    现在，哪怕她们复合了，江离鹤依旧觉得覃宣会在意这些。

    看似甜蜜没有矛盾，其实她们走得都很心翼翼。

    因为怕重蹈覆辙，怕这样的积攒的事越来越多，到最后明明相爱，却不得不分开。

    覃宣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瞬间察觉到了她的心。

    这个问题，她必须要好好回答。

    覃宣在江离鹤的注视下，徒然变换了一个面孔，望向江离鹤的目光也变得委屈巴巴的。

    现在轮到江离鹤滞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覃宣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江老师”覃宣凑近她的而过，语气不悦：“您都把我这样了……还不让我跟您捆绑嘛。”

    似是委屈，又像撒娇。

    江离鹤微弱不可闻的不安被她这一句话驱散，只留下拨云见日的欣喜，似乎外头的大雨也一下子轻快起来。

    下雨天本该有好心情。

    “没有，我只是……”

    “我就要蹭您热度，不蹭白不蹭。”

    覃宣气鼓鼓地抱住她的手臂，唰一下把腿搭到了端坐着的江离鹤并拢的腿上。

    裙子掀起来了，露出覃宣笔直白皙的腿。

    江离鹤第一反应是重新整理她的裙摆，她迅速把覃宣的腿遮好了。

    覃宣瞄了一眼司机。

    还好司机正专心开车，面无表情，似乎后面没有坐人。

    江离鹤提住她的裙子：“我不是介意，我只是怕你介意，你蹭我的热度，实在太好不过了。”

    江离鹤左边车窗模糊，像一幅画的背景，而她作为画的主体，轮廓鲜明，眼睛暗藏深情，一定是画家以温柔做笔画成。

    覃宣心里一酸。

    她动了动，用鼻尖碰了碰鼻子。

    “不过江老师，我有点不记得了，我们捆绑过吗？”

    一语双关。

    江离鹤的思绪又被她随意拉回某年深夜。

    覃宣不听话，在外面跟一个大姐姐影后甜蜜合影，还有爱互动，大姐姐甚至放出了“要跟覃宣妹妹拍一部百合片”的话。

    还上了头条。

    江离鹤当时表现得一如既往，却在晚上失控，把覃宣的双手绑在一起……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用的是她毛呢大衣上做装饰的腰带。

    “没有吧。”

    江离鹤突然心虚起来。

    她装作不经意间飞快扫了一眼司机，发现司机四肢僵硬，一脸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