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来推吧。”二鱼子瓮声瓮气地道，“你拌灰也不轻松，想消停也消停不下来。”

    看着二鱼子又哼哧哼哧地推着车走了，周扬帆也不敢耽误时间，继续挥舞着铁锨，开始准备下一波的混凝土。

    浇灌混凝土讲究一气呵成，要不然中间耽误时间太长了接头的地方容易连接不好。影响圈梁的强度，所以一旦开了头，就要抓紧时间干完。

    看看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二鱼子的汗衫已经完全贴到了后背上，他也变得沉默起来，只顾着推着混凝土。周扬帆也感到了嗓子发干，两只胳膊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和做农活不一样，他现在竟然是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只是械性的挥舞着铁锨。

    “加把劲哪！”工头喊道，“再有一个多时就差不多了，主家还等着我们收工了喝酒呢！”

    周扬帆朝工头那边望了一眼，知道他的是真话。主家确实在等他们把混凝土浇好了喝酒。这是之前就谈好的，开工一顿酒，上梁一顿酒，其余的时候管一顿中午饭，另外不谈大工工，每天一包烟。

    烟自然不是什么好烟，但是比周扬帆抽的“博爱”强一些，一块五一包。今天这顿酒倒是不含糊，周扬帆早就看到主家在杀鱼切肉了，只不过这顿饭要想混到嘴里还得有一阵子，要等到混凝土全部浇灌好才行。

    “各位师傅，喘口气，吃点东西垫垫。”主家端着盆过来了，里面是准备好的包子，摸在心还有点热。用这边的话叫做“接晌”，就是在正式吃饭前先垫垫肚子的。只不过今天这“接晌”有点迟，已经到了午饭点了。

    “我的妈呀，你终于拿吃的来了。”二鱼子直接把推车扔下，随抄起一点水冲了下，连上的灰都没有洗干净，就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都吃啊！吃过了抓紧干！”工头叼着烟道，“今天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大家伙儿吃苦了！”

    周扬帆细细地把洗干净，抓起两个包子做到阴凉处，慢慢地吃着。工头也抓着包子走了过来，伸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干得不错！”

    能够得到工头的认可，周扬帆还是很高兴的，对着他笑了笑。工头没有再什么，过去和主家交代着什么。

    吃完两个馒头又喝了碗热水，周扬帆顿时觉得身上又来了力气，马上抄起了铁锨继续干活。也许是第一次干这么繁重的活，他感觉到掌上火辣辣的，得空停下动作一看，才发现是水泡被磨破了。

    被坚硬的锨柄摩擦，水泡破了之后露出来的嫩肉钻心地疼，周扬帆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咬着牙继续坚持。他的套破了，指露了出来，因为持续用力关节显得微微发白。

    他的头上被落下的水泥染得灰蒙蒙，就连唇上的茸毛也像是沾染上了一层霜。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鼻孔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感觉到喉咙里发干，就连汗水也似乎少了许多，衬衫上泛起淡淡的碱花。

    坚持！一定要坚持到底！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周扬帆完全靠毅力支撑着，将一铁锨一铁锨的黄沙石子儿铲过来，加上水泥拌匀。这就是他的任务，已经快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最多再有一百铁锨就要够用了。”周扬帆的眼睛被汗水腌得发涩，看着已经所剩无多的石子心里默默念叨着，同时开始数数。他每挥舞着一下铁锨就默默念出一个数字，刚刚过了六十就听到一声喊，“不要拌太多了，够用就行。”

    “够了够了！”杨兴友单拄着铁锨咧嘴笑道，“你们几个是有劲没地方用还是怎么的，拌那么多干嘛！”

    周扬帆停下中的铁锨，看向宅基上，发现只剩下最后一道没有浇灌了，看看还剩下的混凝土，估计还要剩一点点呢。他终于有了空，赶紧去棚子里喝水，咕噜咕噜就是一瓢下肚，顿时感觉舒服了一些。

    “累坏了吧？”主家的大闺女过来笑着问道，顺递了一个西红柿给他。

    周扬帆脸色一红，赶紧把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接过了那个红彤彤的西红柿，看看没人注意，张嘴就啃掉了一半。他三口两口啃完西红柿，抹了抹嘴巴走出棚子，正好迎上了二鱼子的目光。

    二鱼子看了看棚子门口的姑娘，又看了看似乎还在红着脸的周扬帆，咧嘴笑了笑，继续推着混凝土。

    “周，你来帮我铲几下。”杨兴友扔掉了铁锨道，“我去撒泡尿，再憋就把人憋炸了！”

    周扬帆默默地捡起铁锨，等到二鱼子回来开始往车上装混凝土。他知道杨兴友这是故意想偷懒的，可是也已经无所谓了。力气出了总归要回来的，吃饱了喝足了晚上好好睡一觉就行。在他心里其实很看不起像杨兴友这样的人，大家在一起干活有力出力，互相帮衬着做事，干嘛要玩那些心眼呢。

    可是他也知道，杨兴友是工头的堂兄弟，也不从他这里拿工钱，连工头都不什么，他们又能什么呢。多吃点苦就多吃点苦算了，总之也不是长期的，先把这个主家的房子盖起来再，以后等棉花地里忙了，他会不会再做工还难呢，何必去得罪人呢。

    他是想着多吃点苦算了，二鱼子却不满了。他四处望了望没有看见杨兴友的人，便重重地吐了口唾沫。“我呸！他又不知道跟着尿头还是屎头栽进茅屎缸了！”

    看到那两个工在偷笑，二鱼子又唱道：“杨兴友，上茅房，一头栽进茅屎缸，一口吃疙瘩，一口喝鲜汤”

    “噗”周扬帆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二鱼子也咧嘴笑了，推着推车哼哼歪歪地走了。

    杨兴友嘴里叼着烟回来了，看见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望着他，不禁十分奇怪，赶紧看看裤裆，发现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鸡圈门没关好，心里越发的奇怪。“你们笑什么？”

    周扬帆也不话，只是把脸转向一边。正好二鱼子又回来了，瞅着杨兴友道：“吃饱了？”

    “还没吃呢！”杨兴友应道，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破口大骂道，“二鱼子你个狗日子的，又在背后老子什么坏话？”

    二鱼子平时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很老实，一直话不多，今天却像是吃了枪药一样火气十足，反唇相讥道：“杨兴友你眼神不好啊，哪只眼睛看到我你坏话了？我看你两只眼都好好的嘛，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