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就放心吧。”周扬帆咧嘴笑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希望吧。”许有香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你总是会冒出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正拿你没办法。”

    “儿子什么时候让你操心了？”周世清看着许有香也笑道，“我都相信他，你还不相信？”

    父母的相信不代表别人也相信，就在周扬帆家的稻秧子种好后，他们家和别人家完全不一样的操作就传遍了庄上。

    用麦草代替稻草盖在秧苗田上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他们家在种稻子的时候居然不带底肥，还异想天开地把塑料布放在麦草底下，让很多人大跌眼镜，有人表示看不懂，还有人在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

    “稻秧子还没出来呢，你们怎么知道扬帆的做法不行？”看着议论纷纷的人们，一直都比较维护周扬帆的周长安道，“是骡子是马，过几天不就知道了。”

    “是啊，经验总是慢慢总结出来的嘛。”和周长安形影不离的周世平也道，“就拿以前来，哪个听过水稻还能旱育秧的，现在不也是兴开了？不定扬帆在哪里看到了新经验，自己先试试呢。”

    “他学到了新经验怎么不和大家伙？”有人表示质疑。

    周长安看见话那人是周世好，心里便有点不悦，不过由于他是长辈，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明显地护着周扬帆，便冷笑了一声道：“他了有人信吗？还不是又有人会他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

    众人沉默了。是啊，之前补棉花的事情大家可都还没忘了呢，那个时候有传闻周扬帆认为，棉花种子没有问题还能发芽，被以周长富的大儿媳妇为代表的有些人好生耻笑了一番。后来事实证明周扬帆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依然有很多人觉得那是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蒙对了而已。

    因为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周扬帆这个刚从学校回来才半年多的毛头子，怎么可能比街上农科站的那些技术员还要在行呢，自然是有点瞧不起他的。

    就拿这次水稻育秧来，除了周扬帆他们家是将塑料布直接覆盖上秧苗畦上之外，其余的人家还是按照经验先盖的稻草，哪怕是一直和周长生交好的周长安和周世平都是按照水育秧的经验操作的，此刻出来维护周扬帆自然也没有什么服力。

    像这种庄上互相之间的闲话基本上是就算了，时间不大人群就各自散去。周世好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刚到门口就被隔壁周长富的大儿媳妇喊住了。

    “他爷，听周扬帆又在玩新花样了？”女人嗓门很大，丝毫不掩饰。

    “他能玩出嗓门新花样！”周世好满不在乎道，“猫鱼就是再折腾还能玩出浪花来？”

    “就是。”周长富的大儿媳妇笑道，“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嗷，咱庄上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比他聪明的？到底还不是为了显摆他自个儿聪明。”

    周世好想到了周长安和周世平都在维护周扬帆，觉得他们得也有道理，便没有搭周长富大儿媳妇的话。那女人兀自眉飞色舞道：“傻子都晓得，秧苗要是顶到了塑料布上，会被烫死的嘛。我看呐，周世清和许有香再任由他儿子这么折腾，以后有的是哭的日子。”

    周扬帆不知道有个女人在静等着看他的笑话，早早地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静静地望着屋顶的檩条出神。

    就在刚才刷牙的时候，他才发现，父母的牙刷都已经秃了毛。虽然前些日子周扬帆给全家人都买了新牙刷，买了新牙膏，可是爸爸妈妈还在使用旧牙刷。周扬帆知道他们这是在省钱，哪怕一个牙刷只有一块钱，他们只要觉得旧牙刷还能凑合着用，就不会用新的。

    至于牙膏那就更让人心酸了，被挤了无数次早已经剩下空瘪的牙膏袋子硬是被妈妈用刀背从尾巴到头挤了一遍，又从中压榨出好几天的用量。是啊，他们每次刷牙只挤像黄豆粒大的牙膏，一点点就可以让他们用好几天。

    最过分的是今天晚上，在实在挤不出牙膏来之后，许有香居然用剪子将牙膏袋子剪开，将口上最后一点牙膏挖了出来，竟然还把那个被开膛破肚的牙膏袋子放在那里舍不得扔掉。周扬帆在刷过牙之后看到了怔了好久，又是好气又是难过，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破牙膏袋子扔进了灶洞，心里一阵一阵地酸楚。

    他敢断定，如果那个牙膏袋子还在，不定明天早上妈妈还会再从上面刮下点什么来。而在口杯边上，就是他刚买回来没几天只有他使用过的新牙膏。

    周扬帆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父母居然是这么的节俭。他看到过父亲吃糊了的米饭锅巴，看到过母亲将一点点剩饭倒进锅里，在里面加上点面粉就成了一顿稀饭。至于早晚的下饭菜，只有简单的萝卜干子或者是咸鸭蛋，那一碗豆腐或者是炖鸡蛋永远都是老太爷的专享，不到最后的汤水绝对不会有人动筷子。

    省！

    这是周扬帆对于家庭日常生活最直观的印象。就连他自己现在穿的衣服，起来都有点心酸。除了一件去年买的今年已经偏瘦的衬衫，他去做工穿的都是从姑奶奶家拿回来的表叔穿过的旧衣裳。虽然他干的都是苦力活也不需要什么好衣服，可是一个正值好年华的青年，居然没有一件拿得出的衣裳，确实让人心酸。

    他也自卑过，看着同龄人整天穿得排场什么都不用干，也会羡慕，下意识地远离他们。他想着等到主家的房子完工了拿到工钱，什么也得给自己买件新褂子。可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夏收夏种，插秧的肥料还没有着落，往后棉花地里又需要隔三差五的打药治虫，都指望着他的这点工钱，他就知道自己的打算多半要泡汤了。

    穷！

    这个近几年一直笼罩在全家头上的阴影，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头啊！看着自己和年龄不相称的布满老茧的掌，周扬帆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