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秋注定过得很不寻常，一来是周家多了一代人，是五世同堂第一次过团圆节，也是人员不齐整的一次。

    周世清家的人都在家，但是周世明家里就只剩下老两口在家了。周敏从跟着古怀兵去了唐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除了逢年过节能打个电话回来，平时是杳无音讯。据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估计等孩子生下来后会回来一趟。而周靖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当兵去了，如今家里就剩下了周世明和史恒林两口子，显得特别的冷清。

    这个团圆节过后，周远航也要出门，所以周扬帆心里对这个节特别看重，备好的菜比往年都要丰盛，害得许有香私底下直埋怨他，就是不知道节省，这顿饭少也得要花掉一二百块，要够平时吃多少顿的。许有香一向是反对大吃大喝的，尤其是最近两年几乎都是周扬帆一个人掏钱买菜，后面的那两家几乎就是来白吃白喝的。

    让周扬帆没想到的是，他从街上卖完平菇特地早早回来后，发现只有二爷二娘和周长生老两口在这里，爷周世高一家竟然没来。他让周远航去后场看看，把爷一家喊过来。不一会儿周远航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区芹自己在家做好了饭，已经准备开吃了。

    周扬帆心里头有点不悦，每年过节都是一大家子在一块吃饭的，图的就是过节热热闹闹的气氛，他就是多花点钱都无所谓。但是几年区芹这是搞的什么鬼，怎么自己在家做饭了？

    他只好亲自又跑了一趟，到了周世高家看到人家四口人已经在桌上坐下了，他立刻上前阻止，硬是把周世高拉走了。区芹称饭已经上桌了，在家吃点就行，等吃过饭再到前庄坐坐，周扬帆只好答应。

    周世明带来了两瓶酒，是村里过节送给军属的礼物，一共是两包月饼一斤猪肉两瓶酒，还有二斤豆油。别的他都自己留下了，把酒拿了过来大家一起尝尝。

    周扬帆知道节后远航就要出去打工了，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虽然这些年他和远航实际在一起的时间也能很少，但是那个时候远航还是在上学，起码有老师和同学的照顾，而这次外出就不一样了，到了外面要完全靠自己。这对于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刚出校门的远航来，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这次家宴大家都喝了不少，老福祖年纪大了只喝了一杯，周长生由于有胆结石不敢喝酒，剩下的就是周世清兄弟三人和周扬帆喝了的，远航也象征性地倒了一点点。他们还没丢下饭碗，区芹带着两个闺女来了，抱了抱萌萌，又和柳成荫了半天话。两个妹妹则是钻进了平菇棚子参观，直到出来后才被区芹批评了一顿。因为有个迷信的法是平菇很怕受到刺激，而她的两个女儿娜和晓芳的脸上都擦了粉，要是真的给平菇造成了损失，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幸好周扬帆没事，才让低着头的两个妹妹减轻了一些心理负担，笑嘻嘻地抢着抱萌萌去了。都外甥像娘舅，侄女像家姑，但是萌萌一点都不像晓芳和娜一样精瘦，反倒是有点像周敏。只不过周敏自从去了唐山就没有回来过，一家人偶尔提起的时候难免要长吁短叹一番。

    下午时分一家人各自散去，许有香在锅屋里忙着包糖饼，周扬帆又和周远航进行了一次长谈，直到确定对方的心里没有心结之后，才真正放了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扬帆悄悄地塞了五百块钱给周远航，这算是他这个哥哥对于弟弟外出闯荡的资助。而周远航坚持这笔钱算是他向哥哥借的，以后一定会还的。

    周远航几次想去锅屋和许有香，被周扬帆拦住了。他今天过节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要是许有香知道了周远航想要出去打工，肯定会影响到心情，所以暂时还是不要的好。

    直到八月十六晚上，周远航才和许有香了要出去打工的事，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强烈反对。许有香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也没用，只好让周扬帆去劝。哪知道却得知周扬帆是支持远航出去的，不由得让许有香很是愤怒，气得脸色铁青地出去了。

    再三劝没用之后，许有香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几乎是一夜没睡，第二天起来连眼圈都是黑的，强打着精神帮周远航收拾行李，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

    农历八月十七下午，周扬帆开着三轮将周远航送到了潮河湾街上车站，帮着他把行李搬到车上，再三嘱咐他在外面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给家里打电话，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回来，他永远都欢迎和弟弟一起创业，努力把日子过好。

    看着班车带起一阵烟尘远去，周扬帆又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开着三轮回家，又得安慰一下正在抹眼泪的许有香。

    第二天下午，柳成荫在屋里接到了周远航的电话，他已经到了苏城，让家里放心。人在外面家里纵然有万般的牵挂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祈祷他能够尽快找到工作安定下来。能不能挣钱不重要，起码先有个住处有个吃饭的地方就好。

    家里又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周扬帆一如既往地忙碌，半夜里起来采摘平菇，上午去菜市场摆摊，下午在家睡觉，还得挤出时间来安排人帮忙继续种平菇，忙得像陀螺一样，累而且充实着。尤其是他得知周远航已经找到了工作后更是高兴，觉得那个电子厂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有几百块钱的工资也算不错，不定远航真的能闯出一番名堂呢。

    他哪里知道，周远航目前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找到了工作就是想让家里安心，实际上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几天的功夫身上的钱也几乎要花光了，正像个流浪汉一样睡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发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