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帆，你怎么跟姑奶奶们话的？”周世清在一边怒斥道。

    周扬帆的眼睛通红，一边流泪一边大声道：“我太爷只不过是摔断了腿，其他的也没毛病，花钱送到县医院接上就是了。你们怎么连送都不愿意送去，直接把我太爷拉回家去，那不是让他等死的吗？”

    “你给我住嘴。”周世清恼火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话。”

    “我就要！”周扬帆也怒道，“我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儿女，自己父亲摔断了腿，连治都不愿意治。”

    啪

    周世清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周扬帆的半边脸瞬间就多了一道红掌印。周长生有点吃惊地望着儿子孙子，眼泪直打转，把头扭到了一边。

    几个姑奶奶也吃惊地望着周世清和周扬帆，赶紧过来将这对父子拉开。“你给我滚蛋！这里没有你话的份！”被推开的周世清兀自指着周扬帆大声道。

    周扬帆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他倔强地站在那里，望着周世清的眼神充满了鄙视。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眼前这些人的脸上，几个姑奶奶都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姑太爷颜承卓到底是当过干部的，他轻咳了一声走了过来，和颜悦色地对着周扬帆道：“扬帆，你是个孝顺孩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太爷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要是送到县医院也治不好，那又怎么办？”

    “还没治怎么就知道治不好？”周扬帆辩解道。

    “孩子，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颜承卓道，“你以为老人家这样躺在床上受罪，我们心里就愿意？我刚才已经问过医生了，像你老太爷这种情况，能治好的可能性还不到两成。就算是送到县医院能把骨头接上，什么时候能长好谁都不敢保证。而且术后的后遗症也很多，不定哪天就引起了并发症，还是会危及到生命的。”

    “扬帆，”最的姑奶奶走过来拉着他的流泪道，“你听姑奶奶，你老太爷这事我们都商议过了，送到医院也不一定治得好，还不如趁早把他带回家去，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听天由命，能过几天就是几天吧。孩子，我知道你是最孝顺的，这时候心里不好受，但是你得听话啊！”

    “姑奶奶，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们明明可以试试的，你们怎么连试试都不愿意呢？”周扬帆不停地抹着眼泪，带着哭腔道。

    好几个护士和病人家属都好奇地像这边张望着，声地议论着。

    姑奶奶也抹着眼睛道：“扬帆，你听姑奶奶，我是你老太爷的亲闺女，你以为我就忍心？可是没办法啊，你老太爷年纪大了，哪个都没有把握他还能活几天，只能听天由命了。再，他现在已经活五代了，在潮河湾像他这样有福气的老年人也没有几个，他就是走了也没有遗憾的。”

    “这不是理由。”周扬帆大哭道，“姑奶奶，我想让太爷多活几年。”

    “孩子，生死有命。”姑奶奶拍着周扬帆的头流泪道，“我已经和你老爹他们商议过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周扬帆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事实，不由得更加的悲痛，扭头就往病房边上走了过去，隔着窗户望着昏睡过去的老太爷哭得跟三岁孩子一样，鼻涕眼泪混在一起顺着嘴唇往下滴。

    终究是人微言轻，在晌午时分，老人家的吊水打完之后，周世清和周世高他们又把老人家抬上了拖车，周扬帆站在一边看着，心里一阵绝望。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老太爷的生命就进入倒计时了。他有种难以言表的愤怒，又不知道这种火气该朝谁发泄，只能无声地抽噎着。

    眼睁睁地看着老太爷被拖车带了回去，周扬帆这才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水抹掉，开着三轮车去了街上。他接到电话时什么都没顾上，拿着钱包就离开了，现在还不知道丢在那儿的平菇怎么样了呢。菜市场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多数摊位上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周扬帆到了自己摊位前一看，只有几个空框放在那儿，平菇都不见了。

    “周！”贾三隔着老远喊了一声，摇晃着发福的身子走了过来。“你剩下的平菇被我拿去卖了，卖的钱我都放在分外了，多少我也没数，你自己点点吧。”

    周扬帆顿时就有点感动了，他将贾三递过来的钱直接放进了钱包里，从中拿出三十块钱塞到贾三里。“谢谢你！”

    “你这是干嘛？”贾三有点吃惊道，“我是听你家里有事，正好把你的平菇放在我摊位上凑数，我又不是想拿好处的。对了，你家里出什么事了？”贾三看到周扬帆明显是哭过的，心翼翼地问道。

    “我老太爷摔断了腿。”周扬帆黯然道，“上午送到医院，刚才又拉回去了。”

    “要不行了？”贾三皱眉道，“老人家应该岁数不了吧？”

    “九十三了。”周扬帆的眼睛又红了，抽着鼻子道。

    “周，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贾三声道，“不怕你见怪，这么大岁数的老年人跌倒了还能有口气，已经是不错的了。再你的孩都好几岁了，老人家是个福气人，就算是走了也是喜丧。”

    周扬帆知道贾三的也是实话，但是心里就是过不了那个坎。他只能勉强点头道：“谢谢你的关心，这三十块钱你按拿着，我不能白要你帮忙。”

    “我不要就不要。”贾三赶紧推辞道，周扬帆哪里肯答应，硬是塞到了贾三的兜里。

    贾三也没办法了，只好笑道：“那我也不客气了，这样吧，你家里肯定有不少亲戚，我这里有没卖完的菜，我拿几样给你带回去。”

    贾三收拾了一大包没卖完的品相已经不怎么好看的菜给了周扬帆，当然也没有要钱。周扬帆只能拿着，心里对于贾三的印象顿时就好了许多，心以后有会的话把平菇给点让贾三配配摊子，算是补偿这个人情吧。

    他在回去的路上又是悲从心来，暗暗想着最近这段时间哪儿都不去了，就要在家好好地陪着老人家。老人家想吃什么哪怕是再珍贵都要满足他的愿望，要不然以后就是想孝敬他也恐怕没有什么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