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法寺借兵
凤鸣山,有山不在高,有仙则鸣,水不在深,有人则灵。广阔而深茂的绿林之中,古刹禅钟之音隐隐传来,刘通天趁着月色走在这一片翠色之间,登时少了几分酷热,而那沉沉的钟音又减了他郁积的愁思。他本是抱着激愤之情而来这边,从私而言,母亲重病发疯,心上人冤死莫明,这一切必要有所回报!从公来论,若是能在此时就让李渊退位让贤,改换太子,就也避免日后的兄弟仇杀,这也不失为百姓之福。他不自觉已成为掌握大唐兴衰的人。成败之举就是在今朝。可不知为何那清越的钟声,却让他少了几分烦扰,他把头一望天际,夜阑如水,星河万点。
人稍有心情,走得就快些。不觉他已到了凤鸣寺。凤鸣寺的斗拱飞檐滴着一点点水滴,悬着的沉沉锈迹的铜铃随风而动,清泠泠声音,孤寂而又透亮。
这座古寺并不大,只是与一般寺庙不同,背西而向东,地势低平,重重蔓草,若如有心,非能知此隐地。刘通天走过破旧的竹篱,似乎有点失神,他穿着素服,甚至长袍上印着一点苔藓,进入了这正殿之中。他仰目而顾,佛龛楣头绘忍冬纹,背光纹绘之中有化生童子像,正座之上是弥勒佛,而藻井更是精妙,以玄鸟为饰,其画师造奇高,其饰鲜活绝伦。
刘通天有些恍然,似在哪里见过,又似有光影往还之感觉。只是这寺庙里没有多少香火,更没有长安城里高燃的佛灯,那是诸位高官为了祈祷荣华富华而特别供的,往往烧的是民脂民膏,那才叫香火鼎盛,而这里只有一盏半燃半灭的佛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僧。
老僧坐在一个半旧的蒲团上,垂着头,似乎早就睡着了。刘通天拜过佛祖,又向老僧一礼。
老僧双合什,轻微的声音,慢慢地道:“何处来?”
“来处来。”刘通天揣度着,答道。
老僧仍旧闭目,叹道:“何必要来?”
”只为借一支兵。”他一字一顿。
“此为佛地,何谈生杀?”老僧又不语了,但他上的念珠辗得快些。
“正要消战祸,利太平,请行方便。”刘通天想知其苦痛之人必有相同之感。
“观你之行事法度,实为鬼谷之徒,然却不行纵横之术以博名利。何竟来此求方,可谓难得。然执心太甚,难得久持。门界有别,渡难异途,你须有所承诺,方可得此一报。”老僧虽闭目,心却如明镜一般。
刘通天心头微震,当年救过李世民的少林十三僧人的上座善护推荐的隐世高僧,法号智真。他早年亦曾从军,通走黑白道,竟为乱世王侯,遂与河洛关系极深,而后却是一洗前事,落发为僧,竟是以洛阳伽蓝记的杨炫之为师心宗法。从此再无此人之踪迹,却只将一事托于善护。善护果然荐刘通天至此,却不知是何秘事。他遁世已久,却能一眼看出刘通天的灵所承自鬼谷子。刘通天懂得,与这样的高人打锋是不可能的,只能诚意相待。
“请智真大师指点一二,我必守诺以报。”刘通天正色道。
“缘到时,你自然明白。”智真僧人不再捻佛珠了,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光似能看穿人心所诈,睿智灵光,他的上忽然多了一封信笺,递给刘通天。
“去吧!”
刘通天接了,长出一口气,深深拜谢,转身迈步,出寺而去。智真老僧又闭上了双目,慢慢念道:“万事无非因果,天道自有循环。”
这一夜并不平静,杨文干也难以入睡,他正坐在军帐之中,随时让探马打听李世民大军的动向。忽然有一兵士急急奔入:
“都督,武卫将军钱九陇已将免战牌高挂,还要一月之内绝不出兵!”
“什么?我军粮草不足,他这个缩头乌龟就是要拖延时日,以等李世民的援军!”杨文干怒得就要提起长槊,出帐上马单挑钱九陇。
“都督莫急,怕是别有奇计。天纪将军张谨,天节将军罗艺,他们那边有什么消息?”冯保劝住杨文干,他的要点是联络这数州所有太子派系的人,不然孤军死战,绝少胜算。有他们的周济粮草问题也自能解决。
“罗艺虽有似有意,却也未准定。张谨却,。”那兵士也是得了这几州的细作消息来报,却有些吞吐。
“什么?”杨文干瞪着那兵士。
“,都督起兵明为助太子,实为私利!他不愿与你同祸天下!”那兵士完一头是汗,杨文干勃然大怒,他这一片忠心保太子,怎么倒成了为自己呢?
杨文干正要发火,却听冯保却点头道:“张谨不要紧。罗艺的态度最为关键,豳州道为招摇军所治却撤了总管府,却是一直是我军南向的阻力,只要他不牵制,我军兵锋直抵长安,却有会!”
这一番话却是让杨文干冷静了点,这庆、宁州西南两边都受李世民为益州道行台之时的管制,幸好李渊放了一马,李建成布下罗艺的棋子,他要是真能放,那是大喜之事。
这时,司农卿宇文颖已迈步进帐,他的脸上却挂着三分笑意。杨文干忙移步下阶相迎,道:”幸得宇文公相告,未去长安,保得家业性命,方能起兵,解太子之急难!今夜已深,何敢劳动亲来?”
冯保听了杨文干所,暗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宇文颖本是受李渊之命来召杨文干回长安与太子李建成对质的,可却巧舌如簧,竟动杨文干真的起兵反叛。这家伙祸心极深,但与唐宫太子、齐王关系匪,而冯保自己一无唐宫亲贵资源,二是寄食杨府的幕僚,又怎能劝得住。
宇文颖拱,笑道:“听闻秦王来亲征,都督忧心,特来解烦。”
”哦?不知公有何妙计,可安此州?”杨文干是实心肠,有话就直问。
“我已知孟云飞今夜并不在武卫将军钱九陇的军中!不妨趁今夜,我军劫其营,拿了钱九陇的首极,再南向劲攻关中,则天下大定!”宇文颖肥腻的脸上闪着一种光彩。
杨文干大喜,却有些奇怪,道:”何以知那什么帅臣,对,孟云飞今夜不在?”
宇文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杨文干。这泛黄的信上有静澜司的印记,杨文干展开一看,有些挠头,竟是静澜司专有的秘信,这只有在其司内部方可互通,其中俱是暗语。他交给冯保,冯保细读之后,道:“孟云飞已去迎秦王,这是给原林州总管刘旻的。信倒是真的。只是”他还没完,宇文颖就将信夺了,在烛上烧了。
杨文干一惊一喜,他深知自己当了庆州都督,朝廷就撤了林州总管府,其职能是并入庆州,这刘旻对他本不满意。加上杨文干除了曾宿卫东宫,与太子关系颇近,但与这些各州府并没有什么礼尚往来,他这性情也不会耍那套,总是生冷淡漠。这刘旻本是降唐之官,更觉杨文干瞧不起他,遂总掣肘。没想到孟云飞竟能去联络刘旻,这让他心里很惊,看来这大唐帅臣,也不是个空名。
他一把拉住宇文颖,劲极大,弄得宇文颖总怕弄脏了他的袖子,笑得就有点勉强“幸得公知此报,不然误我。”杨文干诚意地。
“不知宇文公又何以得知此?”冯保忽然道。
“抓了一个静澜司的人,方得此信。“宇文颖眼角都不扫冯保一下,罢竟转身而去,好大的东头。
杨文干立时换装整衣,就要杀向唐军,冯保再苦劝,亦是无用。弄急了,杨文干大喝:”那什么帅臣不在,是最好的进兵会!后有罗艺相助,何愁大事不定!?“他整衣上马,就杀向唐军。
他齐集仅有宁州万余兵马,趁着茫茫夜色,兵士人人衔枚,悄声移步攻向唐军之营。
而杨文干却不知道,此时,一人正在钱九陇的大帐中点兵布将,而他就是静澜司之百智书生武惠!
杨文干一生不欠人情,有恩必报,然而,这一夜之间,就要让他吃下再难消的账!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