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开，急诊室准备好了没有！”

    “医生，医生！”

    “连环车祸，爆炸了，伤者估计有二十多人，重伤五人！要紧急处理！”

    “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

    “这边这边，这边急诊！”

    沈听橙跟刘仙柠刚被带着查完房，水还没喝一口，外面直接就炸了。

    医院惯有的平静被突然打破，像是一滴水陡然滴入了装满了热油的锅里，完全不讲道理的四处迸溅，一阵兵荒马乱。

    沈听橙微微打开休息室的门，一张病床从面前呼啸而过，一张熟悉的脸闪过去，是带着刘仙柠的张医生。

    张医生跪在病床上，这是人还没送进术室就开始做心脏复苏了？

    沈听橙一惊，“仙柠，我们出去看看！”

    外面到处都是伤员，沈听橙实习的这家医院是帝都的一家三甲医院，而且地段特别好，平日里就忙，出的最多的就是急诊。

    可沈听橙至今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听橙跪倒一名摊到在地的女士面前，言语急切道：“您怎么样？”

    那名中年妇女抱着右腿，表情非常痛苦，嗷嗷叫唤道：“疼，好疼，医生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护士一边紧急止血一边解释，“车祸，发生了爆炸，这名伤员还离的比较远，但受到了波及，右腿里扎进去的全是碎片渣子。”

    沈听橙伸按了几处地方，“您感觉怎么样？”

    “这里呢？”

    中年妇女一一作答，听起来底气还挺足。

    沈听橙简单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骨头没事，带她去包扎止血吧！把碎片都挑出来就行了。”

    “哎，好！”

    护士麻利的捡起地上的纱布，沈听橙给她搭了把，把女士从地上撑起来。

    还没挪步，沈听橙被一阵力道拉着转了个圈，“沈听橙，去换衣服，跟我进术室！”

    “啊，啊？”

    拉她的是她目前轮的科室的直系主任，平日里就不苟言笑的，如今情况危急，更是有些骇人。

    “我，我吗？”

    她只是个实习生，进术室？

    可郝主任哪里有时间还在这里跟她掰扯，还是一位已经毕了业，目前在这里工作的直系学姐拉了她一把，“行了，动作快点儿！

    患者肋骨断裂，插到了内脏，情况很急！”

    沈听橙站在原地，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肋骨断裂，还伤及内脏，很容易引起大出血！

    “心率恢复！”

    “血压恢复！”

    “呼吸正常！”

    沈听橙隐藏在口罩背后的嘴角终于稍稍放松，医护套上面已经沾满了黏腻的献血，她稳住呼吸，大声道：“体温，正常！”

    几乎是能听见的，术室内所有人都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郝主任仔细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吩咐道：“准备缝合！”

    沈听橙转身去递仪器，却就在偏过头的一瞬间，术室内响起极度不合时宜的声响，所有的仪器开始狂跳！

    沈听橙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人大喊：“主任，出现排异反应！”

    “主任，没有呼吸了！”

    沈听橙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那间术室的，她把洗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法洗去那种黏腻感。

    或者，无法洗去那个刚刚在她面前死去的那名患者的指尖触感。

    当郝主任宣布患者死亡的那一刻，仿佛一颗炮弹在虚空中无声的炸开。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无法控制的心脏的剧烈跳动就这么压向四肢百骸，整个人都一片恍惚，连耳膜仿佛都在剧烈的震动

    中嗡嗡作响。

    刘仙柠站在门边，“听橙，你，你还好吧？”

    实习生是可以上术台的，但那是在领导的安排之下，可以简单的进去观摩学习，一般是不会有特别复杂的情况。

    结果今天情况太紧急，阴差阳错的，沈听橙就这么仓促又直白的第一次进了术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怪郝主任，对她太信任了

    进了也就罢了，那名患者，还没救回来。

    刘仙柠想要安慰她，“听橙，主刀医生是郝主任，郝主任已经尽了全力，他都救不回来，怕是也没有人能救得回来的，你们不愧

    对患者家属，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知道。”

    沈听橙的回答仿佛是从齿缝里泄露出来的，她的脸色白的吓人，“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刘仙柠的道理沈听橙懂，她知道作为一名医生，总会经历救不回来的病人。

    但是做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可以感受到脉搏，感受到体温。

    你拼尽全力要去救活这个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没有呼吸，最后成为一潭死水一样的平静。

    她原本都已经看到希望了，原本，都已经活过来了

    这是沈听橙第一次直面死亡，她需要一个过程。

    刘仙柠咬了咬牙，“那你记得跟路观棠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已经很晚了，今天全员加班，深夜才算把伤员全部安顿下来，沈听橙不让她陪，她很不放心。

    沈听橙撑在洗台前，眼眶通红。

    刚刚仙柠了什么？

    让谁来接她？

    路观棠？

    是谁？

    一时间，急诊室里患者的生命特征，郝主任的大声呵斥，众人七八脚的急救，在一瞬间席卷了沈听橙的大脑。

    所有的声音全都不讲道理的汇聚成莫名其妙又刺耳的杂音，最终混合成一阵阵冰冷的旋涡，一股脑的全都争先恐后的涌进沈听

    橙的大脑。

    急诊室里的血气本就萦绕不散，此刻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在一瞬间全部激荡而起。

    沈听橙艰难的伸出，再次打开了洗池的水龙头。

    此刻早就夜深人静了，医院里空荡荡的吓人，水流的声音哗啦啦的有些骇人。

    沈听橙捧了一把水，猛地全泼到自己脸上。

    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清明，等她拿纸巾堪堪擦干脸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趋于平静。

    她掏出，给路观棠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