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每年的这几日皇宫内的冰窖都异常的繁忙,宫人们每日都要送许多冰块供给各宫室,那些个贵人们都是难伺候的主儿,稍微去慢了一会儿,便又开始打骂,炎热的天气让人也十分烦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宣室殿中内监拿着扇子扇动着面前那方冰鉴,白色的冷气不断地飘出来充斥着整个殿室,与外面的炎热完全不同,顾璟宸走进来一下就被冰凉包裹,身上的热气全被驱散了。宫人从冰鉴中取出那盘冰好的水果放在顾驰面前,又心的退到身后,他皱着眉头翻动着案上的折子,上的动作越来越大。
他把里的折子扔下,心里更是烦闷,身后上前来送水的太监成了出气筒,正好撞在顾驰气头上,“走开!一直在朕面前晃来晃去搞得头都晕了!”太监在大监的眼神斥责下哆哆嗦嗦的退下,上捧着的那杯水都晃了出来。
“父皇。”顾璟宸的眼神停在案前那高高的一摞奏章上,心里多了几分猜想。
顾驰稍稍平静了会儿,拿了一本奏折让身后的大监交给顾璟宸,“你看看这些人天天都在干什么,平日总是在跟前着要怎样为百姓谋福,如今遇事个个都往后退,藏不住了才往上报了来,朝廷养着他们是白吃饭的吗!”
顾璟宸翻开那本烫金折子,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瘦削的脸庞露出了震惊之色,“怎么会这样?南方大旱为何早不上报?地方不是都有储备粮,为何也不开仓?”奏折上的黑字个个触目惊心,今夏南方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如今饥荒已经饿死了许多人,尸殍遍地又爆发瘟疫,若是灾民外放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地方官员平日就只晓得收刮民脂民膏,若不是此回实在镇压不住导致灾民外流,此事还不知要瞒多久。”顾驰揉着脑袋,现下心里实在是焦灼万分,朝中那些人也是只晓得贪图享乐,真像此回这般遇见大事,个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他本来已经召见了几位官员准备派他们去灾区主持大局,可他们倒好,天天着什么心怀万民,这个时候却都低头不语。
“眼下要尽快派人去灾区坐镇,最好从京都再多带些粮食药材,太医院中供职的也要抽调几位一同前往,快些控制瘟疫蔓延才是关键。”顾璟宸沉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藩众人还在城内,如今又爆发瘟疫。
顾驰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朝中竟是无人敢去,“朕已经找了唐楠,让他带队前往灾区,你觉得如何?”
京都副骁骑参领唐楠,顾璟宸听过此人,有一年刑部逃了一名重犯,京都封城,骁骑营协助搜查,便是这位挨家挨户盘查,连朝堂上那些大人们的内宅也不放过,最终将犯人捉了回来,此事也把那些大人气得不轻,还多次上奏弹劾他,可他为人确实忠直。
“唐楠确实不错,定能震得住前面那帮人,可他做事太过冲动,有勇无谋,”顾璟宸皱眉,林熠如今跟使团缠斗实在脱不开身,况且此去也是万分凶险,今后还要靠着他重整边军,他不能将他置于如此险境,“父皇,儿臣请求同往。”
顾驰抬头,“不行!前方情况不明,实在太过危险!”
顾璟宸眼神坚定,这次他是一定要去的,若是瘟疫控制不住,恐怕没等到西藩来犯,他们竫朝自己就先完了。“要想安抚灾民,朝中必须派一位能让他们安心之人。”
眼下虽然不知道灾区究竟是何种模样,但可以想象的是人们有多绝望恐惧,他们怕自己在饥荒瘟疫中死去,更怕朝廷抛弃他们,如果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去震慑,下面的官员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到时候又是一场暴乱。
顾驰想了许久,宣室殿中只有内监扇子扇动的声音,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生怕自己又惹到皇帝。
“好吧,太医院中你想要谁就去提,”终究顾驰是妥协了,顾璟宸得对,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安抚民心,“阿宸,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全。”顾璟宸转身走出宣室殿的时候身后的顾驰叫住他道,他大步离开。
“你什么!”揽月轩中苏柒柒震惊的从凳子上跳起。
面前的绿萍气喘吁吁,“是真的姐,我今天上街大家都在议论,是南方旱灾瘟疫死了好多人,朝廷要派三殿下去前方赈灾呢。”
来不及听绿萍接下来的话,苏柒柒一溜烟儿的冲到苏擎院中,他刚刚从宫里出来,丫头们还在整理着朝服。
“阿爹,皇上真的要把顾璟宸派去灾区吗?”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啊,灾区是怎样的地方,为何偏偏要他去。
苏擎看见她这般急匆匆的瞪了一眼,“不知轻重,这是朝中大事,你管这做什么!”
听着这话语就是真的了,苏柒柒提着裙子又不顾身后苏擎的喊叫一路跑回了揽月轩,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苏柒柒跑回房间将自己锁在屋内,趴在地上从床下脱出了那个宝贝木箱子,上面雕花已经有了一层灰,她吹了一口气,竟是被那些灰尘呛了一嘴。
“天啊,怎么这么脏了!”她打开箱子,里面满满都是首饰黄金,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她又翻出一个包袱,将箱子里的东西一股脑乒啉乓啷的全都倒了进去。
“唉,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看着满满的一堆金银珠宝,苏柒柒眼里充满了财迷的不舍,这可是她从到大所有的积蓄了,她将那串玛瑙绿石坠子捻了起来,“这是我三岁阿爹去西域的时候带回来的,要不把这个留着,嗯,”她将它放进箱子中,眼睛又看到了那个紫檀水晶玉镯,又不自觉伸过去抚摸,这绝佳的成色,竫朝怕是找不出第二只了,“这是姑姑给我的生辰礼,要不也留下?”她又心的将镯子放了进去,“还有这个玲珑翡翠玉!这可是顾璟宸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哎呀哎呀,真是烦死了,苏柒柒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那些灾民可是连饭都没得吃的!”苏柒柒将箱子中的东西又都拿了出来,只装了那块玲珑翡翠玉进去,“把这块玉留下吧。”她又将箱子放回原位,快速的打包好那一包袱的金银珠宝。
长信殿内,顾璟宸看着皇后为他收拾着东西,她催着宫女将那些衣物打包,又把厨房做得许多点心装好,还将那些常用的药又拿出来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
“你你灾区那么危险干什么自己还自荐,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娘娘不用担心,过不了几个月我就回来了。”
“你平日虽话少,可从就是个有主见的,算了,切记一定要注意安全就是。”皇后叹了口气,如今储君之位一直空悬,她怕的是他出京后会遭到老大老二的暗杀,京都中他们还不会如此胆大乱来,可灾区情况混乱复杂,又山高水远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过好在他身边还有桂齐,这让她安心不少。
夜间,顾璟宸坐在窗前,今天他一直没有去找苏柒柒,他怕见到她后他就走不了了,她现在或许应该听了,罢了,等此次回来再去给她解释吧。
“桂齐,”顾璟宸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清风,“明日我出城后你去揽月轩跟着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保护好她。”
桂齐站在原地不动,眼里看着顾璟宸全是不情愿,这一路凶险,若是他不在,顾璟宸就多一份危险。
“我知你想跟我一道去,可我心里更放不下的是她,若我不知她是否安全,去了灾区也只会心神不宁,只有你留在这儿,我才是最放心的。”他眼睛紧紧看着桂齐,像是在恳求,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看他,他只好点头应下。
“她从顽劣,什么事都敢做,”想到上回她竟敢独自跑去杨柳巷,他就既无奈又后怕,提起苏柒柒顾璟宸眼底都透着笑,他大概是不知道了,面前的桂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若是有人对她不利,不必下留情!”
翌日城楼外,顾璟宸带着一队人马准备启程,朝中许多大臣前来为他们送行。
“殿下此去千万心,西藩那里我会按殿下的办。”林熠对顾璟宸拱道。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顾璟宸靠近林熠耳边,“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可以去找苏相,他虽与我不和,可还是个有谋略的。”
林熠答是。
“三弟此去可千万要心啊,出了这城门一路上可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从人群中走向顾璟宸,大臣们都自动避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顾璟宸看着来人轻笑,“二哥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来人正是顾璟枫,前几日皇帝刚解了他的禁足,原本他是没那么快被放出来的,不知太后是着了什么魔突然想见顾璟枫了,顾璟宸寻思着太后一向是最喜欢顾璟祺的,什么时候对顾璟枫也这般照顾了,总之皇帝也不好忤逆太后,这才提前解了他的禁足令。
顾璟枫看着顾璟宸与队离开眼中充满愤恨,双紧紧握成拳,顾璟宸,这是你自找的,这回出了京可就别想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