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转眼就是到了秋日,在这皇城中似乎一年四季都不十分分明,宫墙之内的绿植是搜罗了整个竫朝的奇异品种,又有专门的宫人每日悉心打理,所以不论春夏秋冬,这里总是一片绿意盎然,身在其中的人们,总是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只有冷宫,那里倒是一年四季都如同冬日一般萧条寒冷。
长信殿,顾璟宸花了一天的时间把那棵光秃秃的梨树围了个栅栏,仿佛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桂齐进来时就看见他满身的泥土,一向干净的脸上也是趁了一团乌黑。
“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吗?”顾璟宸端起旁边的一盆水细细的洒在梨树周围,那团有些干涸的土地贪婪的吸取着水分,刹那间就变得滋润起来,他颇满意的围着它转了一圈,近日未管这梨树,它倒变得有些娇气了,可外人看着顾璟宸脸上也并未出现一丝不耐烦,反而像是乐在其中。
后面的桂齐点了点头,他沉着一张脸,在顾璟宸面前有些不敢抬头,往常这种时候他都会走到他身边去,免得顾璟宸看不清他的反应,今日他却是觉得没什么脸面去面对顾璟宸了,毕竟是他下最得力的人办错了差事,若是一般的事训斥几句倒也罢了,可这回是关乎苏柒柒,眼睛瞄见石桌上那几封号称是从扬州寄回来的信笺,微风轻轻吹过,飘起一角,此回好似也不止是办错了事,而是那人直接叛变,背叛是更难原谅的错误,桂齐捏紧了拳头,这可是他一调教出来的人!
顾璟宸发觉了桂齐的异样,在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把里的东西也顺便放下了,“这次过后好好整顿你下的人,以后千万不可再犯了。”
桂齐有一瞬间的愣神,他想过无数种顾璟宸惩罚他的法子,唯独没想到他会如此,仅仅是下次不要再犯!旁人不知苏柒柒对于顾璟宸意味着什么,他算是跟在他们二人身边最久的,他可是清清楚楚了解得很,顾璟宸看重她,就如同自己的性命一般,甚至比自己性命更重,今日之事若换了其他人,顾璟宸是断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璟宸拍去上的泥土,想到今日才知晓的一些事情眸子深处藏着一丝狠厉,“柒是我最重要的人,可你也是从跟在我身边的,桂齐,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亲人。”
顾璟宸完就转身进了殿内,身后的桂齐更是愣在原地许久,方才顾璟宸的话像是在他脑袋里炸开了一道惊雷一般,他跟在顾璟宸身边确实不像一般宫人那样卑微,所有人见了他都还是要尊称他一声大人的,他知道这是看在顾璟宸的脸面,顾璟宸对他也与旁的宫室对待下人十分不一样,亲人,原来他认定的主人虽然嘴上不,可心里是将他当做亲人的,有了这句话,他刹那就复活了,他定是要好好教育一下身边那群整天只知道吃白饭的属下了。
顾璟祺的人去百草堂寻薛晓时却被告知他又出京去了,这回好像是去哪座山上采药,姚俊面对着乌压压的一群瞪着他的人努力回想着薛晓临走时有没有交代何时回来。
“实在不好意思,他是我师父又不是我是他师父,他去哪也不用给我汇报不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姚俊嬉皮笑脸道。
顾璟祺下的人可是急坏了,他们若是就这样空回去了,今晚怕是要去见狼了,心里怕得要死,空落落的,脸上的表情却又是凶狠了几分,那双粗粝的大提起姚俊的衣领,“我也不管这些,反正是你师父开的药吃出了问题,他不在,那你就去解决!”着要将他从那药堆里拽出来。
这一出可是惊得姚俊大叫起来,他不是薛晓,没有那么羸弱温和,他这一叫可是险些穿透了那大汉的耳膜,这百草堂的屋顶都差点被掀翻了去,“这位大哥,这位大哥,你先放好不好,有话好好,我跟你去就是了,你不要动啊!”姚俊拍开那人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好家伙,自己刚刚可是差点被勒死了,姚俊走进里屋背了一个也薛晓同样的大木箱子,只不过他这做箱子的木头要新些,在众人有些诧异的目光中,姚俊抬头挺胸的走了出去,他可是照着师父的那个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果然背上感觉就是不一样,他倒是十分享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顾璟祺坐在那间简朴的屋中看着床上的苏柒柒,那薄薄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只能看见依稀点点起伏,他握紧了拳头,此刻竟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现今这京都内的太医都被太后关在宣室殿,那个老太婆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就算是他,现在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带太医来他府上,而京都内最好的医师便只有薛晓了,他只有将全部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了。
可当他看见那个满脸稚嫩的男孩时,心里的怒气飙升,“本王叫你们带薛晓回来!你们是耳朵聋了吗!”他的摸到桌上的茶杯,想要将它直接砸到那人的脑袋上,可床上的苏柒柒似乎是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半晌都没反应的她,突然间就剧烈咳嗽起来,顾璟祺斜眼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又十分心的放下那个被他紧紧握在里的茶杯。
“这位,贵人,薛晓是我师父,有什么事找我是一样的。”姚俊倒不是真傻,他虽然现在被蒙着眼睛看不见,可他分明是听见了刚才的“本王二字”,京中能这样称呼自己的只有三人,二皇子现在不在京都,三皇子身处宫内,不出意外这就是大皇子了,这位大殿下可是皇位争夺的热门人选,姚俊可是在心里将薛晓骂了千万遍,师父啊师父,你这不是要我来送死的吗!也怪自己当初应下的太快,都不问问究竟是哪位府上会出问题。
顾璟祺听了姚俊的话显然有一声清晰的冷笑,“找你一样?那就是你师父欠下的命债你也可以为他抵下了?”他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利刃划过桌边的声音清晰的落在姚俊耳中,他额上冒出了点点冷汗。
“公子,我知道了,师父离京前特意交代了,你家的药是有些副作用的,不过都是事,不用管的、、、”
姚俊话还没完,顾璟祺面色就有些变了,“你不用管?”
“我还没完您别急啊,”即使是看不见顾璟祺此刻的表情,姚俊也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语气中带着冷森森的气息,刺透了他的骨髓,从前他印象中的大皇子可不是这般人物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师父了不用做什么,让病人好生歇息就是,吃些想吃的,不要情绪太过激动。”
顾璟祺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似乎这么久了苏柒柒是没什么其他的反应了,“你,去把刚才外面那些吃的拿进来,等她醒了想吃就吃些吧,”他指着荷蕊吩咐道,随后转头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还护着肩上箱子的姚俊,他那个破烂箱子还护得那么严实,“还有你,你们看着他,若是她今日出了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他是在那里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不一会儿,外面似乎是来了几个禁卫,顾璟祺毫不犹豫就起身出去了,再没有回来,这间屋子看着一下宽敞了不少,姚俊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凉意在那一瞬间透进了骨子,他又忍不住抖了抖,四周安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人气,住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不把人弄抑郁才是怪了,刚才进屋时,他分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味,是薛晓常用的治疗心结瘀滞的药物,可他也晓得这药是极温和的,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女子根本没事,那他这算是怎么回事,姚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归结于只是薛晓想要整他!
荷蕊也是在苏柒柒床边守了大半夜,将那些糕点拿去厨房温了又温,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这精致的点心她看了都是在咽口水的,终于,她在这满屋甜香中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日的不停脚她也确实是累得不行了。
在听见荷蕊平稳的呼吸声后,床上的苏柒柒这才悠悠的睁开眼睛,今日这出戏是半真半假的,她吃了药确实是不怎么舒服的,可也没有刚才表现的那般严重,她缓慢起身坐到桌边,微弱的烛火映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倒是增添了几分暖色。
苏柒柒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眼睛里又是湿润起来,只这一眼她就看出这满桌的点心是那个人用心准备的,西市的铺子并不是每天都有这种梅花香饼的,而味全楼的马蹄糕更是不用多,那盘被放在边角的栗子糕吸引了她的眼睛,栗子糕的形状比旁边的糕点实在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难怪会被放到最角落里,苏柒柒却是首先将伸过去,把整盘都端到面前来,入口果然还是那甜的发腻的味道,泪水打在栗子糕上,上面顿时出现一个坑,苏柒柒有些着急得将栗子糕塞进嘴里,擦干脸上的泪水。
那一块块的栗子糕没多久就全下了肚,苏柒柒重新躺会床上,只留下那个空盘子提醒刚才发生的事不是幻觉。
她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裹进毯子里,里紧紧捏着那张沾满了糕饼屑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