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主动想要让阿九死的人叫王庞，是个作人。他的艺一向很好，村民们喜欢到他这儿买东西。可是阿九死后不久，他上山砍柴，不心从悬崖上摔下来，摔死了。

    这件事自然也被村民称作山神的惩罚。

    苏知聿第一个去拜访的，便是王庞的妻子。王庞的妻子孙氏没有儿女，现在又成了寡妇，心情抑郁，便也不爱出门了。

    贸然登门总是不妥，她经过孙氏家的时候，假装摔伤。

    孙氏倒也还是个善良的人，见着门口有人受伤，便邀请她进屋坐坐，不碍事了再走。她扶着苏知聿坐下，道：“阿紫姑娘，门口的路许久没人走，都长了青苔昨天夜里也刚下了雨，踩在上面不安全，你往后也不要走这条路了。”

    她着，查看苏知聿的腿伤，发现果然肿了一大块，便哀叹两声，连连摇头。

    苏知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跟阿妍约好了时间，这条路近一些，实在没想到这里会这么滑，也不是想要打扰您的。”

    孙氏去柜子里面找药，翻了老半天，却没有找着，不由得有些懊恼。

    “哎，我这老眼昏花的，不行了。许久没用上那玩意，却怎么找都找不着。”

    苏知聿揉了揉腿上受伤的地方，道：“王婶，我没事的，您也不用找了。我应该一会就能走。”

    可是孙氏却是没停下来，仍是翻箱倒柜地在找跌打药，也许是家里再也没有来过这么人了，她显得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和久违的热情。

    “阿紫姑娘啊，你别嫌弃家里脏，我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做不动啦。”

    苏知聿摇了摇头，“没关系，这里很整洁。”

    孙氏听罢，也只是低头笑笑。对方是不是客套话，她自然一下就能听出来。自从那死鬼出事以后，这里就变得冷清了。

    她一个人，也不喜欢跟外面接触，呆在家里久了，连房间都懒得打理了。

    想起最近村子里还挺热闹，孙氏便一边找东西，一边问道：“阿紫姑娘，村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几日好像挺热闹啊。”

    苏知聿道：“村子里来了两个外人，在阿妍的家里，他们正商量着怎么办呢。”

    孙氏听罢，一顿，停了下来。她迟迟没有话，而是盯着桌面，像是在回忆以前的事情。片刻之后，她收回了发怔的表情，笑道：“外人啊。那你们是想怎么做呢？”

    “不知道呢，现在各各的，都还没个主意。王婶觉得呢？”

    孙氏动作又是一怔，随后拿出了一个药瓶子，走到苏知聿身边，慢慢地给她上药。孙氏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头发花白，看起来格外地沧桑。

    她的指就像是树皮一样布满了皱纹，摩挲着苏知聿的伤口，有些生疼。但是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年老的长辈在照顾自己的孙女。

    苏知聿笑了笑，道：“王婶，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王婶上的动作没停，却像是没听到苏知聿话一样，专心在给她上药。末了，才接了苏知聿的上一个问题，“我一把老骨头了，也不想管这些了。只是这个村子，越来越不像样了。”

    “王婶，您相信山神吗？”苏知聿忽然又问道。

    “山神？这里没有什么山神。”孙式似乎很笃定，眼神飘到了窗外，又喃喃道：“神是保护人的，怎么可能会害人呢？那一定是什么妖魔鬼怪，专门害人的。”

    她的话，倒是与蓉蓉的差不多。

    是啊，若真是神，又何必把村民们逼入这个境地？

    苏知聿正考虑要怎么引导孙氏出当年王庞的事情，孙式便已经开口了，“你也知道我家王胖子那事，哎，若真是有神，也不至于这样了。”

    “王大叔怎么断定，是山神的山神发怒了？”

    王婶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死的是他几个兄弟，他一直耿耿于怀，才会带着大家去攻击九先生。”她又叹了一声，眼神有些呆滞，喃喃道：“可是啊，他还是遭了报应。老天爷惩罚他。”

    她精神似乎已经有些不正常，画风一转，又忽然死死盯着苏知聿，咬牙切齿道：“呵，你这个贱婢，还想瞒天过海？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以为老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怕了你了？”

    好好的人忽然眼神狰狞地出这句话，王婶忽然像是被妖魔鬼怪地俯身，站起来拿着指去指苏知聿，眼神犀利。

    苏知聿被孙氏的反应吓了一跳，明明上一刻还好好话，忽然之间变得歇斯底里，古怪又难缠。无论她了什么，做了什么，孙氏拉扯着她，缠着她个不清楚。

    她也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什么人去看孙氏。

    因为孙氏发起病来，与方才善良温顺的模样截然心烦，她拽着苏知聿，神神叨叨地不知道什么。苏知聿想要挣脱她的，不料被她死死钳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树根缠绕裹住。

    “王婶，王婶，您怎了”苏知聿试图去唤醒她。

    “贱人贱人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苏知聿一怔，顺势而下，道：“你的丈夫，关我什么事？”

    孙氏已经掐上了苏知聿的脖子，长长的指甲陷入她的肉里，溢出血来。苏知聿觉得窒息，产电喘不过气来。

    “不关你事？要不是你怂恿，他才不会这样呢”

    苏知聿张了张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终是放弃，摇了摇头。

    “山神是你们骗人的对不对？是你们故意放出消息的！”孙氏自语自语了一会，眼神忽然又落寞起来，慢慢地将放了下去。

    苏知聿咳嗽两声，道：“王婶，您这是做什么？”

    可孙氏却像是已经痴呆了一般，呆呆地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她没有话，苏知聿便也没有话。两人沉默了半个钟的时间，孙氏才慢慢回过神，脸上带着歉意，道：“对不起，阿紫姑娘我方才到哪儿了？”

    苏知聿笑了笑，摇摇头，“我也忘记了。”

    有些事情对于孙氏来，是痛苦，是刀疤，她刚刚缓过来，若是再提起这些往事，她恐怕会更难受。苏知聿便打算先让她缓缓。

    阿九的事情，已经是十二年前了。这十二年，记得的人太少，但总归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