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宅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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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底下柔和温雅的青年平躺在地上, 锦衣少年半蹲在他的身边。

    少年这次来,特意换了一身汉人衣服,配合他虽未完全张开但俊美的容貌, 如同一位不通俗世的翩翩公子, 而不是充满算计的政治家。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杨康问道,“你知道的,我虽然是王爷,但是手上的权利不大。我很乐意帮忙, 但是能做的恐怕不多。”

    顾安宁直直的望着上方。

    杂乱生长的树木遮挡住天空, 也遮住了光芒普照的太阳。

    他表情放空, 竟在这种时候走神。

    杨康没有催促,任由他躺在地上发呆。

    顾安宁在很努力的组织语言。

    宅鬼迫不及待的希望他讲出真相,拜托这位身世不凡的少年帮他完成执念。它们不会为对方考虑, 但是顾安宁不行。

    每一个世界对鬼怪的接受程度都不一样, 在这里, 顾安宁只接触到了杨康一个人, 不清楚他是否会像无崖子那样,接受程度这么高。这个年纪的少年正处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阶段, 贸然同他明真相,即便可以用鬼相让他相信, 他就真的会帮忙吗?

    不准下一刻杨康就找人来, 把这里给翻个底朝天。

    顾安宁微微合眼, 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 让他看起来无害又可怜。

    “我知道的。”他对杨康了一句, 随即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绝望地:“没有人救得了我……大宋已经这样了,还有谁会救我呢?即便朝臣们愿意出手相助,救回去的人,是父皇、是皇兄、是皇后,但不可能是我。”

    他凄惨地笑了一声,抬起手臂捂住了双眼,笑声越来越大。

    杨康看到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的同情心不强,没有安慰被负面情绪掩埋的青年,甚至还在想,如果他的师父见到大宋皇室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他实在想不通,丘处机为什么会收他为徒。丘处机对金人的厌恶,杨康全部看在眼里。要他,真这么讨厌不如去从军仗,何苦天天费尽苦心地教导一位金国王爷。

    杨康轻声对顾安宁道,“缓过劲儿了就起来吧。”

    顾安宁克制住情绪,从地上站起来。

    “杨康。”他看着自己尸身的位置,“这底下埋着几个人,你能不能把他们送回大宋?”

    这件事情做起来很容易,但对杨康来,很没有必要。

    他不想揽下这个活儿,父母和师父本来就看的他很紧,何苦再搞出这么大阵仗?

    “抱歉,我做不到。”杨康。

    杨康讲完,发现顾安宁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好像充斥着冷冽和怒意,可是当他仔细看时,又发现对方移开了眼睛,依然是柔柔弱弱的模样。

    大概是看错了吧?

    虽然在地上躺了一会儿,顾安宁身上穿的衣服却半点都没有沾染尘土。

    他没有对杨康的话产生反应,而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重新戴上了温雅的笑容,一如初见时。

    杨康早就在给他下了“疯子”的定义,无论顾安宁情绪转变多么突兀,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顾安宁邀请道,“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如去屋里坐一坐?祖父做了许多有趣的玩意,一路上我都藏了起来,没让金人发现。”

    “什么东西?”杨康好奇。

    既然是康王的侄子,他的祖父就是康王的父亲,也就是现任皇帝的父亲——第一位被金国掳走的陛下,徽宗赵佶。

    赵佶确实很会玩,书法、雕刻、蹴鞠、斗兽,凡事贵族们喜欢的,他都喜欢。甚至被称为木匠皇帝。

    顾安宁道,“你跟我过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于是杨康跟在他身后,穿过院门,来到旁边的院子里。

    顾安宁蹲在树底下,用双手扒了扒,很快拿出一只用上好红木雕刻的老虎。

    这只虎不足半拳大,但是栩栩如生,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它的眼神也锐利嗜血,仿佛正在与其他猛兽争斗。

    顾安宁叹了口气,拍下上面一层湿润的薄土,递给杨康。

    杨康下意识的接过。

    这大概是眼前青年最后的念想吧?所以要把它当做宝物埋藏起来,躲过侍卫的搜索。即便他已经疯了,心里也是在意的。可是他居然这么轻易将东西递给了自己。

    杨康看了一眼手中的木老虎。

    他做了十五年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赵佶的手艺在诸多皇帝中称得上不错——有哪个皇帝会像他一样弄这东西——依然比不上成名的雕刻大家。

    可是因为顾安宁这番心意,手上的老虎也变得珍贵起来。

    顾安宁叹了口气,“不知道皇爷爷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杨康点了点头。

    顾安宁露出笑容,“这只虎,还是我年幼时在皇爷爷书房里偷来的。他的东西不少,究竟有多少,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到现在他都没能发现。后来啊,我把它送给了姐姐,姐姐离开后,又重新交给了我。”

    杨康不禁去想自己的皇爷爷。

    金章宗底下的儿子很多,他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娶了一个汉女,而且为了这个汉女不愿娶任何女人。杨康就是汉女所生,身上流着一半汉人的血,被金章宗不喜。他从就没有见过皇爷爷的好脸色,金国皇室,只有父王是真心疼爱他的。

    杨康道,“你想念他吗?”

    顾安宁忽然失落下来,“自然是想念的。只是皇爷爷应当不想见到我。”

    一个被敌国俘虏的皇帝,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都被俘虏,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提起这个话题,顾安宁就会变得很不正常。杨康不愿跟他谈论这个,他对手上的木头老虎兴致不大,摆弄几下后就转移了注意力,

    “我到这里来这么久,为何不曾见过其他人?”杨康问道,“你被囚禁于此,总不能两个看守都没有。他们可会按时给你送饭?”

    顾安宁摇头,“没有。没有任何人,这里只有我自己。”

    杨康挑眉。

    “他们全都离开了。”顾安宁道,“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了这里。”

    杨康问:“你为什么不走?”

    顾安宁温和地:“我走不了。”

    杨康想起来,不久之前,他们也进行过这样的对话。当时他以为顾安宁走不了,是因为守卫不允许。直到现在杨康才觉得充满了怪异。

    两次来到宅邸,除了顾安宁没有看到任何人,大门一推就开,外面也没有一个人。

    而且上次他离开时,顾安宁分明跟在身后,可是一转眼却没看到他的人。

    莫非他的“病”,不让他踏出这座宅院?

    “你为什么走不了?”杨康问他,“你既然是宋朝皇室,又为什么会孤身一人留在此地?金人都不管你吗?”

    这是杨康第一次在顾安宁面前提到“金人”。

    听到这两个字,顾安宁一下变了脸色。

    “金人?呵。”他冷笑一声,温和的眉眼多了几分阴鸷,“金贼如何能与大宋相提并论?若是岳元帅还在,金国胆敢冒犯一步!可惜父皇态度软弱,没能抵住金人进攻,若是换做他人……罢了,我宁愿赔上这条性命。”

    “康堂弟。”他对杨康道。

    杨康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人设是顾安宁的堂弟,康王赵构的儿子,“……堂兄。”

    “若有一日……大宋真的……”顾安宁疲惫道,“不必前来告诉我,直接同我一声‘时候到了,该走了’,我便知晓了。”

    这个要求很简单,杨康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会的。”

    顾安宁:“多谢。”

    若无意外,杨康会渐渐接手完颜洪烈手中的兵权,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与他一起攻宋朝。

    攻下宋朝是完颜洪烈想做的,也是他的目标。在杨康看来,这是早晚的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绝不会心软。

    “赵谨,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无人看守,你却不能离开。”杨康把话题又拉了回来,“若真是这样,带你走倒也未尝不可。”

    如果他的叔叔伯伯们没留下侍卫,明顾安宁即便离开这里回到大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若当真如此,把他带到临安,卖对方一个人情倒也未尝不可。

    “你愿意带我走?”顾安宁眼中亮起了光。

    杨康道,“可以一试。”

    顾安宁:“要怎么试?”

    杨康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顾安宁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顺从地跟在少年身后,一路同他来到了大门。

    少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异常,继续抓着他向前走。

    将要迈出门槛时,顾安宁停了下来。

    杨康问,“为何不走了?”

    顾安宁道,“我出不去的。”

    杨康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顾安宁垂眸思考,片刻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真愿意带我走?”

    “是。”杨康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他能感觉到,这句话对于顾安宁来,有着不轻的分量。

    简短的口头承诺,没有什么誓言,也没有以身份做出的担保,随时可以出尔反尔。

    杨康在心中嗤笑,这人活着二十多年,依然这般单纯无知,连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都不如。

    不过正是如此,面对顾安宁全然的信任,杨康一点都不想欺骗他。所以他会在确定对方于金国无害、保证不会为父王惹上麻烦后才松口。

    “好。”顾安宁应声,“多谢你。”

    杨康抓着他的手腕走出府邸,转头道,“你看这不就……”

    身后空无一人。

    他的右手虚握着,手里没有任何东西。

    这个时候,杨康终于记起了所有的异常。

    空无一人的宅邸,进入宅子里面后倏忽感到的冷意,温顺的马儿暴躁不安,明明无人看守,却无法离开宅院的疯癫青年……

    他想起怀里那只木头老虎,连忙将它取出。

    这只虎依然是红檀木做的,上面似乎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仔细看,便会发现上面的血迹……

    杨康惊恐睁大眼睛,腿都软了,险些站立不稳。

    再怎么成熟沉稳,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把木头老虎放进了门槛之内。想起青年所的,无法离开,站在院子外面多少给了他一点安全感。

    杨康踉跄地转身朝着石板路跑去,即使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也无法感受到丝毫温暖。

    顾安宁就站在门口,表情阴沉地看着他把木老虎放回,急急忙忙转身跑远。心想下一次见面,恐怕看到的就不止杨康一个人了。

    还好走之前杨康已经做出了承诺。

    受到宅鬼的影响,他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对经历过死亡的鬼怪来,生死都算不得大事了,只要能帮得上自己又怎么会在乎隐瞒与欺骗呢?

    坦坦荡荡将身份与死因言明的鬼,又有几个得到了帮助,而不是恐惧与远离?

    今夜顾安宁不能回顾家庄睡觉,因为他得入一次梦,好提醒杨康,做出的承诺一定要记得兑现。

    杨康跑到人群往来的集市中,才感觉真的回到了人间。

    方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做梦,怎么想都不像是现实中可以遇到的。

    可是他的记忆实在太清晰了,从昨日骑马来到宅院前,到今日与顾安宁分别,对方的音容笑貌清清楚楚,他们谈论的每一句话,杨康也记得清清楚楚。

    被他甩掉的守卫终于找来,隔着人群在老远的地方叫喊道,“王爷!王爷等等!”

    放在往日,杨康只会觉得他聒噪无礼,可是今天这声音就像救命稻草一般,把他从水里捞了上来。

    杨康神情依然恍惚,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欣喜之情压下了恐惧,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队守卫,十个挎着刀的汉子,恭敬来到杨康身边,抱怨道,“请王爷体谅体谅属下吧,若是您遇到危险,便是属下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王爷砍的。”

    杨康以前觉得这话很烦,如今只剩下深深地认同。

    他背着手,对手下们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府。”

    侍卫们如释重负。

    杨康走在最前,听到身后几人窃窃交谈,他今日情绪不对。

    他没有心情教训多嘴的下人,一心只想回家。

    来到赵王府之后,杨康抓住一人问道,“父王在哪里?”

    那人道,“王爷正在书房……”

    杨康把他的话听完,直接跑去了书房。

    他不顾阻拦,推开门后发现赵王爷正与一位朝臣商讨要事。

    见到杨康后,赵王投以责备的目光,又对朝臣歉意一笑,“今日便到这里吧,改日再与大人详谈。”

    待人离开后,完颜洪烈皱了皱眉,“康儿今日为何如此莽撞?可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父王……”杨康神色一软,像个孩子一般扑进了完颜洪烈怀里。

    完颜洪烈本想将人推开,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却感觉到了儿子身体的颤抖。“怎么了?”

    杨康惊魂未定,他看向最崇拜的父亲,“父王,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

    今日的云很重,天上见不得月亮,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

    与杨康有了因果牵扯之后,顾安宁便可以入他的梦,犹如梁家姐进入花满楼的梦中一般。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害人,只是催促杨康去做承诺下的事情而已。

    很轻易地,顾安宁来到了杨康梦中。

    这是一处很简陋的茅屋,顾安宁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它看起来经不得风吹雨淋,房顶似乎修补过许多次。

    茅屋里坐着一个貌美的女子,杨康趴在她的腿边,脸上的表情也天真可爱,完全不像是白天见到的那般。

    杨康轻声道,“母亲,我们把那只锄头扔了吧。你不要再看它了,多看看我好不好?”

    那位女子穿着最简朴的粗布衣裳,她乌黑茂密的头发简简单单挽起来,上面插着一只木簪,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是王爷的母亲,若是忽略她的脸,反倒更像个农妇。

    听到杨康的话之后,她清愁的眉目微微舒展,露出淡淡的笑容,“好……”

    杨康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我这就把房子烧了!赵王府有那么多住所,您要是不想与父王同住,哪一间不比这里好?”

    “康儿!你怎么能出这种话!你知不知道……你!”女子不赞同的看着他,“他真的是把你宠坏了。”

    顾安宁做出求人的样子,没有去扰他们母子相处,反而留在茅屋外面,等着杨康与他娘交谈。

    几番言语过后,这对母子发生了争吵,杨康从她腿上起来,声音都粗重了不少,“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我若是被人欺负,你总会怪我行事张扬,从来都不会安慰我!我昨日闯入鬼宅,你也是怪我到处乱跑!我看我还不如那只锄头!”

    这里是杨康的梦,他的母亲做出的反应,也会按照杨康的想法来。

    如果他以为母亲不在意自己,梦中的女人大概真的不会出太好听的话。

    女人道,“不错,你怎么比得上它呢?”

    杨康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他“哐”地一脚踹开门,怒气冲冲眼角还带着泪水,从茅屋里走了出来。

    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

    顾安宁站直了身体,整理好仪容,朝杨康露出温和的微笑。

    杨康大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想回到茅屋中找母亲,屋子里却传来女子无助的哭声。

    杨康止住了脚步,警惕道,“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不会伤害你。”顾安宁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记得做下的承诺,请将我带回汴梁吧。”

    “只有这样?”杨康问道。

    顾安宁低眉顺眼,表现的很无害,道,“若是可以,能否把我的姐姐也带上?她虽已被鬼差带走,但尸身仍留在宅邸中。”

    杨康看他没有伤人的意思,也不曾忽然露出个可怕鬼脸,渐渐放松了警惕。

    “我该怎么做?”

    顾安宁道,“那日我上吊之处,下方便是我的尸体。那只木头老虎埋葬之所,便是姐姐。劳烦你将尸骨挖出,送往东京。若是你不知该如何去做,可将此事告知康王叔,由他来拿主意。”

    杨康没想到,都这样了自己宋朝王爷的人设还没有倒。

    他忍不住道,“我并非你的堂弟。”

    顾安宁愣住了,似乎无法理解。

    杨康又道,“况且,大宋早已迁都临安,就算送你回到汴梁,也找不到什么康王叔。”

    “什、什么?”

    杨康道,“你是想回汴梁,还是临安?”

    顾安宁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他。

    “汴梁。”他道,“随便将我埋在哪里都好,只要是汴梁。”

    “好,我答应你了。”杨康道。

    顾安宁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他的动作十分优雅,看起来赏心悦目。行完礼之后,顾安宁便消失不见,杨康也自梦中醒来。

    天色才微微亮,他没有穿衣服,套上鞋子敲开了完颜洪烈的门,跑到完颜洪烈床上,与他讲了方才的梦。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完颜洪烈沉吟道,“不过还是找个道长看看为好。这等阴损之物,就算没有恶意,也会对活人有不好的影响。”

    起道长,杨康就想起了那个脾气很臭的到贴上来的师父。

    他从来没有看到丘处机学习过道家经法,反倒是天天舞刀弄枪,一点都不像个道士。

    而且宋人如此仇恨金人,真的能找到有本事的道士吗?

    就算真的能找到,这种怀疑的态度万一激怒了顾安宁,他们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

    丘处机的事情不能跟完颜洪烈讲,杨康只对他了后面的疑问。完颜洪烈深以为然,放弃了寻找道士的想法。

    天亮之后,在杨康的要求下,完颜洪烈以及王府守卫们全都换上宋人衣服,跟随他去了城中偏僻的宅邸。

    与前面两次杨康来时都不同,这一次大门上上了锁,而且落下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许久没有人碰过。

    杨康变了变脸色,完颜洪烈拍拍他的肩膀,对手下道,“砸开。”

    石头与铜锁碰撞,铜锁应声而断。

    手下推开门,两队带刀护卫先走了进去,而后才是杨康与完颜洪烈。

    杨康发现宅子里面布满了蛛网与飞灰,先前见到的活人生活过得痕迹也都消失不见。

    杨康领着一队人过来,指着树下道,“就是这里,还有旁边院子的树底下,心些挖,别碰坏了东西。”

    完,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树上悬挂的麻绳,正是顾安宁用来上吊的那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