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本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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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大广间临时搭建的放映室里,每个刃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探究与紧张,正襟危坐注视着荧幕。

    审神者环视一圈,不得不,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本灵比分灵拥有更高的神性、更强大的灵力、更自我的性格、更坚定的内心——简单来就是难管。尤其在工作方面,众多刀剑本灵的积极性有所欠缺是最需要调整的。

    任务记录正式放映之前,审神者跳到放映上按下暂停,用人类世界学老师一般的语气谆谆善诱:“在正式观看之前,我想明一点:有时候,其他位面的任务比一线的战斗更加艰难,也比你们想象中更危险。充满特异因素的其他位面尚且如此,更何况三日月意外进入的平行世界呢。”

    审神者看着故意做得有糙粒感的画面——虽然高清记录后续已经补齐了,但为了凸显出任务的艰难和意外性,就这么做了,甚至还做了几个断片。

    除此之外,她本来是想配个bgm的,但狐之助这样显得太假太人工,她只好放弃。

    “所以,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三日月殿去做了很多危险的任务么?”髭切率先问道。

    “可以这么吧,但这并不是时之政府发布的,而是无意来到平行世界后的经历。”审神者点头,“没有具体要求的任务世界已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我无法想象如果有,三日月会被进一步桎梏到什么程度。”

    她顿了顿,“即便你们都有过人的力量和随应变的能力,也很难避免遇上这些事情。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你们觉得轻松的时候,已经有刃把更多风雨替你们扛下了。咳。”

    到最后,审神者也觉得自己用词夸张了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但是陷入思考的众刃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而是更进一步地想象三日月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尤其是审神者过之后。

    他们的姬君,在对时空的评定上,有着无法否认的权威。

    “姬君,不要再卖关子了。”鹤丸托着脸道,“你叫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看三日月的任务记录吗?刻苦努力什么的都已经听腻了,而且——”

    他看了一圈,“三日月没来,是你特意没让他来吧。”

    鹤丸在这种事上思考总是快人一步,审神者毫不介意地一笑,对这雪白的付丧神露出一个隐晦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吧,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审神者按下播放键,“开始吧。”

    荧幕上,三日月的身影只出现了一瞬,又迅速隐匿于黑暗之中,像是被不见五指的夜色吞没,也像被看不见的拉进深渊。

    大广间深沉静寂,听不见一丝呼吸。

    十几秒后,荧幕出现了一点亮光,继而清晰起来,一团又一团粉色夹杂着哼哼唧唧的声音出现在众刃的视线里。

    正当众刃思考这些是什么东西时,暗地里的审神者面无表情地给了狐之助一爪子:把猪崽剪进去干嘛?之前不是没有吗?

    狐之助瑟瑟发抖:不是要突出三日月大人的艰辛吗?我想到第一个平行世界养猪好艰辛就临时加进去了

    审神者给了它一个冷酷的背影,重新跳上放映,按了两下快进。

    众刃奇怪审神者突然的举动,然而下一秒,他们就被画面中的情形吸引了视线。

    阴暗凄冷的本丸,荒芜的庭院连杂草都没有多少,角落里的时空转换器看上去早已损坏,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那晦暗的、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渐渐靠近,拐角处骤然显露出一抹稠艳的暗红色。

    很快,这个高挑的身影完全展现在画面里,容貌与穿着印证了他的身份,只是不由自主地散发出的哀绝,与他们对三日月的印象大相径庭。

    付丧神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仰头看了过来,浮着血月的眼眸骇人。

    众刃屏息凝神,面露怔色。难以想像被人类称颂赞叹过无数次的最美之刃沦落到此种境地,唯有那双清明的眼瞳还能证明他还是他们认识的三日月。

    时之政府曾统计过刀剑付丧神暗堕的概率,拥有越高的神性,暗堕的概率也就越低。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平行世界,连三日月都暗堕了的话,恐怕那座本丸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相比刀剑付丧神们的凝重,审神者则有些激动难耐。果然,单纯的片段剪辑配上无声的画面就已经很神了,没等开始就铺垫出了一股悲凉虐心的氛围。

    放映出来的记录只是剪辑,因此,在下一秒镜头晃动过后,画面变成了检非违使劈砍三日月的肩膀,刀刃染成血红,而付丧神怀中护着暗堕的五虎退。

    于是大广间里的五虎退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捂住嘴,眸光微微颤动。

    纵使是平行世界的他,他也由衷地感受到了内心的震撼,由此悲伤到眼眶湿红。

    三日月回到了那座凄冷的本丸,怀抱短刀走入房间,得到的不是问候与安抚,而是质问。

    在这一瞬,审神者敏锐地察觉到多数付丧神握住了拳头,眉头皱得更紧。

    终于,画面上的付丧神意识到了三日月遇见了检非违使,询问他的伤情,铠甲与衣物脱去后,展现在众刃面前的便是皮开肉绽和淋漓鲜血。

    五虎退犹没有放下,泪水已然涌了出来。他平日就很爱哭,但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难过得透不过气。

    荧幕上的画面接下来飞速闪过,众刃只捕捉到了几个信息——三日月为了灵力去工作,不眠不休。

    失去灵力的刀剑沉眠于本体,而三日月最终的目的,是将他们净化,重新投入到新主的里。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净化后的刀剑竟然会失去这些记忆,真正地作为一振“新刀”开始新的生活。

    “这不公平”五虎退已然沉浸进去,通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像是哭肿了。

    那座暗黑本丸是全刀帐,刀一天一天减少,最终只剩最开始的几振。

    但终于,三日月将那几振到也送走了,偌大的本丸只剩下他一刃。那个夜晚,明月高悬,衬得他无边孤寂。

    一个“终”字跳跃至荧幕上,众刃总算回过神来。

    审神者知道,要先给他们缓缓,毕竟后面的更刺激呢。

    “那个时候如果我在他身边就好了。”石切丸叹了口气,“他可是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谁都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最不会照顾别人的一个,最后却救赎了那座暗黑本丸的所有刀剑。那种从茫然无措到坚定前行的过程,怎么想也不会好受。

    “是啊,他不该去那里。”狐丸红色的眸子在暗夜里的带着一点光辉,如同野兽一样带着侵略性。

    他感到不忿。

    出于审道主义关怀,审神者对他:“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鹤丸对此接受良好,愉快地:“不是正好培养了三日月的自理能力吗?刃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哎呀看来后面还有很多惊吓呢。”

    三条家的兄弟们怒视,好在这时第二个世界的记录又开始放映,这才没怼起来。

    没想到鹤丸一语成谶,一上来,三日月就给了众刃一个大惊吓。

    “啪嗒、啪嗒、啪嗒”

    两三滴鲜血砸在一起,重叠成花的形状,继而流下一股,将原本点状的血迹浇成刺目的一滩。

    画面中,昳丽的付丧神眉眼淡淡望着地面,像是透过无尽的虚空与茫然,他的捂着下半张脸,却无法阻止从指缝里挤出来的鲜血。

    “这是”

    众刃瞠目,一期一振尤甚——尤其是在看到他自己后。

    荧幕上的一期一振已经容光焕发,不复第一次出现时的狼狈,显然已经接受了那个叫做铭印的东西。于是当他们站在一起,就更显得三日月苍白无力。

    一期一振望着三日月,眼底充满了复杂到难以言喻的东西:“三日月殿您究竟想做什么?”

    三日月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像是无可奈何,“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啊”

    茶梗在茶杯里立起来了,却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歌仙兼定冒着风雪寻找三日月,深一脚浅一脚的雪逐渐掩埋了通向花房的血脚印,寒冬一般的本丸像是众多刀剑心中冰封内心的三日月,宁死也不会承认第二个主人。

    那个世界的时之政府听了这件事,将三日月私自带去实验,其中阴暗虽不表明,也足以让人觉察。

    后来,三日月经历了那个世界的前线战场,却还是在本丸迎来自己的终点。

    碎刀。

    他的像白瓷一样开始产生裂纹,在那名审神者信息地以为他不再排斥她,从战场听本丸被时间溯行军侵袭的消息、狂奔回来时,已经有刃不忍看接下来的一幕了。

    刀剑碎裂,化作废铁扑簌落于尘土。

    天下最美之剑的脸庞也长出了裂纹,他走上前,在那位姬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消散了身影。

    “有形之物终将消逝,不过是在今日而已”

    那日天气实在很好,有人却泣不成声。

    大广间也传来几声抽泣。

    几个感性的短刀已经忍不住呜咽,狐之助顶着抽纸盒在他们之间穿梭。

    角落里坐着的一期一振已经接收到了弟弟和三条们的“怒视”,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劝劝三日月。

    即使遭到迁怒,一期一振也没有生气,反而真的思索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发挥最大的作用。

    “那个铭印是什么?”鹤丸突然问。

    “就是篆刻在灵魂上的东西啦。”狐之助。

    “为什么三日月排斥它呢?我们这里可没有这种东西。”

    “大概是因为世界意识认为他有,毕竟三日月大人是审神者大人的刀嘛。”狐之助思考了一阵。

    “哦”鹤丸恍然,“原来罪魁祸首是姬君啊。”

    审神者:???

    走神几秒,战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安静。”她,“很快,你们会看到更加难以忘怀的东西。”

    第三个世界是一座完全受审神者掌制的本丸。

    在这里,刀剑付丧神没有权利反对审神者,审神者把强的那部分洗脑成自己的护卫,将他们分作两派制衡。

    三日月显现时,他顺从地被狠狠钳制着下巴,今剑在一旁绝望地跪地恳求,都无济于事。

    画面刚放映到这里,众刃的怒火已然实质化般燃烧起来。在这之中,有因为自己兄弟受制于人而愤怒,有因为自己简简单单被审神者控制而愤怒但他们的愤怒很快就消失了——在看到三日月顺从地跟在戴着面具的男人后面的时候。

    他们心知三日月定然不会这么容易受制于人,但真正看到这样的场景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伤。

    “我看不下去了”今剑把脑袋抵到岩融肩膀上,哑着声音道。他哭得比上面的今剑还惨,尤其是看到那个男人把三日月扔到床上。

    寝当番他不愿想会发生什么。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拉了回来,鹤丸甚至大叫了一声,声音有点颤抖。

    今剑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鲜血淋漓的鹤拔刀捅穿了三日月的胸腔。

    恶魔一样的白鹤露出瘆人的微笑,染着血的牙齿露出来,像是要狠狠咬下三日月的一块肉。

    那一瞬间,他的眼底全是杀意。

    而被重伤的三日月,则真的像坠入湖底的新月一样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鹤丸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三日月殿啊!!!”太鼓钟贞宗大力晃着鹤丸国永,用他的羽织狠狠地擤了下鼻涕。

    鹤丸被拽得左摇右晃,嘴里喊着“这不是我啊啊啊啊”,眼底的神色却如沉淀的湖水一样沉静下来了。

    三日月的经历比他预想中艰难得多。

    他想,如果是他的话,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当画面里的鹤丸提出拿审神者的头当球踢时,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赞同的笑。

    至此,审神者的剪辑对所有刃生效。

    审神者一边感慨,一边看了眼这只最不服管的鹤。剪辑时三日月给她带来的震撼远比给他们带来得多,正因为她是主人,所以更感到难过。

    接下来的故事发生在暗黑的时之政府。

    三日月再度成为了一振暗堕刀,不过这一次他一睁眼就被一个看上去很靠谱的审神者捡走了,来到了一座破烂不堪的本丸。

    原以为能在艰苦中勉强度日,却没想这名审神者对付丧神更加物尽其用——尤其是三日月,因为能够在月光下活动,成为了执行各种任务的首选。

    众刃看着三日月穿女装、被拍卖、练习二刀流、做双面间谍几乎无所不能。

    他们头脑昏沉,他们已然麻木。

    审神者没有剪辑那位同事宁可舍弃自己也要把三日月救出时空裂隙的画面,但在私下,她已经把这一幕看了上百遍。

    同样,她也几乎没有剪辑另外两个还算平和的世界——除了三日月生病时苍白的脸色,以及修行出发时的漫天大雪。

    记录就此结束。

    大广间久久没有声音。

    趁着付丧神们平息情绪,审神者晃悠着走了出去。

    她的本丸是无比的美丽,天是湛蓝色的,阳光温暖,微风和煦,檐廊下还坐着天下最美之刃。

    审神者轻轻松松地找到了三日月,从他身边坐了下来。

    三日月笑望着不知失踪到哪里去的审神者,道:“姬君刚刚还在找您呢。”

    “咪。”一只猫猫头从三日月怀里探了出来。

    三日月伸出指挠了挠猫的头,随即听见审神者:“三日月,辛苦你了。”

    “哦?”三日月微微一怔,又意识到她指的什么,笑着:“都过去了,很多事几乎不记得了呢。”

    审神者叹了口气,“没关系,有人会替你记得。”

    三日月:?

    他一时没明白审神者的意思。

    “那我就先走了,有些文件还需要处理。”审神者完就溜,没走几步,却倒了回来。

    她:“三日月,如果其他刃最近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你淡定就好。”

    三日月:“奇怪的行为?”

    审神者:“嗯,我给他们上了非常生动的一课,相信他们能体会到一些深刻的东西。”

    三日月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然而,当他注意到本丸本来很正常的付丧神们突然用各种熟悉的眼神看向自己时,忽然发现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