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敲折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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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负夏书,是土蛋放学后必做的事情之一。

    看着她每次都被吓的连滚带爬,又哭又叫,他就高兴。

    可今天——

    在大黄扑上来的一刻,一块尖锐带菱角的石头,狠狠砸在狗头上。

    “嗷呜”

    大黄惨叫着摔出去,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逃回主人身边,瑟缩颤抖。

    “赔钱货,你敢打我的狗?”土蛋见狗被开了瓢,心疼的要冲上来。

    夏书示威的扬起中的石头:“我还要杀了它呢!”

    记忆里,原主被大黄咬伤过多次。

    腿和臂上,现在还留有犬齿的痕迹。

    每次,阿娘阿爹找三叔一家理论,都被夏老太护着,以狗不懂事,人也没死为借口,不了了之。

    沾血的石头吓住了土蛋,不敢上前,只能怂恿大黄狗。

    “大黄,别怕她,上去,咬死她个赔钱货,上啊”

    “再我杀了你。”夏书举着石头冲上前。

    “阿娘”土蛋吓坏了,尖叫着往家里跑。

    大黄狗也受了惊吓,撒丫子狂奔,窜进了夜幕下的后山。

    夏书:

    狗仗人势!

    总有一天,一锅炖了你!!

    听到儿子的叫声,三婶子杨氏从灶间走出:“放学了不读书写字,鬼号什么?”

    “阿娘,赔钱货要杀我”

    夏书早扔了石头,理都不理三房母子,径直回家。

    院子里,传来杨氏的斥骂:“没出息的东西,你十岁,她八岁,还是个赔钱货,你都能被她吓住了大黄不在,你就不能打她了?等过两天你爹回来,看不扒了你的皮”

    土蛋被阿娘拎着耳朵教训,呜呜咽咽委屈回屋。

    连麦花被吵闹声惊了,披着衣服下床:“妹,是不是土蛋又欺负你了?”

    “没事,嫂子,你没听土蛋,是我要杀了他吗?”

    夏书云淡风轻的笑笑,取来案板菜刀,杀鱼做汤。

    “你哪来的鱼?”连麦花这才看到活蹦乱跳的鲜鱼。

    “嫂子,你还在月子里,不宜劳作,快回去躺着,阿娘,你是我们家的功臣,给我家添了男丁,爹爹地下有知,一定很高兴呢。”

    夏书岔开话题,将嫂子推回房间。

    在这个以劳力为主的时代,男丁是家里的顶梁柱。

    谁家要是生了女娃娃,连儿媳妇都要被歧视。

    虽然夏书不是夏家骨肉,却也是夏家唯一一个女娃娃。

    官宣的“赔钱货”。

    父亲下葬不到十天,夏老太就想要将老二一房逐出家门,全然不顾即将生产的连麦花。

    后来,还是杨氏族人出面,才勉强答应:倘若连麦花生的是男丁,就可做为夏家人留下,否则,全家滚蛋。

    如今,要不是嫂子生下了锅巴,怕是他们连遮风挡雨的茅屋片瓦都没有。

    收拾好鱼,夏书找了三块石头,在门口垒了个灶,从灶间端来一口锅,白水煮鱼汤。

    下奶的鱼汤,以煮至汤汁浓白为佳。

    阿娘宋翠梅收工回家时,正遇上鱼汤翻滚。

    “大褚?”

    夏大褚去摸鱼,她是知道的。

    见到鱼汤,心儿子来的还挺快。

    喊了两声,无人答应。

    心下奇怪,进屋看到桌上摆放的饭菜,又是一愣。

    咸菜,窝头,稀粥。

    她是当家人,家里有多少米面最是清楚。

    照这种吃法,估计明天就没米下锅了。

    更不要,还有一个坐月子的。

    “阿娘,你先吃着,我给嫂嫂盛鱼汤。”

    夏书将鱼汤端进屋,宋翠梅还在愣神。

    “你哥呢?”

    总感觉事情哪不对。

    “哥哥还没回来,这些是我做的,阿娘你尝尝”

    “你这你这孩子”

    宋翠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到米缸前。

    果不然,米缸已经底朝天。

    “这可是你嫂嫂的口粮,你怎么能都给做了这让你嫂嫂吃什么,孩子怎么办?这点米是留给锅巴的。”宋翠梅急的直跺脚。

    穷人家的孩子,若是奶-水不充足,就只能熬米汤续命。

    若是连米汤都没有——

    宋翠梅不敢想。

    “阿娘,你放心,嫂嫂喝了鱼汤,锅巴必定饿不着。”夏书将阿娘拽回桌前,丝毫不急。

    “你哥不是没回来吗?哪来的鱼?”

    “杨锦叔叔送我的。”

    “是他?”宋翠梅神色微微变,旋即皱眉:“以后不要再过去了。”

    “阿娘?”

    不过去?

    她都定好了鱼,不过去拿怎么行?

    咦?

    怎么感觉阿娘在提到杨锦时,神色有点不对。

    宋翠梅只吃了一碗稀粥,怎么都不肯吃窝窝头。

    “大褚明早上大概能回来,回家肯定也是饿坏的,这窝窝头还是给他留着吧,阿娘不饿,只是困累了。”

    庄稼人,为了节省灯油,都是天色擦黑吃饭,饭后立即上-床睡觉。

    这样又能休息,又扛饿。

    宋翠梅收拾好碗筷,洗漱后和儿媳一床,也可以在夜半时,方便照顾一下孙子。

    有了鱼汤的滋补,锅巴吃了大饱,一夜酣睡,算是宋翠梅最大的安慰了。

    天色蒙蒙亮时,她蹑蹑脚的起床,预备烧水做饭。

    哪知道出门时,才发现夏书已经热好了昨夜的剩饭,正蹲在院子里洗锅巴的尿片。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宋翠梅对女儿忽然有了陌生的感觉。

    似乎,在她面前的,不再是昨天的女儿。

    听到动静,夏书洗擦干净,为阿娘打来洗脸水。

    “阿娘,午饭我给你准备了两个菜团子,两片咸菜,白开水也灌好了。”

    眼下是农忙,双杨寨的人基本上都在杨财主家的地里帮忙。

    男人收割,女人捡麦穗收拾残局,男人一天五大枚,女人三大枚,不管饭,管饭的多收一文钱。

    宋翠梅为了多赚一枚大钱,每次都是自己带两个菜团子充饥了事。

    “你大哥要是回来,让他吃饱了再上工,若是打的鱼多,就先养着,石槽我已经收拾干净了,也放了水,若是累了,就歇息半天才去也可以”

    院子里,传来三婶子杨氏的叫骂声:“你个挨千刀的,不就是一条狗吗?又不是你家祖宗,跑了就跑了,你还不上学了不成?难不成它今后要是都不回来了,你还永远不上学了?快给我走,要是迟到,看我不敲折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