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始龙墓

A+A-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显,王政之德之纯。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

    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鬼火之后,声音不断,续续传来。

    其声呜咽,有阴风相伴,白衡甚至看见阴风之后,有高大祭坛,有王者居其上,上敬青天,下礼黄土,祈祷风调雨顺,祈祷四时有余,无灾无难,天下大同。

    然后,那王者开始朗诵这首维天之命。

    维天之命原本是成王赞美文王的祭文。

    没错,就是祭文。

    歌颂了文王崇高的品德,而德行功业泽被后人,而后像是许诺般,后代应该更加勤勉,将文王的德业发扬光大。

    但白衡注意到了,文王之德之纯,这一句,便改成了王政之德之纯。

    王政应该是倒装。

    的是一个叫做政的王者。

    叫做政的王者,祭文的对象是谁,几乎呼之欲出。

    始皇未死,而有人咒他死去。

    在临川城中,鬼火之后,行大不敬之事,若是被人听到了,只怕是抄家灭族的之祸。

    可是白衡遍视周身,也不见有任何愤怒。

    一道道阴魂就此躺在坟茔之中,白衡等待许久,也不见有任何阴差躺到此处。

    诡异的是,眼前这些阴魂并非沙丘村中人,而是一个个披甲执锐的英武之士。

    他们气血厚重,全然不似死人。

    有阴魂穿过他的身体,向更远的坟茔躺下,直到所有阴魂都消失以后,白衡耳边那维天之命的祭文才得以停止,而脚边自己的坟中,也无阴魂入睡。

    只是坟墓不知何时恢复成了原样,乃至于坟上青草野花都尚在原位,不似有所移动。

    白衡虽好奇,但也不会就此停下脚步。

    越过坟茔。

    没有多久,眼前的光亮就越发明亮了,他好像靠近了临川城的核心区域。

    或许,于城外见到的类似太阳一般的光源就藏在哪里!

    白衡前进。

    “哗啦”!

    水声,自脚下传来。

    白衡眼神恍惚,天地为之颠倒。

    脚下潺潺水声,他低头一看,已是走至河堤。

    再往前一步,便是苍茫的湖面。

    湖的中心,隐约生长着一棵大树的影子。被烟云所阻挡,只能看见一道虚影。

    烟云汇聚的地境上空,有一只只杜鹃般叫声的鸟儿,一声声啼鸣,好似为白衡指引去路。

    白衡行在烟云之中,两旁是一片苍茫的雾气,看不清前路,分不清东西。

    只觉得忽然间肩头一重,有一只鸟儿飞到肩膀之上,在白衡耳边啼鸣。

    没当他位置走错了之后,那鸟儿就会展翅,落在湖面上,用长长的鸟喙扯着他的衣带,带着他前行。

    而慢慢的,白衡渐渐走出了蒙蒙大雾。

    来到了这湖的最中心区域。

    雾气渐渐稀薄,而随着烟云散去,湖中大树也逐渐显露原身。

    其树郁郁葱葱,树叶纷繁多姿,其上纹理各有不同。

    高达三十余丈,树干粗大,只怕二十人合抱之下尚有空缺之处。

    白衡只是粗略估计,这树,只怕已有上千年的树龄了。

    只是记忆中的沙丘,并无这般大树。

    白衡以天眼通去看。

    只见那树上,只有两道年轮。

    是只有两年树龄,还是纪年之法不同。

    白衡不禁想起逍遥游中以五百岁为一季的冥灵树,以八千岁为一季的大椿之树。

    纪年之法不同,树龄自然也有不同的算法。

    树龄多少年并不足以吸引目光。

    最为吸引白衡的是这大树的树冠。

    树冠呈黑白两色,仿佛游动的阴阳鱼。

    可随着白衡走过去,走到树下,抬头向上看时才发觉,那树叶并非单一的黑白两色,黑白两色只是总体感官。

    这树叶呈五色颜色,还有一些果子藏在树叶之中。

    果子呈湖泊色,浑然天成的纹理铭刻在果子之中,还有一圈圈异色光晕时而从透过果皮向外扩散。

    白衡只顾着看那果子,迈开腿,随着“卡擦”一声,他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一样?

    白衡低头去看。

    树根旁,平躺着一具尸骸,树干好似生长在这尸骸之上,一根粗壮的树根扎根在尸骸之中,在肋骨中中空向外延伸,而其余的根须则在骨头之中生长。那棵大树好似在通过尸骸汲取养分一样。

    白衡踩碎了对方的头颅。

    他低头的瞬间,还看见了一块柳木削成的照身贴。

    他拿起照身贴,目光从上面掠过。

    南郡安陆县

    照身贴上刻有人的户籍,名字,爵位等等。

    白衡中这一份是王开的。

    “没想到你居然死在了这里?”

    白衡握着中的照身贴,一使劲,那柳木削成的照身贴瞬间粉碎,从中流失。

    那个杀死他的男人,终究死在了这里。

    只不过,他的爵位变了,官职进阶了。

    成了东郡的郡尉。

    秩比二千石的秦吏,掌管一郡军事,再往前一步,就是郡守,就是秩二千石的封疆大吏了。

    但他死在了这里!

    显然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奉命出城前来调查,然后遇难身亡了。

    那此前遇见的那些披甲执锐的秦军,显然就是他带来此处的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白衡困惑无比。

    而此时,那肩头上的杜鹃依旧在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白衡绕着这棵大树走了一圈,大树的后面,是一处深坑。

    深坑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未曾腐化的尸体。

    他们仍旧保持着生前的表情,甚至于连衣服也不曾走过改变。

    只是缺少了耳朵!

    白衡在记忆中找出了与这些人贴近的名字。

    这些,是曾经沙丘村落的居民。

    他们都死了!

    被埋在了这里。

    曾经,白衡也是如此,被埋在此处。

    只不过他活过来了。

    虽然是来自后世的灵魂融入了这个身体,但他依旧是以这个身躯在世间行走,算是原身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那杜鹃鸟在白衡肩膀上叫着。

    叫了许久,忽然湖水倒灌入深坑之中。

    没过多久,这些尸体就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平庸无比的墓穴。

    但那墓穴又格外的古怪。

    好似泥土之下,埋着特殊的东西。

    白衡正要细看之时,头顶突然掉落一枚果子。

    白衡握住果子。

    那果子很快破开,最后变成一株的树,树长了大约三尺高,然后快速枯萎,消失不见。

    白衡倒是认出了这棵树的名字。

    冬青!

    白衡猛的一回头。

    一瞬间,他死死地看着这棵参天大树。

    这便是斧头给予他部分片段,记忆当中的那棵冬青?

    只不过,看这年轮,这冬青树至少存在了两年时间。

    白衡很是诧异地看着这棵冬青树。

    它长得很好,好的让白衡觉得已经诞生出了了智慧,已有成妖的潜质,再过些年岁,只怕就能化成妖怪。

    白衡看向这棵冬青树,只是为何叶子变成了黑白两色。

    白衡想不通。

    但这应是冬青无错。

    果实总不至于出错。

    而且冬青的果实也从紫色变成了琥珀色。

    而且内生特殊光晕,不断向外弥散,一丝一毫充满灵性,将之吞下,堪比静坐一刻钟的修行。

    身后的坟墓高度不断在拔高,而动静则越来越大。

    白衡思绪中断,他在回头。

    那原本平平无奇的坟墓边缘,长出了四面朝向的阙。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面阙立于四方,拱立中间这一墓穴。

    墓穴的主人应该很是特殊。

    白衡还没看完这墓穴继续变化,而后就听到冬青树突然抖动。

    白衡心中一紧。

    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入心头。

    这一刻,白衡再次听到有人在高声朗诵维天之命,声音自身后传来。

    于是,他扭头,向后看去,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冬青树上的果子不断下坠,树叶也是如此。

    树叶一落地,就开始枯黄,并且迅速的腐朽败落,一种名为死气的灰色雾气将冬青树包裹住。

    那浓郁至极的死气甚至能够影响白衡。

    大树在抖动也就算了,其他地方也在抖动。

    大地在上升,原本平静的河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位正襟危坐,执长矛,身穿黑甲,表情各异的秦卒。

    如若不是白衡以天眼通去看那些秦卒,发现内里中空,白衡都会认为这些秦卒是活人,而非陶俑。

    陶俑?

    白衡心中惊骇不定。

    秦国,陶俑,这两个字放在一起,会让白衡又另外的联想。

    于是他回头向后看去。

    那高大的坟墓竟然悬浮在空中,坟墓之上,有一颗陨星悬浮,正反两面皆刻字。

    正面刻着“祖龙墓”而背面则刻着“祖龙死而地分”这几个字。

    这是一块墓碑,属于始皇帝的墓碑。

    曾经出现在史书中的谶语再度浮现,仿佛代表着应有的事,会继续往前发展,而不会随外物改变一样。

    白衡心中惊骇不定。

    这变化并未停止。

    冬青树不断地枯萎。

    最后,化作朽木,最后,消失在风中。

    风吹走的冬青树上的阴阳二气使得天地仿若颠倒般,灰蒙蒙一片,像是一团鸿蒙未判时的混沌。

    白衡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

    而后有一只徒然放在他的肩头,这空荡无人的天地之中,有一个人突然出现,让白衡头皮发麻,身后出了一声冷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白衡回头看去。

    他望见原本冬青树所在的方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那深坑扭曲变化,最后冒出了一团神秘莫测的能量。

    从深坑中伸出了一只,两者之间像是并无距离阻隔一样,落在他的肩头。

    冬青的花语,是生命!

    冬青树下,诞生了一个生命。

    而这一刻,这冬青树下的生命正要破开深坑的封印,从中钻出来,降临人间。

    白衡不禁与他拉开距离,同时举起中的纯均剑,朝那只搭在他肩头上的重重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