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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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承邺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他刚才那种没来由的恐慌感此刻已尽数散去,剩下的只有愤怒,从心底蔓延到了全身。就在不久前,他坐在行辕的办公室里,听到许承晴:今天早上,他的母亲和二姐因为他不回家的事情为难她时,他忽然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连公务都顾不得处理,直接就回到了家里。然而现在,她却跟自己:要离婚?

    他只觉得有些可笑,眼中更是阴霾沉沉,积压了许久的怒气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

    “是为了他吗?”他看着阮宁问到。

    阮宁却只是看着他,虽然许承邺没有那个人的名字,可阮宁的心里很清楚,他的那个人是谁。

    她笑了笑,看着许承邺道:“在你的心里,其实是和你母亲还有二姐一样,认定了我和他有关系是吗?”

    许承邺没有话,只是看着她,他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其它理由要和自己离婚。

    阮宁从他脸上的神情中猜到了答案,她低下头去笑了笑,随即便又抬起头来,看着许承邺道:“你还记得,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愿意学医,却不愿意进学堂念书吗?”

    许承邺依旧没有话,他的目光却在这时有了一丝细的波动。

    阮宁在这时又响了起来:“因为我很的时候,我母亲就跟我,我和你订了亲,我长大了是要嫁给你为妻的,所以她让我多学习一些相夫教子之道。尽管我后来后悔了,我很想要去学堂念书,可我还是努力的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阮宁眼眶渐渐发红了起来,她看着许承邺,视线有些模糊,有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着,但她一直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但我后来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这个样子,你从来就没有来看过我,每次许伯伯和承欢姐来,都会跟我,你是因为有事情,所以才来不了,下次一定会来看我。可是一直到我和你结婚前,你都没有来看过我,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他们。现在,我不想再欺骗我自己了。”

    他并不爱自己,甚至连一点喜欢都没有,这样的婚姻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任何意思。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放,各自安好。

    凝聚在许承邺心头的怒火早已散去,在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和强忍着的泪水时,他的心里被另一种情绪取代着。这种情绪,和刚才的恐慌感有些相似,却又多了一分疼痛感,痛在他左边胸口的部位。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看着阮宁冷冷的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嗯。”阮宁点了下头,尽管她是在今天第一次听离婚这个词,但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在和许太太她们一起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她看着许承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与其这样不开心的过一辈子,不如早点放,寻找各自的幸福比较好。”她刚刚明明就很想哭,甚至差一点,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可是这一刻,她却忽然释然了。

    许承邺却在这时看着她:“这些话都是他教你的吗?”她从生活在那样愚昧保守的地方,连学都没有上过,又怎么可能会出刚才这样的一番话?

    阮宁却已经不想再解释了,再多,对她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的沉默让许承邺更加的烦躁,他看着阮宁道:“你要离婚我绝对不拦着你,但是后果,你自己想清楚。”他完,就转身离开了。

    阮宁依旧站在原地,她的耳边回荡着的是许承邺在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后果,无非就是被人指指点点,成为他人口中茶余饭后的一个笑柄,又或者,她这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了,但又能怎样呢?总好过她在这许公馆中委屈求全,降心相从的过一辈子。

    阮宁要和许承邺离婚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许延德他们那里。许延德自然是十分反对的,这桩婚事是他定下的,他一直都希望阮宁能够嫁到他们家里来。他找到了阮宁,问是不是许承邺欺负她让她受委屈了,所以才想要离婚?

    阮宁摇了摇头,却在这之后叫了他一声‘许伯伯’而不是‘爸’。她尊重许延德,却没有办法再叫他一声‘爸’。于她而言,他终究是许承邺的父亲,她不想再和许承邺有什么牵扯了。

    许延德愣了一下,阮宁随后便又看着他道:“许承邺他没有欺负我,也没有给我委屈受,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勉强在一起的话,也不会幸福的。”

    许延德还想再劝她,可阮宁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是他还是许承欢,又或者是许承晴来劝自己,都没有用。至于她父母那边,她暂时还不想,想再瞒一阵子。

    许承欢见她下定了决心,也就不再劝她,而是看着她问:“那你有没有想好,搬出去之后要住哪里?”

    阮宁笑着回答道:“我已经向学校里申请了宿舍,明天就可以搬过去住了。”自从那天之后,许承邺又是几天都没有回过家,宿在行辕那里。阮宁知道他是不想见到自己,便想要尽快搬出去住。只是她一个人在这邺城,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房子也不是一件易事,便只好先向学校里申请一个宿舍。虽然学校里的学生宿舍都是要四个人住一间,但也好过,她继续呆在这许公馆里。

    许承欢闻言皱了下眉,随即便看着阮宁道:“那可不行,怎么能让你住那种地方。这样吧,我在丰安路上有一套洋房,是我私人名下的,离你学校又近,你要不,先搬到那里去住。”

    阮宁自然是拒绝的,可许承欢却道:“你和承邺之间的事情我不管,可阮伯伯他对我们家是有救命之恩的,我们怎么可以让你住到那样的地方去。这要是让阮伯伯知道了,我们家该怎么向他交代?”

    阮宁没有话,许承欢在这时又看着她道:“这样吧,你先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将来找到合适的房子了,你再搬出去,怎么样?”

    阮宁这才点了点头,当天下午,阮宁就搬出了许公馆。

    许承邺正在行辕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务时,程副官走进来看着他道:“二姐来了。”

    许承邺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道:“让她进来吧。”他话音刚落,程副官便走了出去。过了一会,许承芸就走了进来。

    许承邺头也不抬,直接问道:“二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许承芸走过去,看着他:“不是我要来找你,是妈让我来找你。”

    许承邺闻言依旧没有抬起头来,而是继续低头看着里的公文。

    许承芸在这时又道:“妈让我告诉你,你不喜欢的人今天就搬出去了,让你今晚回家里住,不要老是睡在这行辕里了。”

    许承芸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许承邺就已经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你什么?”他眉心紧蹙着,脸上的神情更是有些吓人。

    许承芸有些心虚,看着他心翼翼的道:“我,你讨厌的人已经搬出去住了,你今晚,可以回家了。”

    许承芸刚完,许承邺就已经站起身,向着门口疾步走去了

    许承邺回到家时,许太太正坐在客厅里喝着红茶,许承欢和许承晴就坐在一旁。

    许承晴一看见他,就立刻叫了一声:“三哥。”

    许太太也看着他了一声:“承邺回来了。”

    然而许承邺理都没有理她们,直接就向着楼上走去了。他回到房间时,两名下人正在里面收拾着。他环视了一眼周围,没有见到阮宁的身影,他又打开衣柜,只见她带来的那些衣服已经全都带走了,只剩下她在嫁过来以后买的那些还挂在那里,有几件还是没有穿过的,梳妆台上,她的那些东西也已经全都不见了。

    许承邺回过头,看着那两名下人问道:“三少奶奶呢?!”他的目光冰冷,呼吸却是颤抖着的。

    那两名下人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回答道:“三,三少奶奶,上午就已经搬出去了。”

    “搬去哪里了?”许承邺问到,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让人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着。

    “我,我们不知道,是大姐安排的。”那两名下人回答到。

    许承邺闻言,立刻向着门口走去,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那两名下人问道:“谁让你们换的。”

    一名下人的里拿着一条刚换下来的床单,闻言立刻打了个冷颤:“太太。”

    “换回去。”许承邺到,他话落就直接向着门口走去了。

    他到楼下时,许承欢刚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红茶,许承邺走过去,看着她问道:“她去哪里了?”

    许承欢并不理他,而是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红茶,许承邺就这样看着她,目光冷的像匕首一般。

    许承欢却一点也不怕他,她慢慢放下杯子,抬起头来看着他问:“你现在去找她做什么?”

    许承邺并不话,只是看着她,许承晴在这时声的叫了一声:“大姐。”

    许承欢并没有理她,而是看着许承邺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要这门婚事吗?现在她要跟你离婚了,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因为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去追求婚姻自由了,我不会,爸不会,宁宁她更不会。”

    许承邺的脸色早已沉了下来,他看着许承欢,深谙的眼底里充满了愤怒:“她在哪里?”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双拳都紧握了起来。

    许承欢看了他一眼:“我把她安排到我丰安路的那套洋房里去了。”

    许承欢的话音还未落下,许承邺就已经转过了身去,他刚要向前走去,许承欢就站起身来看着他问道:“你现在去找她,是要跟她什么?是答应跟她离婚?还是让她跟你回家,然后继续把她晾在家里?”

    许承邺的脚步停在了原地,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上前去找她,还是转过身来回答许承欢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听到许承芸她今天要搬出去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被什么人掐住了喉咙,有些透不过气,浑身血液也仿佛凝固在了一起。

    许承欢在这时看着他道:“在你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你和宁宁的关系之前,我不建议你去找她。”

    许承欢话落,许承邺没有应声,也没有转过身来,而是依旧站在那里,他的背虽然依旧挺的笔直,身影却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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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许承邺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抽着烟。许公馆的其他人早已睡下了,许承邺却并不想回到房间里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想到那个身影不在房间里时,他就觉得莫名的烦躁,连房间也不想呆,直接就到了书房里。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有些昏暗,许承邺在这时又抽了一口烟,面前的烟灰缸里也已经堆满了烟蒂,他平常虽然也有抽烟的习惯,但很少像今天这样抽的厉害。

    他本想用抽烟的方式让自己的心尽快平静下来,但随着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他的心好像更加烦躁了。

    明明,他就不喜欢她,对于这桩婚事,他也一直都是拒绝的。甚至就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他都是极不情愿的。可为什么她真的走了以后,他反而无法平静下来了?

    许承欢在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见书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便知一定是许承邺在里面。她打开书房里的水晶吊灯,看着许承邺问道:“还没睡?”

    刺眼的灯光袭来时,许承邺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话,而是看了许承欢一眼。

    许承欢在这时走到他的面前坐下,看着他问道:“后悔了?”

    许承邺依旧没有话,而是抽了口烟。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许承欢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烟灰缸,然后道:“我早就跟你过的,宁宁她不错的,让你早点去见她一面,你就是不肯。每次我和爸去乡下看她,你不是你有事,就是前一天的时候去了军营里面不回来。”

    许承欢的眼神中带着责怪:“你还记得,你去英国留学前,爸是怎么跟你的吗?他让你先跟宁宁成亲,带着她一起去英国留学,可你是怎么的?”许承欢看着他:“你,她愿意等就等,要是不愿意,也可以选择退婚。先不退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就你当时去英国留学的时候,宁宁她已经十八岁了,她生活在那种乡下地方,女子到了十六岁就已经嫁了人,她当时那个处境,已经是要被人指指点点了,你还想要退婚?你想过退婚以后,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吗?”

    许承欢的话不断传来,许承邺却始终保持着沉默,他的眸色漆黑,恰如外面的夜色。

    许承欢看了他一眼:“我一直都不想,宁宁她以前在自己家里的时候,是很爱笑的,可自从和你结婚以后,我就很少看到她笑过了,在这个家里,我看到的,只有她的无助。每次我来,都看到她心翼翼的,生怕自己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我甚至觉得,爸他真的不该定下这桩婚事,因为这不是在报恩,而是在害了她。”

    许承邺没有话,他的指尖却在这时轻轻颤动了下。

    他抬起头来看了许承欢一眼,许承欢也一样在看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是她的丈夫,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依靠,可你呢?动不动就睡在行辕那边,把她晾在家里。你明知道妈不喜欢她,承芸的脾气又那样,可你还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人在这个家会有多无助?就算有承晴在,可承晴到底不是她的丈夫啊!”许承欢前段时间和许延德一起去了趟安州谈生意,回家就听许承晴了那天早上在饭桌上发生的事情,接着就传出了阮宁要和许承邺离婚的消息。她是可以理解阮宁的,虽然她不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可在这个家里,阮宁她确实是不幸福的。

    许承邺不语,只是在许承欢话落以后,忽然想起那天在灯会上时的笑容,那笑容确实很好看,却只有一次是对着他的,在他给她邺城女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

    可那一次,却是他存了私心的。虽然她也很想去上学,可他这么做的原因,却并不全是为了她。

    许承邺一直不话,许承欢也不想再多下去,她在最后看了一眼许承邺以后就转过了身去,然而她刚要向前走去,就又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看着许承邺道——

    “你以为,在这场婚姻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是没有选择权的吗?宁宁她也一样没有。”

    许承欢完,就转身离开了。

    许承邺仍旧坐在那里抽着烟,他的眸色也变得越发漆黑,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许承欢刚刚过的那些话。片刻过后,他直接就站起了身来,在将里的烟掐灭了以后,他就直接向着门口走去了。

    许承邺在这之后就去了阮宁住的地方,然而车子停下以后,他却迟迟没有走下车来,前方的司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三少,要去叫三少奶奶开门吗?”

    许承邺的目光一直看向窗外,闻言了只是了一声:“不用了。”目光却一直看着阮宁所在的那个房间。灯还亮着,她应该是还没有睡,如果他没有猜错,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看书。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学的多,他原本送她去读书,不过是想让她增长些见识,将来也好带出去些,可她却要比自己想象中肯学的多,每天都会看书看得很晚,他每天晚上回到家里,都可以看到她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样子,是那样恬静,总能让他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甚至会让他看得失神。

    他很想看到那抹身影,很想下车去找她,然而许承欢的话,却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

    “在你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你和宁宁的关系之前,我不建议你去找她。”

    他要怎么处理好和她之间的关系?他明明就不想娶她为妻,他明明从就反对这桩婚事,可为什么在她提出离婚以后,他的心要这样乱?

    阮宁正坐在房间里看着书,忽然有一阵风从窗口吹了进来,阮宁觉得有些冷,便站起身来去关窗。她刚走到窗口,就看到有一辆车停在楼下。车灯还亮着,车里的人穿着一声黑色的西装,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阮宁知道,那个人就是许承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晚来这里,但想想,他很有可能是来答应跟自己离婚的,她正准备关掉窗,下楼去找他,楼下的车子却忽然发动了,不一会儿,就驶出了阮宁的视线。

    阮宁站在窗口,望着那辆逐渐远去的车子,皱了下眉。

    许承邺坐在车里,眉心微蹙着,目光却没什么焦距,刚才,他在看到那个身影走到窗口时,明明觉得心里某个部位被填满了,但很快,他就又觉的一阵恐慌,在怕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当车子开走以后,他又觉得一阵空虚,刚才被填满的地方,此刻又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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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承欢接到洋房那边的电话时,许承邺刚好从行辕那边回到家里,前段时间,集结在各地城外的日军忽然退兵了,他却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每天仍旧回来的很晚。

    许承欢一见到他,立刻就看着他道:“承邺,宁宁她生病了。”

    许承邺皱了下眉,随即便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许承邺和许承欢两个人到达阮宁住的那套洋房时,迟玮医生已经到了。刚才许承欢在接到电话以后,就立刻给迟玮打去了电话,让他过来看一下。

    许承欢和许承邺到时,迟玮已经让自己的女助理替阮宁打了退烧针,此刻她正在沉睡着。

    许承欢看着迟玮问道:“怎么样了?”

    迟玮看着她回答道:“我已经给她打了退烧针,等她醒来以后就没事了。”

    许承欢点了下头,迟玮在这时又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烧到39度了,还好发现的早,不然就出事了。”

    许承欢闻言,立刻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下人问道:“三少奶奶她为什么会这样,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这名下人,还是当初许承欢派过来照顾阮宁的。她不放心阮宁一个人住在这里,就让这名下人一起跟了过来。阮宁一开始自然是拒绝的,然而许承欢的态度也十分强硬,她告诉阮宁,如果不同意让那名下人过来的话,那她就住在这里,亲自照顾阮宁。阮宁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她。

    那名下人立刻回答道:“今天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三少奶奶从学校里回来的时候,刚好就淋了雨,回来就感冒了。”

    许承欢闻言,皱了下眉,她随后便又转过了身去。刚要些什么,却看到许承邺的目光一直都在阮宁的身上。

    她转过身,看着迟玮和那名下人道:“我们先出去吧。”

    她话落,那名下人便走了出去,迟玮也在点了下头以后,带着他的那名女助理一起走了出去。许承欢在这时看着许承邺道:“我先回去了,你今晚就留在这里陪宁宁吧。”

    许承邺没有话,许承欢似乎也不打算等他回答,在完以后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许承欢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阮宁和许承邺两个人了。许承邺的目光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落在阮宁的身上。她面色苍白,他的眉心也始终微蹙着。自从她搬出许公馆以后,许承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虽然他不止一次在晚上的时候来到这里,却始终只是站在楼下,望着她的房间,没有上来过。

    他始终找不到那个答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他看着那间空荡荡的房间,总觉得心里也空缺了一块。

    此刻,他看着她,心里空缺的地方似乎是被填满了,但又隐隐作痛着。她的双目紧闭着,眉眼间因为发烧的关系紧蹙着,呼吸也有些沉重。虽然打了退烧针,可她的额头上还有细的汗珠在渗出来。边上放着毛巾,是用来替她擦汗的。许承邺在这时将它拿了起来,然后又轻轻地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她的睫毛在这时轻轻动了下,许承邺看着,忽然就想起除夕那晚,他站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时,她纤长的睫毛也轻轻动了下。他当时一时悸动,竟忍不住伸出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然而她却在那时醒了过来,他的动作,也就停止在她警惕的眼神中。这一次,她并没有睁开眼睛,许承邺却希望她可以像那时一样醒过来。他的指尖在划过她的脸颊时,只觉得一阵滚烫。他的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了迟玮的话:‘我来的时候,她已经烧到39度了,还好发现的早,不然就出事了。’

    如果不是许承欢安排了人在这里照顾她,后果将会无法想象。他在感到庆幸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想,她如果没有搬出许公馆,还是像之前一样,由他派去的人负责接送她,她不是就不会因为淋雨而发烧了。

    他的动作在她脸上停顿了下,反应过来以后,他又立马将自己的收了回来。他应该是不喜欢自己这样抚摸着她的脸颊的,她总是很怕自己,睡觉的时候也总是背对着自己,缩成的一团,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可以放松的躺在床上。

    夜已经深了,许承邺在阮宁的身旁坐了下来。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阮宁的身上,不舍得移开半分。他的也在犹豫了片刻以后,握住了阮宁的。

    阮宁是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醒过来的,那个时候,她的烧已经退了,身体却依旧有些酸痛。房间里的灯光有些刺眼,阮宁皱了下眉。她刚想用去挡住这耀眼的灯光,却发现自己的右被人用力紧握着。她回过头去,就看到许承邺正坐在自己的身旁,他的一只抓着自己,一只抵在自己的眉心,双目微闭,似乎是睡着了。

    阮宁的眉心紧蹙了起来,她有些惊讶,不明白许承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抓着自己的。

    正疑惑着,许承邺突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见阮宁已经醒了过来,立刻看着她问道:“你醒了,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阮宁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许承邺仍旧握着她的,并没有松开来,阮宁在这时看了一眼,许承邺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松开了自己的。

    阮宁也在这之后坐起了身来,因为刚发过烧的关系,她的动作在这时显得有些吃力,许承邺很想扶她一把,然而却不能这么做。

    阮宁在坐起身来以后就看着许承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会知道自己生病并不奇怪,毕竟许承欢安排了人在这里照顾她。可他为什么会过来,还一直留到了现在?

    许承邺没有话,他的眼眸却在这时垂了下来,视线也看向了别处,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

    阮宁还在看着他,许承邺在这时才道:“你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我让人去给你煮点粥,然后送上来。”他完就直接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阮宁却在这时叫住了他:“许承邺。”

    许承邺的脚步停了下来,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回过身来。

    阮宁看着他道:“我之前跟你的离婚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可以答应我。”她虽然搬出了许公馆,可许承邺却迟迟没有要与她离婚的意思,她到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许承邺的目光暗了下来,他刚才那样急着离开,就是不想让她提起离婚的事情。那天在楼下,他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时,也是因为害怕这一点,所以才让司立刻离开了。当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恐慌,现在他彻底明白过来了。

    他并没有回答阮宁的话,只是道:“我让人煮点吃的给你送上来,你吃完以后,就早点休息吧。”他话落,就直接走出了房间。

    阮宁坐在床上,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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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刚发过烧的关系,阮宁在第二天的时候并没有去学校,而是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三天又刚好是周末,学校里面没有课,阮宁便去了街上找房子。

    她这段时间来其实一直都在找,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不是因为房租问题,就是因为离学校太远。

    她要和许承邺离婚的事情,还没有告诉阮父阮母。她一来是不想让他们为了自己担心,二来,是因为许承邺还没有答应跟自己离婚。

    她又看了两间屋子,仍旧有些不合适,正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阮宁回过头去时,就看到杰森坎贝尔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杰森坎贝尔看着阮宁问到,那天之后,他就一直在为阮宁担心着。

    “我来这里看房子。”阮宁回答到。

    “看房子?”杰森坎贝尔有些意外:“你要搬出来住吗?”

    阮宁却在这时道:“我其实已经搬出来了,只是”只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他姐姐的房子。

    她虽然没有再下去,可杰森坎贝尔却一下子猜到了什么,他刚想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看到她的目光在这时暗了下来。他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问道:“那你现在,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阮宁摇了摇头。

    杰森坎贝尔在这时又道:“我有一个朋友,或许可以帮你。”

    阮宁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也有了一道光。

    杰森坎贝尔的朋友,就是他们坎贝尔家族在这边的工厂负责人。来也巧,他正好有一套公寓要出租,就在阮宁的学校附近。因为杰森坎贝尔的关系,他租给阮宁的价格也算便宜。

    阮宁很是高兴,当天就决定搬过去。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去一趟许承欢家里。她告诉许承欢,自己已经找到了住的地方,今天就可以搬出去了。

    许承欢闻言立刻皱起了眉来,她看着阮宁问:“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搬走。”

    阮宁笑着回答道:“之前就好,暂时住在你那里,等找到了房子,就搬出去住的。”

    许承欢却依旧蹙着眉:“是不是因为承邺他前两天去了那里,所以你才要搬走的?”

    阮宁没有话,许承欢在这时又看着她问道:“你就这么讨厌他吗?一点也不肯原谅他?”

    阮宁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我不讨厌他,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地方是对不起我的。”

    “那是为什么呢?”许承欢看着她问。

    “我只是觉得,和他并不合适。”阮宁回答到。

    许承欢闻言立刻看着她道:“你和承邺结婚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很多事情都还不了解,又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阮宁却道:“两个人合不合适,靠的是感觉,而不是时间。要是不合适的话,就算在一起几年,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许承欢还想些什么,阮宁却在这时又道:“承欢姐,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但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劝我了。”她在话这句话以后就离开了。

    许承欢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便转过身,走进了屋里。

    阮宁在这之后就回到了洋房里收拾东西,她的行李并不多,所以很快就收拾完了。

    杰森坎贝尔知道她今天就要搬走,就跟着过来一起帮她。

    两人在到达那套公寓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以后,阮宁就打算请杰森坎贝尔吃顿饭表示感谢。

    杰森坎贝尔也笑着答应了,两人刚走出屋子,就看到一个人朝着他们迎面走了过来。阮宁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那个人朝着杰森坎贝尔的脸上挥去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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