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归故里，再见。

    “黄勇，你听着，我死后呢，不想葬在0的墓园里，理由你该知道的，你师娘子梅还在上海等着我呢。”躺在床上的钱景慢慢道，喘着粗气。

    黄勇紧紧攥着笔，本子上的字都已经扭曲变形了。

    “不过临走前呢，带我去一趟墓园吧，让我和这些老伙计们道个别，经此一去，永生再难相会，到了下面，我再亲自和他们道歉。”钱景抿着嘴，嘴巴越来越干了。

    “不必大张旗鼓，你是我徒弟，你带我回家，让你那些师兄师弟都给我继续工作去，神七的计划不能出了岔子，不然我不会安心的。”钱景盯着黄勇，那双混浊的眸子有了片刻的清澈。

    “好，我知道了。”黄勇低着头，他甚至不敢去看老师的眼睛。

    少顷，他又抬起了头，“老师家航那”

    “别告诉他了，他正在上升期，他的那个研究项目我也看了，挺不错的。关键时刻，就别打扰他了，让他知道了”

    想起这个徒弟，钱景笑了，眼角终于有了泪珠。

    “他知道了，会撑不住的”

    “可是”黄勇张张嘴。

    “就让他以为我还在工作吧，至少不会断了念想，黄勇，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是第二长的，你也了解家航这个人，他很重感情的。”

    “我不想成为他的羁绊，他的未来有更广阔的空间。”钱景呢喃着。

    这就是长辈最深切的愿望吧，只想看着你们逐步腾飞，好好生活。

    “我明白了”

    “其他我也没好交代的了，记得神七成功之后，再和我一声，还有之后的计划，我就想听听，看是看不到了，但我也那些老伙计一样，期待着，期待着一个盛世，盛世中华。”钱景眯起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场景，人人笑靥如花，没有贫穷，也没有落后，一切都是幸福美好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当钱景沉沉睡去，黄勇走出了病房，靠在一侧的墙壁上，将所有的悲伤留给自己，至少，他不能在老师面前哭。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两个人出现在了黄勇视线中。

    “和鸣，柏青，你们怎么来了？老师过了”黄勇皱起眉头。

    “师兄，实验失败了”宋柏青捂着头，有些崩溃。

    “失败了？”黄勇心中一个咯噔。

    老师制定的第十六个方案，也失败了吗？

    “实验暂时中止了，一江他们正在排查故障，希望可以获取正确的数据，可我觉得，我们该制定新方案了。”俞和鸣低沉道。

    “新的方案”黄勇抬起头，呆呆看着天花板。

    老师是他们部门的总负责人，这一方面的专家，方案一直以来都是他制定的，自己这些徒弟虽然也参与了讨论与修改，可中心骨是断然不可缺少的。

    这也是为什么，钱景为什么那么着急做事，为什么要追赶时间的原因。

    因为他的每一秒都有价值，不能有丝毫浪费。

    但是现在，老师倒下了，身体越来越脆弱，方案

    “总指那边有什么要的吗？”黄勇叹了口气。

    “重新找人，重新制定方案。”俞和鸣也靠在了墙上。

    “都怪我们没用！老师才”宋柏青抹着眼泪，“其实我们该把家航师弟找来的他的天赋是最好的，比我们强那么多要是他在老师也不会”

    “瞎什么呢？”黄勇狠狠瞪了一眼宋柏青，“家航师弟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算了让总指那边先去考虑吧”

    三人随即沉默着，一件件事情的打击，让他们的精气神彻底散了。

    月25日，早上九点三十八分，钱景病危，送入抢救室，历经一时一十二分，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呜呜”

    医院长长的走廊上，留下了一道道悲戚的哭声，他们终究是食言了，终究是放下了头的工作。

    总指的一些负责人也赶了过来，脸上带着肃穆与悲伤。

    但他们知道，悲伤最多只有一天，因为工作还没有完成，他们仍需坚持下去。

    同样的一幕，医院的白墙壁不知见证了多少次，也不知有多少忠骨从这里被推走。

    这里的悲伤永远蔓延不到整个0，因为所有人的忙碌不会留给你太多的时间。

    有人，0只有两个地方是没有讨论工作的。

    一个是医院，这里吸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

    另一个则是墓园，哪里的英灵容不得打扰，他们陪伴着0，渡过一个又一个春秋，看着它从无到有，从到大，慢慢成长，慢慢顶起中国航空的一片天地。

    月26日。

    简单的仪式之后，钱景就被火化了，他的要求也被总指批准，黄勇也有了短暂的假期。

    临离开，总指的指挥部又给了他一个任务。

    如果有可能，让朱家航同志加入神七的计划

    0无名墓园。

    清风拂过了绿草地，这里的生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里的安宁与慢节奏也与不远处的实验大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黄勇背着行囊，捧着一个铁盒子，站在门口，遥望着。

    一排排的墓碑方方正正的排列着，他们被修葺的整整齐齐。

    每一块墓碑都很简单，甚至没有照片，只有名字和生卒年。

    有些人年轻，有些人苍老，只有石刻的岁月才能记录他们的故事。

    他们每一个人放在外面，都是默默无闻之辈，但在这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无可或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0的骄傲，0永恒的荣光。

    黄勇带着骨灰走过一个个墓碑，就像是一场特殊的道别仪式。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能看到一场场鲜活的笑脸，或是招招，或是敬个礼，与身边的老师着再见。

    当重新回到门口之时，黄勇突然大声道。

    “诸位战友，诸位前辈，我的老师，钱景，来和你们再见了，再见了，0。”

    黄勇郑重的敬礼，带着尚未风干的眼泪，踏上了归程。

    钱景：

    我想最后留得是一首诗：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永别了，我心爱的0，我该回家了。

    再见，钱景，再见，每一个钱景。

    ps：再见，钱景。

    ps2：命运的抉择，又像是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