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废墟人如玉

    西北风呼啸而过，村庄里萧条无比，画笙拿帕子掩住口鼻，一步一步踏进这死人冢里。不少尸体暴晒于日光下，脸上溃烂一片，医者仁心，画笙心里也是难受的。

    忽的听到整齐的脚步声蜂拥而至，画笙往后扭头看到了一支军队，脸上都围着黑布，手中还拿着盾牌，真是可笑至极。

    “民女拜见各位官老爷。”画笙无财无势，自然不敢跟人家硬碰硬，“民女住在那边的庄子里，前些日子也是感染天花却蒙一位路过的赤脚大夫搭救，捞回一条命。”

    路昭华一身白衣从马车出来，挺直脊背望着看不清眉眼的瘦弱女子，轻轻笑课两声，“寻常人碰见这种事，向来是有多远滚多远，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送上门来的。”

    “大家都是苦命人，我被丢弃这山林里，承蒙大家照拂。不知官爷想如何处理这事？”画笙心里暗自惊讶，这人长得也忒好看一些，且不眉眼如画就连声音都像琴弦波动扣人的紧。

    “你称我一声官爷，就该知道此事不需你过问。看在你长得还算顺眼的份上，还是早些离开吧。”路昭华懒得跟她废话，游手好闲三五载，一动工就给他这么个烫手山芋，也不知那帮老狐狸安的什么心。

    “我手中有治天花的药方，若官爷应允，女子自然不敢居功。”画笙本以为这俊俏公子不以礼相待，也得适当欣喜一下，毕竟呈到宫里可是大功一件，可这公子竟叫人把自己轰出来了。

    画笙将帕子系于脑后，一屁股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看着士兵将村落围得严严实实。进出的人都彻底检查，还领了几个着官袍的太医，这都是庸才，不然这两国帝君怎会三番四次来请爹爹出山。

    路昭华在马车里躺了半晌，觉得有些无聊，扔下手中竹简撩起帘子看了看，这姑娘有一股子邪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坚持，同那些年的自己很是相似。

    画笙低着头昏昏欲睡却被飘过来的栀子花香提了精神，抬起脑袋定睛一看，这公子怕是反悔了，“官爷可是同意了民女的提议，要民女拿出方子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无妨。”路昭华斜倚在她坐的石头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好看的眼睛里闪着洞察一切的光。

    “公子睿智，民女惭愧。我是顾家的七姑娘，因沾染天花被送到这荒野之地。且不我如今身子大好，就是探病的亲人也寥寥无几。我要回去，要替自己寻个清白。”画笙能看出这个举止轻浮的公子心里大有玄机，只是不愿意替自己求个解脱，这才处于一个任人拿捏的位置。

    “我并非良善之辈，也不是有权之人。顾家表面看起来只是商贾，算了，你只要知晓我帮不上你便是。”路昭华神色一凛便很快恢复正常，他未曾想过这姑娘身世这么显赫，一时兴起的逗弄也没了心思，转身就要离开。

    画笙猛地站起来拽住他宽大的衣袖，待头昏的劲头过去，睁大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你这衣饰服制不是皇家中人也是个沾亲的贵族，为何不肯帮我？”

    路昭华弯着眼睛笑出声，无比的轻蔑与嘲讽，“且不你我素未相识，更何况我已经过我不是良善之辈。我自保都费劲，哪能保住他人性命。”

    白嫩纤细的手慢慢滑落，画笙心里却是震撼极了，这人似乎有天生的震慑力，那双眼睛能够摄人心魂。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你帮我与否不重要，这些人的命才是头等的大事。医者仁心，他救了我，我自然要弘扬他的大爱。”

    路昭华摩挲着手中折叠整齐的宣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头一次出现几分不忍，可他能如何？他身份尴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顾家的七姑娘向来名声在外，草包一个认贼做母，脾气古怪，空有一副皮囊。今日看来，谣言不过是谣言罢了。

    “公子，随行的太医已经看过了，建议封村……”侍卫不忍将下面的话出口，这些人的心也忒狠了些，且不村中还有没感染的人，就是得了天花的也不是没有机会活下去。

    “死去的人集中火化深埋，活着的人也聚集到一个大的场地。照着这个方子抓药，让那帮庸医看着熬药，再死一个人，他们都去陪葬。”路昭华背对侍卫而战，脸上表情是这么多年少有的认真。

    “属下遵旨，公子放心。”侍卫兴奋的跪下接令，转身连跑带跳的回了队伍里告诉别的人，阵阵欢呼之声传来。

    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的差不多，可画笙却依旧是愁容满面的，这俊俏公子不肯帮忙，只能寻找别的出路。好在这几日沈氏消停些，没再想什么加害之法，不过也是，山高皇帝远的，她胳膊再长也够不到这边来。更何况这边爆发天花，她惜命的紧，那肯过来涉险。

    嬷嬷进来就看她还坐在书案后边看书，这边不比府中什么都充足，这蜡烛也得省着用，“主子快歇息吧，书什么时候都能看，可别熬坏了眼睛。”

    画笙听话的起身坐到桌子旁，“嬷嬷也别太辛劳了，画笙不饿，无需日日准备夜宵。嬷嬷年纪大了，跟着我应该享清福，您放心，待回了顾府，定叫一大帮子人来伺候咱俩。”

    “若随我的意思，主子还不如趁机逃出府去，莫要回去那豺狼之地了。”嬷嬷思考好几日，可以离开京城去江南投奔柳家，反正顾萧大部分的生意都在这里，刻意躲着些就是。

    画笙坚定的摇摇头，为正主也是为自己，“我绝对不能走，不能中了她们的下怀。无论如何我都得回去，还得风风光光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