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樱桃宴的交锋
该来的总是要来,李晔的会场才布置妥当,南衙四相和北司四贵的车驾就出现在蒲青外围。
“微臣叩见圣上。”
朝臣的礼节总是那么周到,真正做到一丝不苟。
相形之下,宦官们的拱礼就显得极为敷衍。
“刑余废人居然不顾国礼,难道是要欺君罔上?”
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的张濬最先开火,矛头直指杨复恭等人。
也难怪他会生气,因为杨复恭以军费不足为由,将属于度支的盐、酒曲专卖权给借走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就是个山炮!”李晔暗暗地摇头。
宦官也不是铁板,你张濬只要攻击杨复恭就对了。
偏偏把四大宦官都卷进去,这不是白白浪费口水吗?
“老奴年老体衰实在不堪拜伏,还请大家恕罪。”杨复恭轻轻一笑,转就把皮球踢给李晔。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眼下最要紧的是杨公的身体安康,这套虚礼就免了!”李晔当即顺水推舟。
和杨复恭纠缠的只有傻子,还不如给他营造出嚣张跋扈气氛。
只要做到人人侧目,他自己都会分崩离析。
“老奴不敢,还请大家收回成命。”杨复恭的脸上满是惶恐。
之所以顺着张濬的话,就是要让皇帝强烈反弹,从而将宦官的力量整合起来。
但杨复恭也没想到,皇帝居然顺水推舟,这反而将他放在火上烤了。
“哼!”也不知道是谁哼了一声,不过声音的方向正是自家的阵营。
就在杨复恭暗暗叫苦的时候,李晔走到他的面前,郑重的施了一礼。
“若无杨公鼎力相助,朕岂能即位大统。今日免去虚礼不过是事一件,朕欲杨公常伴左右,否则坐卧不宁。”
“大家言重了,老奴岂敢居功。”杨复恭的嘴角一阵抽抽。
朝中四贵就是再嚣张,那也是皇家的家奴。
现在皇帝起身施礼,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李晔根本没有停的意思,他拉着杨复恭道:“赐杨公坐,位在朕的左侧。朕欲捧酒上寿,贺杨公长命百岁。”
“啊!”
这一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周围的大臣们立刻发出不满的声音。
“圣上不可,杨复恭一权阉而已,岂可坐于圣驾左侧,此置中书令于何地?”
“圣人,杨复恭乃一奴婢,侍立一旁已是皇恩浩荡,岂可让他侍坐。”
“圣人,臣请将杨复恭追为废人,另拔宦官任左神策军中尉。”
看着大臣们接二连三的跳出来,宦官们也沉不住气了。
“大家,杨复恭年老体衰,赐坐理所应当。”
“大家,杨复恭为定策国老,尊崇一些也是应当的。”
“大家,老奴恳请贬谪那些朝臣。”
看场面变得如此混乱,中书令韦昭度轻轻咳嗽一声,道:“圣上可尊崇杨复恭,但不可置于座左,否则臣只能恳请去职。”
作为皇帝的首席宰相,他的话还是有相当的分量,很多时候就连杨复恭都要掂量一下。
看韦昭度出头,在一旁的杜让能也出马了。
“圣人,杨复恭年老体衰实不可胜任,请罢其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之职,另简他人用之。”
李晔把一挥,道:“杨公为朝廷柱石,岂可因年老体衰就将他免职。若如此,朕不就成了过河拆桥的人?”
看朝臣们还要继续攻击,李晔又大声道:“今日朕宴请诸君,是酬劳这一年的辛苦,本不应该涉及国事。诸君切莫再咄咄逼人,否则朕必然严惩不贷。”
话到这儿,李晔笑着对杨复恭道:“杨公,韦相也不想让你坐朕的左侧,这可如何是好?”
杨复恭的脸又抽搐了几下,道:“老奴亦不敢坐,还请大家收回成命。”
只要坐到皇帝的身侧,他杨复恭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别是那些外人,恐怕连养子们都会下!
“也只能如此了。”李晔一脸的不高兴,转头对韦昭度道:“朕左之位还是韦卿家的,朕右。”
杨复恭连忙道:“不敢,老奴今日侍立一旁即可。”
李晔一摆道:“不可,那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杨复恭眼泪都要来了。
按照惯例,樱桃宴没有宦官的位置。
今次北司四贵集体出动,就是要压服皇帝,为自己争取一个体面。
可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这个样子。
而更糟糕的是,皇帝的夸赞也让宦官阵营的分裂。
尤其是右神策军中尉刘季述,已经把怒意写在脸上可。
就在杨复恭惴惴不安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可,朝臣为圣上之宾朋,宦官为圣上之奴仆。以奴仆居宾朋位,上下失当矣。”
看着那个站出来的人,李晔差点拍叫好。
“哦,孔卿家是文宣王的血脉,又是先帝朝状元出身。既然你也反对,那朕只能收回旨意了。”
这个人名叫孔纬,是孔子的第40代孙。不论朝野都有相当的声望,就连宦官们也不敢太过打压。
看大势已定,李晔走回自己的座位,朗声道:“群贤毕至,樱桃宴可开。”
“尊圣上旨意。”群臣们又对着李晔舞拜一番,才走向各自的位置。
“李兄,这是你的位置。”
“哦,陆兄,今次我两坐在一块。”
“呵呵,某占便宜了,正好在大树下面。”
几上贴着大臣们的名字,他们很快就找到自己的位置。
众人很快发现,还有不少席位空着的,就在他们诧异的时候,有人道:“是那些阉竖的。”
面对朝臣的指点,刘季述快要给气疯了,他咆哮道:“杨公,我们该怎么办?”
来之前,杨复恭就定了调子,一定要给皇帝些厉害看看,并借以威胁群臣。
谁知道,皇帝对杨复恭是毕恭毕敬,就差叫一声“爹”了。
现在就连傻子都知道,杨复恭是狐假虎威。
长此以往,除了他杨复恭,皇帝还会认别的宦官吗?
迎着这些质疑的眼光,杨复恭冷冷道:“你们以为这是咱家的计策?”
刘季述当即冷笑道:“是不是你自己清楚,今天的樱桃宴咱家是不敢坐了,告辞。”
被这么一闹,谁还有心情去吃樱桃。
再,孔纬那个老家伙又定了调子,只要坐到跪垫上,那就是乱臣贼子啊!
身边的宦官越少,杨复恭的心就越紧,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大家,这是要对付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