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眼皮狠狠一跳,姬允几乎是当即变了脸色:“不见了?!”
那内侍战战兢兢道:“太子要习字,不许人扰,将人都赶了出来……等怀公公觉得不对,带人进去的时候,太子已经,已经不见了,只留了封书信在桌上……”
还晓得留书信!
姬允气得脸皮直抽抽。
姬蘅跟着他舅舅学了三年武艺兵法,学出了什么名堂姬允不大清楚,只自信无人能及,整日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觉得自己只要能上阵杀敌,马上就与他舅舅齐名了。
所以在得知顾桓自请戍边之后,姬蘅忙不迭兴冲冲地来求姬允,准许他跟着一起去。
姬允能让他去就怪了,姬蘅上辈子造的孽还不够他警醒的,他让姬蘅学武,不过是图的双重保险,心里其实还是不放心,哪里敢真的再让这草包跟着去坏事。
当即把姬蘅斥骂了一顿,把他赶回东宫。
姬蘅被骂得恹头耷脑,也不敢再多什么,恹恹地回去了。
哪知道这子不知跟谁学了一肚子的焉儿坏水,竟还学会留书信离家出走!
姬蘅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情真意切地表达了一番“需历天下疾苦,方知如何治世”的中心思想,末尾还有理有据,并不隐晦地提了一句:当年父皇也是留了封书信,就离宫到民间游历的啊。
合着还都是照着他学的!
关键这些陈年破事儿都是谁给他知道的!
姬允想掐死那兔崽子的心都有了,他脸色几变,最终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着人去追顾桓,问姬蘅有没有混进军队里,把人给我揪回来!”
信中姬蘅没有明自己要去哪里“游历”,但冲着他对自己舅舅的那股崇拜热乎劲儿,姬允也是想不到他还能去别的地方了。
天子使者还未赶到的时候,顾桓这头,已经有属下把某个浑水摸鱼混进队伍,军姿奇特,报数还报错的人揪出来,上交给顾桓了。
姬蘅第一次穿军用盔甲,还是他偷来的,少年骨骼还未完全长开,盔甲套在他身上好像孩儿偷穿了自己父亲的衣服,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头盔沉重,快将他细细的脖子压折了似的,脸被遮得只剩半张,露出咕噜乱转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
他对自己这么快就被抓包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脸微微地发红:“我本来想走远一些,再和舅舅坦白的……”
顾桓瞪着他,实实在在地有些发了怒:“你胆子倒是不,偷偷摸摸混入军营,你以为这是闹着好玩的?”
像他这种不明不白混进来的,若不是参军多留了个心眼,根本不可能报到顾桓这里来,直接当细作斩杀就完事。
姬蘅没想到过这一层,只以为顾桓是在斥责他偷摸出宫,心很大地解释道:“没事,我同父皇留了信的。”
仿佛这样就不算是离家出走似的。
顾桓嘴角一抽,觉得这货和他老子年轻时候简直是一脉相承的没心没肺二百五。
只不知怎么,那怒气像潮水一样退去,一时不能为继,只是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无可奈何。
顾桓捏一捏眉心,道:“你私自离宫,宫里不知要如何忙乱,再且你以为随军是图好玩的吗?”
“我这里容不下你,你给我滚回去。”
姬蘅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敢骑到顾桓的脖子上狐假虎威,长大一点便时常地跑去大将军府蹭吃蹭喝。他对自己那仁柔软弱的亲生父皇尚且存着一点子对父、臣对君的敬畏,对素来以冷面示人的大将军舅舅除了崇敬之外,更多的却是亲近。
大约人总是擅长有恃无恐,然后恃宠生娇。
大将军没有自己的子嗣,也未格外偏重族内哪个后辈,只有姬蘅从得到了来自大将军独一份的偏疼和宠爱。这种似乎自己是最特别的认知,会使人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独占欲,不愿与人共享,也使他充满底气,近乎坚定地认为,无论他捣什么蛋,闯什么祸,最后都能得到对方的纵容和谅解。
姬蘅一听顾桓要让自己滚,脸上立刻露出了可怜的神情:“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被父皇逮回去,我要挨揍了。”
你也知道自己该要挨揍了。
顾桓瞪他一眼,却瞥到对方脸上装出的可怜巴巴,不由一顿。
姬蘅那张白团子脸渐渐长开,与他的父亲越发有了像的痕迹,就连犯浑时那股讨揍的神气,都有种奇异的神似。
不合时宜地,顾桓心中起了一瞬的动摇,只是随即想到那人在宫里忧急如焚的模样,那点动摇便一干二净,口中更强硬了两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是去戍边,没工夫带娃娃。”唤来属下,也不客气,要将人一通绑了,给押回宫里去。
正这时,天子使者到了,带来了姬允的口诏。
姬允被姬蘅气昏了头,话里带了三分火气,这个传话的使者也分外耿直,原封不动地将话复述给了顾桓。
本来这也没什么,自家孩子丢了,气急一点也情有可原。
但姬允行动这么迅速,顾桓才出城不到三十里,人就快马加鞭赶到了。又张口就要他交人,活像是他顾桓将人拐走,挟太子在身边以制天子似的。
顾桓眉轻轻一挑,再出口的话就成了:“陛下关心则乱,太子不见了,怎么就想着找到臣这里了?臣并未见过太子,请回吧。”
又想到话太满,之后也不好收场,便又添了一句:“如果真的见到太子,臣会劝导太子回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之后太子真的“出现”了,浑子不愿意回去他也没办法。
使者碰了这么一颗结结实实的钉子,到底没耿直到敢搜营,只有灰溜溜地奔回了宫。
姬允拗断了手中的笔,一边怒火冲天,一边咬牙冷笑:好啊,那随便你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