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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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顽顽还没回了蕊珠阁, 她宫里的内侍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方才掖庭狱的过来跟我, 那刘仙鹤命大,了五十板子还没死,然后吐着血叫嚷您, 想叫您再给他次机会。我就想您眼不见心不静, 叫人死算了,结果又了五十板子,这还撑着呢,还叫呢, 他们没见过他这样的,怕是老天爷不收,宫里头有点这迷信, 过一百板子就来再讨个饶……不要得罪老天爷。”

    赵顽顽想了想,道:“命这么硬?”

    “果真啊,我们也……吓怕了,连掖庭狱的都吓怕了。”

    赵顽顽自觉自己是个命硬的人, 对命硬的确实有种天生的怜悯。“那让人把他抬过来蕊珠阁养着吧, 你去帮他安排个单独屋子,再去从太医局领药给他, 就我答应给他个机会报效了。药就给他都用我用的,从蕊珠阁的俸银里支取。”

    那内侍不敢迟疑,迅速地跑掖庭狱告诉去了。

    回了蕊珠阁,过不半晌就看见有人抬着个担架接着盖着白布的人进来,那白布上到处都是血。赵顽顽起身过去, 将那白布揭开,刘仙鹤正在上面趴着,此时还能微微喘气抬眼,跟她气若游丝地,“帝姬……我真是……真心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觊觎您……再也不当帮凶……再也不……”

    “再就断气了。”赵顽顽叹一声,跟掖庭狱抬担架的内侍,“也不是死人,遮着干什么?这白布你们遮过多少人,明知道他活着还给他盖,是不怕上面有疫病传在他身上么,现在这么抬进来,也不怕传在我身上?”

    “公主饶命!”那几个人一听训斥,照例就想放下担架往下行礼,赵顽顽赶紧制止,让他们抬进去了。

    赵顽顽回了自己卧房,凤霞好奇问,“那刘仙鹤活了真的可靠么,我听当年,他便是毒……”

    她想的是毒死崔妃那事。赵顽顽当然恨了,她自是知道每一个参与了她母亲事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可她心里明镜一样,刘仙鹤这样的人,在如今的掖庭狱反而不属于赵煦那一方,又是多年老人,他自己所做的恶事没有,全都是给人当了手,比起卷入管通、谢素案子翻不了身的那些人来,他是个身家清白的。

    从明节皇后与韵德他们有内侍省的人帮衬上面,也让赵顽顽学到了什么。如果她能有一个像蓝怀吉、李铭府这样的内侍,在宫里与宫外,都会方便许多,这也是她决心留下刘仙鹤的原因。

    至于她母亲的毒酒,乃是她爹爹所赐,若要真正的报仇,对于一个送酒和送白绫之人,那一百杖也算半个偿还,接下来的一半,他应该用他的后半生赎罪才对。

    人死一次,总会计取教训吧。她但愿自己赌对了。

    两日后就听赵煦准了让绛绡与霜入宫,绛绡和霜都毫不犹豫地就在宫里入了籍,按着她的意思给她们都封了个宫女里头的红霞披,在侍儿的等级之下,但她们一入蕊珠阁便做的都是侍儿内伺候的活,如果过得半年,就能报提升等。

    赵顽顽见到两人别提多高兴,她立即遣散了其他人,把她们叫到卧房,两个人都局局促促,宫里的规矩都还没学,跟她上几句话,就要被带去内侍省去。

    赵顽顽知道绛绡定然会立即入宫,只是没想到霜也这么干脆。但她的脸上却不似绛绡那样喜上眉梢,反而苍苍白白,目光呆滞,早没有以前那么机灵可爱了。

    想着她才刚经历了孔环的死,赵顽顽也不多问,嘘寒问暖几句,就放她们去内侍省去了。

    晚上陪夜,赵顽顽将绛绡叫过来问,才知道在环丧事时,她就已经神情恍惚,差点跌进葬坑里,好在被孔慈给拉住了。自那后她便躲着孔慈,一听要入宫才有了精神,毫不犹豫就进来了。

    但一进宫婚事便成了问题,刚进来就出去总是不合规矩,赵顽顽自然想着等她很快开府后,就再能让两人得自由,眼下只是陪她在宫里暂待时日,为的是自己的心腹。

    过得不到一月,那刘仙鹤就能下地走动,立即跑过来求着要干活,殷勤得不像话。绛绡与霜也都上了手。眼下让赵顽顽焦心的是她开府之事。

    将近一月没来的程之海又来了,这回是来传话叫她面见赵煦。赵顽顽果然高兴,等她过去之后,赵煦特特让她在垂拱殿外等了半个时辰,此时已经孟冬,虽然晌午有太阳,却也依旧寒冷,赵顽顽依稀想起过去自己好像也曾在这里给他爹爹跪了很久很久。

    “既陛下有朝事要理,我便先退去罢等陛下朝事完毕再来叫我,我即刻就来了。”

    “公主且慢,陛下有交代要您稍等等,您便等等,别让的为难。今日陛下也交代了,是要跟您这出宫建府的事,您不是早就差人问了好多回了嘛。”程之海道,一脸抱歉,着哈哈,“再这也是圣谕不是?”

    赵顽顽听他用圣谕来压,自然没什么话。等半个时辰之后,赵煦才出来,坐上了御辇,低头道:“十四妹,来。”

    他叫赵顽顽在他身边走着,故意在宫里垦岳也兜了一大圈,又能能笑,到了御花园指着那菊花道:“这个时节刚好赏菊,朕也未同自己妹妹一起来赏过,后宫那些妃子们毕竟同咱们不一样,咱们都是爹爹教出来的,脾性大抵还是相通。

    赵顽顽在他辇下,被他溜了一通,知道他是借题发挥在拿她难堪,却也不知到底什么事让他看不惯自己了。她笑,“爹爹实没有教我太多,我不是爹爹受宠的女儿,想起彼日我也甚少被允许入垦岳。”

    这话是想激起他点同理心,毕竟自己不受宠,他也是一般,这么他也能高兴点,至少他是太子,爹爹就算不喜欢他,他也是得意之人。何必同她这过去悲惨的庶人较劲

    这赵煦可是来了兴致,着垦岳的内监一一介绍这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生怕有落下地,足足又了一个时辰。他高高在上,底下抬辇的内监们累得半死也不敢吱声,赵顽顽心想,只要他乐得自在便好,自己虽然被溜得有些脚疼,可过去再冯宅时,她偷跑出去到潘楼街再回来也五事,宫里垦岳就是大,又能大得过汴梁城么。他爱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吧。

    赵顽顽装作感兴趣,那内侍讲完,她还要再问赵煦一遍,“这是从哪里运来,这是有什么典故,这是哪国进贡的,这是爹爹赞赏过的?”终于将赵煦烦了。

    赵煦终于要带她一起用膳,让她又陪同着去了皇后寝宫。

    一进去,皇后与瑞福已经等着了,皇后、瑞福一齐站在殿门前迎接,见了皇帝随即行礼。瑞福道:“韵德姑姑马上也到了,她今日从外面入宫,总要耽搁一会儿。”

    “耽搁就耽搁吧,毕竟是朕的妹妹,她救了你,朕还没感激她呢,等一会儿也无妨。咱们先吃点糖水。”罢让人从厨房做东西过来。

    赵顽顽发觉这大哥变脸倒是比翻书快,这会儿对韵德便好的像同父同母了。她问:“官家,我听程勾当,今日不是商量我出宫之事么,不知与十二姐有什么关联?”

    瑞福道:“十四姑怎么这么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的事给十二姑也无妨碍吧。你们两个都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正好想借着这回,当着爹爹娘娘的面,给你们一道拜大礼呢。”

    过了会儿内侍报,“韵德公主来了。”那韵德裹挟着孟冬的风,呼呼喝喝地飘进来,万福道:“大哥大嫂,瑞福,十四妹,我来晚了!今天外面确实冷,冻得手脚冰凉,”她坐下来,一把握住赵顽顽,将那刺骨之感递过去,“十四妹,你的手怎么也这样凉?”

    此话一出,赵煦脸上有些阴冷,显见他也看不上韵德。赵顽顽暗笑,赵煦摆布她赏菊,手当然会冷了。只不过韵德无意冲撞了赵煦,就好似把赵煦内心的暗处给揭发出来一样,赵煦恨不能在心里抽她两巴掌。

    赵顽顽叹息,这群同父异母的兄妹,当真不是一个窝里的狼,那真的是会互相咬的。

    瑞福这会儿接话,按着方才的要报恩的大礼,给她们行下去,脸上的笑容始终挂着,虚假而无力。她望向赵顽顽时,始终有些悲戚的痛惜和怨恨,赵顽顽忍不住也叹息,这孩子为什么总是傻傻的相信韵德呢。

    随后赵煦了正题:“今日里找你来,是你夫君冯熙的事。我准备让他做殿前都点检,但若是如此,我的意思是……按着规矩他可不好再做着驸马都尉了吧。且我听,你当初也是被强迫的,这回……大哥是让你重选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