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君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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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顽顽早前就看出来, 皇后其实心眼儿不大, 在瑞福和韵德当时给她下避子汤时,皇后虽然对自己女儿纵容,却也对她多加提点。上次在殿上吃宴那次, 她亦是从旁只劝了几句, 咄咄逼人的也是赵煦和韵德。瑞福便不用了,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容易被人拐带跑了,而最近没有再听她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想见也是皇后从旁阻拦,因此赵顽顽觉得,如果自己拉拢她一把, 她也能投桃报李,自己在宫里的时日能过得舒服些,也能将瑞福再劝回来,省的再被韵德巧言令色地带偏了。

    礼尚往来, 她接了孔慈的字条, 这会儿便就有求于皇后了。

    赵顽顽:“我既有孕,还没见过冯家人。还有我那姑冯君, 嫁人后也未得机会见一见……不知道皇后娘娘……”

    皇后一听就明白了。现在官家不喜冯熙,以赵顽顽和她肚里的孩子为人质,威逼冯熙出去外戍,不日他也要出发去西军。这等拆散鸳鸯之事本来也让人唏嘘,她怀了孕想见见家人倒也情有可原, 何况她那崔氏的娘家全都死绝了……

    她既然给自己出了主意,举手之劳不投桃报李也不过去。当下便答应下来,给她做主了这件事。

    赵顽顽送走了她,回佛堂去陪太皇太后。晌午斋饭时,太皇太后突然提出来,“你今日跟皇后叫了文氏入宫?”

    赵顽顽扣头,“是。”

    “你这有一半是为了老身吧。”

    “是顽顽自己的私心,想见见姑母和大姐。”

    “你这孩子就是谦虚。”太皇太后不再话了,继续同她吃饭。

    赵顽顽知道,文氏是太皇太后认的义女,这在她回宫前就在自己面前提过,后来冯熙入宫时,太皇太后也想见见文氏。但皇帝每日来,太皇太后都不提这件事,就是知道皇帝不喜欢冯熙,如果提她想见冯熙的母亲,那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赵煦把她迎回来当太皇太后,是为了借她威望,前朝后宫能不抓他话柄,他还能立个孝顺名声,省得有人再提上皇退位的事,并不代表太皇太后就真得了当年向太后般的权力,权倾后宫。这个“太皇太后”,更多是个尊佛一般的摆设,但要往地上一摔,也得碎了。

    这是个双方互利,太皇太后王氏亦并不是真想在那寺中青灯古佛一生,能回宫重获位置,自然也得对自己这孙子感恩戴德,怎么敢随意提及她和皇帝忌惮之臣子的关系。

    现在听文氏的病时好时坏,她又已经古稀,得见的机会甚少。王氏的确是有见文氏这意思,可涉及前朝官员命妇引官家猜忌她也不会做,倒是今日听自己的婢女传话,赵顽顽和皇后提因有孕想见文家人,因此叫文氏进宫,王氏倒是十分满意。

    赵顽顽自己也知道,太皇太后开不了口的事,她帮着开了口,太皇太后亦对她更会另眼相看。

    她抚了抚肚子,她也不知道在疯傻前,她自己是个什么性子的人,现如今却似乎已经被折腾得不易喜悲,还爱绸缪,难不成都是因为肚子里这个陌生的家伙吗?

    眼下这家伙只是让她没什么胃口,将来又会是怎么样?她下定决心,一定会让他顺利出来,活活泼泼地长大。那么她,就得在宫里活得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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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国公主命冯君入宫的消息传到吕宅,可是让吕宅上下大惊失色。吕夫人急得自己跑去了那院子去看冯君,此时冯君的腿脚已经能活动,但还下不了床,她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让人将她好生抬回吕缭院子去,叫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全都去伺候冯君,还延请了老太医过来医治,药就不停给开,又是找人给她扎针、又是按摩的。

    一看见她那儿子,便是气不一处来,将吕缭抽了三鞭子,又把芍药也拉下去抽了几十鞭子解恨。

    还有些许时日,冯君终于在这前后两重天里头渐渐好起来了。她如今已经被抛弃一次,对吕家已经心死,唯一还存在的,不过是作为冯氏长女的一点尊严。

    这时候看见吕夫人赔笑的嘴脸,当真觉得厌恶。

    吕缭被她母亲摁着日日在她床头亲自喂药。冯君一看到他,忍不住便想吐,但却忍着把药都喝了。

    夜里吕缭被勒令不得出来,还要对她嘘寒问暖。他上了她的床榻,睡在里面连动也不敢多动,生怕她见了公主他什么坏话。

    冯君知道,这吕缭原先以为她死定了,她永远也再开不了口了。她现在能活着,还得多亏这吕家没有直接将她杀了堵嘴的决心,好歹才让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黑暗中睡着,仰头望那房梁,冯君总觉得那里有个人似的,她的眼里也总能看到那人,即便都只是她盯着自己发懵幻象的,但也心里暖和。

    还记得出嫁时扶着自己上轿的就是孔慈,坠入梦中时有时疯疯癫癫地想,如果这轿是抬往孔宅的多好。

    到了入宫的日子,文氏也来了。文氏一到吕宅,就被吕夫人请入大堂上去坐,上好的茶水端出来,当着文氏的面,吕夫人对着冯君一阵猛夸。提及前些时日她得了“风寒”卧病一段时日,所以现在看上去身体孱弱。

    冯君一句话没,见她母亲让厮抬了两个箱子上来,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尽是金银之类,用来买通吕家,让他们照顾自己的。

    冯君看文氏虽然气色好了些,但老态越来越重了。她明明不过五旬,却看上去要苍老许多,这样便更不能与母亲自己的遭遇,母亲若是担心起来,哪里还能有好的时候。她连哭一鼻子都不敢,只是静静地听那吕夫人恶心的话,在旁对着自己母亲笑个不停。

    那吕缭便更是挽着他,给她母亲磕头,随后就带人将箱子抬去他房里不出来了。他不出来还好。

    了会子客气话,冯君便起身牵着文氏道:“咱们该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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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君陪着文氏坐上马车,文氏握住她的手,“你可瘦了太多。”

    冯君笑,“风寒了好一阵,能不瘦么。”

    文氏:“我瞧那吕缭不像是个出息的,好歹他娘是个见钱眼开的,还能对付。你可受气了?”

    冯君道:“您还不知道我,谁敢给我气受?”

    文氏嘴唇抖了抖,她素来知道自己女儿嘴硬,看得出她是强颜欢笑,这场婚姻显让她受委屈,这体虚了这么多,还能瞒得谁?文氏这把岁数,看什么看不出来,可也不破她,女大不中留,她不总有自己主意。尤其这回入宫,文氏想着赵顽顽和冯君年龄相近,冯君或许能跟她个实话。

    入了皇城里,眼望这威严宫殿,冯君一路愕然惊叹,倒将她在吕宅屋檐下那点寒意和孤苦一扫而光了。

    文氏却目不斜视,她早些年便已经看遍,对这璀璨表皮早已经不屑一顾了。

    入得太皇太后的长兴宫,文氏一眼便看见座上之人,那已逾古稀的王氏,如今显得竟然比她还年轻些。她心里震动,过去垂眸大拜,太皇太后道:“起来吧,起来。你如今这身子跪不得。”

    一想到这许多年的遭遇,文氏忍不住掩面而泣,“这颓然样子,奴可怎么让太皇太后看见!”

    太皇太后亦是伤心,让赵顽顽和冯君去扶了多次。被两人一感染,冯君与赵顽顽、还有一众宫女内监,都各个哽咽了。殿上唏嘘哭成一片。

    赵顽顽趁着太皇太后拉文氏话,将冯君叫到后面庭院里面,“孔大哥同我所写的,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冯君还有些放不开,“这有什么区别?”

    “若是他的意思,他只是一腔好心,全不代表你的心意。你在吕家到底过得如何,他总不会是最清楚的。”

    冯君低下头:“他已是最清楚不过了。”

    赵顽顽道:“那么他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冯君咬着牙齿,“眼下有什么办法我能脱离那人,却又能不损冯家颜面,还能令我解恨?”

    赵顽顽一听,她这想要的还真有点儿多。按理仳离出妻,就要简单许多,但对文氏和冯家确如她所。

    赵顽顽转了转眼睛,“那吕缭平日里游手好闲,就没想着要个官当当么?”

    冯君道:“听他下人,他家准备让他去考解试,正巧的三年一次,明年春闱便轮上了,如今也快了,他不可能错过这一次。”

    赵顽顽想了想,“那有机会了,咱们再等上数月,过了春闱,你便能名正言顺地离开他。”

    冯君皱眉:“如何?这和他考试有何关系?”

    赵顽顽:“依你看他能考过吗?”

    冯君冷笑:“就凭他?”

    赵顽顽:“那他家会让他考过吗?”

    冯君:“……”

    赵顽顽提点他了。既是让他去考,焉能不知道他考不过?这解试三年一次,他家哪能放过机会?但见如今也没让他读书的模样,便知道吕家也根本没让他真的读书。他家恐怕会在解试上动脑筋。

    “你不会,是让我举报吧。”

    “考场舞弊,轻则流放。”赵顽顽抬眼看她,冯君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