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诡异的较量
2诡异的较量
钟会在接到司马昭继续攻打剑门关的命令后,采取了消极怠战的办法。
他想通了,邓艾兵行险招,必定损兵折将,即使侥幸进入蜀汉腹地,也是为自己的大军铺平灭蜀的道路。
姜维为保卫京城,必将率军南下,邓艾遭到前后夾击,不死也蜕层皮,那时本帅顺势跟进,取鹬蚌相争之利举之劳!
所以不管邓艾结果如何,都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因自己沦为配角的怨气消除了,幸灾乐祸的等待邓艾的凄惨下场。既然一切都朝有利自己方面发展,本帅又何必在剑门关下拼命,再付出折损将士的代价?
这天上午,中尉将军庞会急匆匆的走进帅帐:
“报将军,蜀军已经撤退了!”
“哦,你怎得知?”
“凌晨时,末将派一队人马做尝试性的进攻,却未见有箭石阻击。直至关下依然没有动静,几个胆大士兵攀援上去,关上竟不见一个敌兵。末将得知后,即令本部3000人占据了城关。特禀将军定夺。”
庞会自出征以来,疟疾一直没有痊愈,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因此只好在后帐休息。最近身体好了许多,迫不及待要求参战。正逢先锋胡烈进攻剑门一度受挫,还受了轻伤,便自告奋勇当了先登军。他恨不得插翅飞进成都城:
“将军快追吧!晚了恐怕被姜维逃脱。不管他去攻击邓艾将军,还是守卫成都,都是与我军不利的。”
钟会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邓艾这乡巴佬,果然有股子邪劲,还有运气,竟然被他成功攻入了蜀国腹地!喜的是他为自己打开了缺口,下面就该轮到本将军上场了!他在心里暗笑庞会报仇心切,哪里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
“最好让姜维赶回成都,与邓艾斗个两败俱伤,老子再去轻松的收拾残局!
他眉毛一扬,威风十足的喝道:
“护军胡烈,中尉庞会听令:命尔两部立即穿过剑门关追击姜维。注意,尔等的任务是咬住敌军不使脱逃,但不可逼得太近,尽量避免接战。须知姜维智勇兼备,要严防中其埋伏。本帅亲率大军随后跟进,以其歼敌于野。”
胡烈、庞会领命而去,不即不离的跟在蜀军后面,穿径,步溪谷,相隔十许里,让姜维甩也甩不脱,求战亦不得。
钟会自率中军,沿大路插向涪县。
没想到前锋逼近郪县,姜维竟派人送来大将军符节,表示投降了!
胡烈愕然之后,高兴的发昏。
庞会却有一种失望感,原想痛痛快快杀几个蜀将出一口恨气,谁知刀还未沾血腥,竟要封刀了!他恼怒,他愤恨,他不甘,胸中复仇的火焰依然熊熊燃烧,难以熄灭。
他在心里对自己:“稍安勿躁,到了成都会有我解气的会!”
钟会听到胡烈快马送来的消息,报告蜀汉君臣已向邓艾投降,姜维准备将军队交到镇西将军您的里心情激动无以言表。
先是喜悦与欣慰,又有些震惊与不快。邓艾这家伙一根筋犟到底,居然被他成功了!灭蜀第一功是他而非我,这是件多么令人丧气恼火,遗憾的事!
“绝世之功”、”旷代名将”、“名垂青史”,一想到这些光辉灿烂的誉辞将要加到邓艾头上,而不是自己,钟会心中的一股嫉妒之火,烧得他隐隐作痛。
但姜维来降的兴奋,还是暂时压过了不快。姜维不向邓艾而向自己投降,明本帅在蜀人的心目中地位重,影响大,名望高,人缘好!
灭蜀之战,是我打下了蜀汉最关键的军事重镇汉中,是我军牵制了蜀汉最强大的主力部队,没有我,邓艾被姜维消灭都有可能,何谈成功!?所以现在邓艾收其君臣,我得其军队,还算公平。
“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兵权!什么最关键?军队!有0多万魏、蜀精锐之兵在,天下何人不对吾肃然起敬,视如神明?”
涪县府衙大堂上,端坐的钟会看着姜维,张翼,廖化,董厥,向充等人依次走进,神态威严,厉而不倨,一双俊目神采奕奕的盯在姜维脸上。
“姜伯约来何迟也?”
姜维心中如汤沸煎,脸色冷峻,留着泪痕,不亢不卑的拱行礼:
“国家精锐军队全在姜维之,今日来此,已经是极迅极早了!”
一句话的钟会顿生好感,收起傲慢姿态,陡生惺惺相惜之情。他离开座位走下台阶,一把拉住姜维。
“早闻姜伯约文武双全,迥出时辈,今日一见,果然宝刀不老,想见当年风采自然睥睨群雄!难怪诸葛孔明如此器重,奉为传人。今日与君一见,士季足慰平生。从此一殿为臣,真是可喜可贺呀!”
姜维略一迟疑,听钟会之言不是虚伪,忙谦恭的答道:
“姜维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足跻列虎将,惭愧莫名,何足挂齿!
“倒是征西将军,后起之秀压倒前贤,文才不输曹子健,韬略可比张子房,领兵打仗直追韩信,飘逸儒雅又如当年周公瑾,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全才人物!
“昔日夏侯霸入蜀就对魏国要员,包括司马晋公在内评价都很一般,唯独对将军您赞不绝口,认定是少年英杰,将来必是吳、蜀的煞星,如今果不其然!
“姜维出于无奈与将军为敌,然心中仰慕久矣!今日能得归麾下,余生无憾了。”
钟会听了十分得意,哈哈大笑:
“过奖过奖!我得伯约鼎力相助,胜得0万雄兵!今天你归故国,蜀已兼并大魏,他日,你我还要携弥平东吴,为大魏一统天下。此乃天意乎?哈哈”
钟会即刻安排酒席,为姜维等人接风。随将大将军符印等全部还给姜维,应允他仍然统领蜀军兵马。
此后他常与姜维一起喝酒论交,评议天下大事,关系日渐亲密,远远胜过魏营中所有的将领。
他私下对长史杜预赞誉:
“姜维姜伯乐与中土名士相比,可超过公休(诸葛诞),优于太初(夏侯玄)了。人才不可多得呀!”
姜维的心中却十分明了,钟会有私心,有野心,正是自己打开缺口的有利条件。一日,他借着酒性试探道:
“闻君自淮南之战以来,算无遗策,司马氏得能昌盛,皆赖君之力。现在又平定蜀汉,威德震世,百姓多颂扬君之殊功,主上也敬畏君之谋略。不过,请明公想想:您还能安然而归吗?
“昔日韩信受诛,文种伏剑,皆因功高盖世而冤死。刘邦、勾践都不是愚昧君主,韩、文两人也非愚笨之臣,全是利害关系使之然啊!如今明公大功已成,大德已立,何不仿效范蠡泛舟湖上,张良登临峨眉,激流勇退,全功而保身呢?”
钟会摇头道:
“伯约哪里话来!这也太遥远了吧?吾今年未及四旬,如日中天,正是进取之时,岂能半途而废?我不能离开军队。况且按当前形势来看,还没到伯约你所的这一步呢”
姜维微微一笑:
“明公雄心壮志令人钦佩。其他的事情皆君之力所能掌控,老夫就不再饶舌了”
两人心照不宣,举杯哈哈大笑。
2月24日,魏廷发来嘉奖令:钟会官拜司徒,进封县侯,增食邑万户,子二人为亭侯。
而邓艾拜了太尉,成了2万户侯,官与禄都比钟会高出一头。
钟会自然十分不服气,对姜维发牢骚:
“没有我对付蜀汉大部队,作偏师的邓艾怎能够偷袭成功?我发给朝廷的捷报上的明明白白:所有运筹帷幄,克敌制胜,安定蜀境,悉为本将所为。
“我指挥部队对蜀军截其前,蹑其后,分兵据势,,广张罗,断绝了其南投东吴、西援成都、北逃山区的几条道路,迫使蜀军走投无路而投降,这才使蜀境彻底平定。
“兵法有云:保全国家、保全军队为上,击破敌国击破敌军次之,邓艾之功与我相比,是等而下之了。有征无战,方为帝王之盛事。可是晋公与朝廷袞袞诸公都叙邓艾之功第一,实在令人愤慨,不服”
“嗨,都怪我不自量力,阻挠了将军步伐,致使邓艾坐收渔翁之利,维不胜悔恨,不胜惶然!”姜维十分愧疚的:
“邓艾是我宿敌,争斗了多年,怪我未能及早击溃他。倘我早日返回成都,岂能让竖子侥幸得逞?维也悔之晚矣,所以舍近求远,来涪县投诚司徒。如遇邓艾,我宁可违旨抗命,与其决一死战,安肯觍颜事仇!”
“事已至此,又有何法?就让这老儿得意一时吧。吾料其已半截入土,享禄也未有多少岁月了”钟会无奈的摇摇头。
“不然。邓艾是个军事上的高,政治上的低能儿,”姜维诡诈的的一笑,
“我看邓艾是坐在火山顶上,即将焚身而不自知呢!”姜维察言观色,感觉挑拨离间的时来到了。
“成都来使蒋显告诉我,邓艾进城后,自作主张滥封官职,俨然将自己当做了成都的新主。又在绵竹筑京观炫耀战功。他对蜀国故吏士大夫:尔等幸好是碰到我邓艾,方有今日,如遇吳汉(光武帝刘秀开国大将第二人,攻伐四方,剿杀无数强敌)一类人,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平安自由,享乐如旧?
“邓艾招降纳叛,目无王法。收买人心,放纵部下花天酒地,成都成了他邓大人的花花世界与一统天下如此种种,都在为自己脖子上套绳索。您想,晋公乃乃雄猜之主,能对此言行听之任之吗?”
“对,是呀,伯约兄所言,可谓一针见血!”钟会恍然大悟般,兴奋地击掌。
“我与他争什么闲气?邓艾利令智昏,积薪于自己脚下,我只要加几滴油,点一把火,就可将他烧得焦头烂额!哈哈哈”
“即使他袭取成都之功,也是违令在先。晋公属意司徒建灭蜀大功,故派邓艾为偏师,唯令其将维拖绊在沓中,只是策应而已,邓艾却置进攻之令于不顾,阳奉阴违,故意放我出沓中去救汉中;接着在阴平蛰伏不动,坐任诸葛绪失败;当其尾追我时,兵力与我相近,完全有可能造成我重大损失,他却虚张声势,保存实力,然后趁我进入剑阁与司徒对峙,乘虚而入阴平道
“细细想来,你我都上了邓艾的当啊!可见此人老奸巨猾,阴险狡诈。”
姜维这细致分析更如火上加油。
钟会恼怒的骂道:
“老家伙果然奸诈,我不会让他好过!”略一思索道:
“邓艾先有违令、怠军、嫁祸友军、作战不力,后有专横跋扈,目无王法,居功自傲,独断专行等诸样罪行,我行文上去,够这老家伙下诏狱了!”
姜维笑道:
“如此种种劣迹还不够份量,再加上一句:悖逆不轨之心,昭然如揭,我朝又见一韩信矣!”
“对,对!哈哈哈,伯约不言则罢,言必中的!”
钟会高兴的大笑,迫不及待吩咐亲兵笔墨伺候。
“战场功绩何足论,笔下是非令人寒,邓士载,咱俩在文字战场上再见个高低吧!”
在钟会算计邓艾的时候,邓艾也正在给司马昭上书。他既不是中伤钟会,也不是心认错,而是在为自己辩护。而且完全按一己之见,坚持上一份公文提出的伐吳计划。
因为前日监军卫瓘来找他,
“晋公来信,让我劝告太尉:行事该当上报,不可擅自主张。”
邓艾很不以为然,而且有些生气。
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现实证明是完全正确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事事请示,不当立断,坐失大好良,谈何建立不世之功,完成统一大业?
既然蜀已灭,下一步就要尽快对吳出兵,因此他写了一封吞并东吴的计划,提出了详细建议:
“伐蜀大军撤回休整,只留卑职的陇右部队2万,加上收编的蜀军2万,开发经济,大造舟船,准备顺长江而下攻吳之所用。同时对吳晓以利害,可收不伐而平定之效。对刘禅与其子可加封厚赏,让吳帝看到榜样,受到影响,动摇抗拒之心。并且分出广陵、城阳两郡为中间地带,吸纳、等待吳人来降”
不料司马昭不但对这份战略报告不置可否,而且连回书也没有一封,反而通过卫瓘来转达这么一句没头没脑,明显是谴责的话!
邓艾脑子一热,不识厉害,不知进退的又写了一封书:
“邓某奉命出征,按照您部署行事,敌之首脑已降,国家已灭。至于假托朝廷名义,临时封官而安抚人心,鄙以为合乎权益之计。
“如今蜀已回附,疆土南至南海,东接吳郡,应当及早镇而安之。若事事等待朝廷之命,道路往返耽误时日,实不利于大局。
“春秋有原则:'大夫率军出疆,有能安社稷,立国家之事,可以独断专行。'现在吳未宾服,其地与蜀相连,不能拘泥常规而失去会。孙子兵法云: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高尚节操,总不会因避嫌而有损于国家啊!”
邓艾哪里知道,司马昭这里已经接到了好些人的密报!
第一个是卫瓘。他是征蜀几路军的总监军,只对朝廷负责,实质就是司马昭安插的眼线。
另一个是胡烈。因他的父亲胡遵与司马家关系亲近,他的兄长胡奋曾任司马懿幕僚,又在大将军司马的任上斩杀过叛将诸葛诞,故很受器重,参予私密。
0年之后,胡奋之女胡芳被晋武帝司马炎封为贵人,做到了左仆射的胡奋悲喜交加,因其独子早死,感叹道:
“我该死不死,唯有一双儿女,儿子坠入九泉之下,女儿登上九天之上!命也,运也!”此事传为一时佳话。
胡烈自己官为卫将军,亦是仰司马师提携,自然而然心向司马昭。
再一个是师纂。他虽敬重邓艾,但是系司马昭专门所派,也要有所交代,不得不报告邓艾的所言所行。
三人中除了师纂反映一些客观情况,卫瓘、胡烈都有倾向性意见。总结起来就是:
“邓艾狂妄悖逆,已露反叛征兆”。
更加厉害的是钟会。
邓艾的上书务必通过剑阁北送洛阳,都被钟会截下,然后施展他的书法绝技,模仿邓艾笔迹,伪造书信,使用桀骜不驯的词句,目无尊上、不可一世的口吻,气焰嚣张,跃然纸上。
司马昭一开始半信半疑,尚想息事宁人,暂时稳住邓艾再做计较,便亲自写回信好言抚慰。不料回信也落到钟会里,略加篡改,多是训斥不满的话语,弄得邓艾满腹怨艾,不知所措。
司马昭则逐渐信以为真,心里很不痛快,疑虑与担忧日增。
“恃功而骄或是人之常情,然收揽人心,占蜀为王,俨然一诸侯;狂悖无礼,专横跋扈,至今不肯依附我司马氏,是可忍孰不可忍?彼欲凭一己之力奋斗臻人上之人乎?益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彼欲学刘邦、学刘备,立基图霸乎?
“'筑京观'历来只有用敌国兵尸的,邓艾却将魏、蜀两军所有阵亡者筑在一起,以示一视同仁,这不是破坏祖制,标新立异,污辱我英雄将士,收买蜀人之心又是什么?
“今天的书函越发变本加厉,公开叫板,今后仍要求独断专行,还要求封刘禅为扶风王,自己坐镇益州!”
司马昭忍无可忍,愤怒的以魏元帝曹奂的名义下诏给钟会、卫瓘,派出使者,命将邓艾用监车押送回京!
而这一天正是咸熙元年(264年)的正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