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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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宣是第一次看到贤王,这个他本该称之为叔叔的男人。

    男人容颜跟他想象中不同,比起先皇的柔和,他生得要英俊许多,若是没有当年那些事,过于会是个只看脸就很讨人喜欢的俊朗男子。

    但是他本该很英俊的容颜上突兀地带了个独眼眼罩,且气质显得过于阴郁,看起来便没那么正派了。

    自从林宣进了牢房,他的目光就一直盯着林宣看,视线除了一开始看了眼厉承胥,就完全没有移开过,带着深切的愤懑。

    林宣没有话,实际上他并不明白自己该些什么。

    认真算起来,跟贤王有仇的是先皇,是他的父亲,但这份仇恨被延续了下去,于是他跟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有了深仇大恨。

    再往前推,最初的最初,先皇跟这个人的恩怨情仇不清谁对谁错,另一个当事人那是还是青年,如今已入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开口,就只是安静地看着。

    林宣在打量贤王,贤王又何尝没有打量林宣?

    他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而是后悔自己没做过某些事,比如当年给林宣下毒,竟没有直接毒死他。

    那时让青萝给林宣下毒,归根结底是为了让“尘虚道长”取信于林泽昱,做的很成功。

    但如今再回头看,倒不如直接杀了省事。

    那时他想,杀了一个传言中暴虐的太子,林泽昱还能有许多孩子,不曾想到这人竟真只要了两个皇子。

    想着,贤王神情更加嘲讽。

    不是嘲讽林泽昱,而是嘲讽他自己。

    子嗣众多又如何,还是如同杀鸡一般被杀了个干净,剩下的那个狼心狗肺,心里只有太子哥哥。

    他视线落到林宣苍白的脸上,又挪至林宣胸膛处,终于开口打破沉寂:“被自己心爱的堂弟刺杀,感觉如何?”

    这人这样的脸色,实在太像林泽昱,他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

    林宣想回一句被自己的儿子刺杀感觉如何,但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出来。

    这话忽然可以伤到贤王,却也将林池浅一并算进去了,即便池浅弟弟不在这里,他也不想为了嘴上痛快就什么都。

    他将这话全然无视,道:“我以为我有许多话想跟你,有许多句质问想问,但到此处,反而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贤王急促地发出一声嘲笑:“林泽昱跟你了什么?我背叛了他?”

    “感谢提醒,”林宣很冷静:“我想,我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当初给我父皇下毒之事,究竟是不是跟你有关?”

    大概是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临走之前要把话明白,贤王扯了扯嘴角,眼神越发阴郁:“我不知情。”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回到了那段过去里:“舅舅皇位本就应该是我的,让我不必愧疚,他没有跟我商量过,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不是我做的,他不相信,他一直不相信,他一直在防备我,他眼里只有皇位。”

    “我当初为他寻神医,为他寻仙药,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我知道他跟我并非同一个母妃,但我还是把他当作哥哥。”

    贤王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质问道:“他为什么不肯信我?为什么!”

    林宣仍旧沉默,神色很冷静,将这些话放进心里细细咀嚼。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心疼会心虚会怀疑自己的父皇,但在这人联合狄获搞事又利用池浅伤他之后,他就完全没办法相信了。

    当初父皇的东西并不多,如今贤王也只几句话而已,但林宣就是从中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是不是我的偏见?

    贤王仍旧在大声质问着他,诉当年的不平,林宣被他吵得难受。

    厉承胥看着他,想替他捂住耳朵,又怕这动作太亲昵,被贤王看出什么来。

    即便这里除了他和林宣以及贤王之外没有别人,他也还是十分担心,怕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也怕林宣受到诘问。

    当年父皇查到的是贤王所为,因此才误会贤王。

    现如今贤王他不知情,愤懑于兄长的疑心。

    一切都很正常,是阴差阳错的悲剧。

    究竟哪里不对?

    林宣慢慢地想,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古怪之处是什么,他在贤王都质问声中轻轻地了一句话。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贤王停了下来。

    “那么,”林宣问:“当初知道你的舅舅对你的兄长下毒之后,你有没有告诉你的兄长,让他心一些。”

    他的目光很沉静,也很干净,像极了当年的林泽昱。

    许多年前,林泽昱也是这样看着他,问他:“你知不知道是何人下毒?”

    当时他是如何回答的?

    贤王喃喃道:“我不知”

    “你知道,”林宣:“你当时已经知道是谁下毒了,你有没有过让你的兄长防备身边人?”

    贤王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眶隐隐作痛,仿佛当初那一箭的伤口还没有止血,仍是鲜血淋漓的模样。

    “那是我的舅舅,他们不会再做什么。”

    “那是你的舅舅,对你的兄长下了,你知道会有第二次,但是你最终选择你的舅舅承认吧,是你先放弃了你的兄长,是你先不要他的。”

    林宣着,忽然很为父皇委屈。

    父皇没有把当年的事细过,如今两边一对,他才能感受到当时父皇的不安与委屈,而在中毒之后和对贤王动之前,父皇一定还受过更多的委屈。

    父皇没有,他等着弟弟向他陈述事实,却一直没有等到。

    林宣问:“你觉得你舅舅会放吗?你觉得只是那一次下毒吗?”

    “对,你没有动,你甚至不知情,但你明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任由外人伤害自己的兄长。”

    “也不对,在你心里或许你的舅舅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你或许还想着,你兄长本来就身体不好不适合做皇帝,这样做也是为他好,对不对。”

    贤王咬紧牙关,低头按住自己那只伤眼。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