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弊政之国何谓忠?
十几年后再到历国,还是一样的天寒地冻,凄怆满目。
拓跋信最近心情很不好!历帝性情怠惰,才能平庸,又容貌丑陋。可原本因为其无才且疏懒,其实对于全国并没有太多的问题。
可自从当年曜国二公主自尽之后,他私下里听到了很多议论,性情也逐渐开始变得暴戾、残酷。
当年为了称帝,其实也无所谓,毕竟曜国已经江河日下,但他却还非要弄出点什么丰功伟绩才甘心,好体现自己的英明神武,天命所归!
于是,二十万大军深入冰原追击白国两年有余。白国全国人加起来也不过几万人,但历国却付出巨大代价,何况灭个白国真能作为他称帝的功绩?但也罢了!
这些年来,历帝虽然没什么才能可言,可目标性倒是极强,“整军待发,一统天下”。这八个字在他嘴里出来何其简单?满朝文武多年疲于奔命,寝食难安。
几十年前,历国和瀚国之间时常开战,彼此都伤及根本。后来虽然战事停止了,但历国境内土地少有肥沃,本非富饶,又因为氏族分化过多,国力很难累积。
而当年历帝三兄弟都是少年上位,两王极其好战,开始还能勉强平衡局势。可帝心突变,以致局势顿时失控。这一两年中天下间动荡复现,想必恒帝舒明熠还指望伺而动,坐收渔利。历帝则简单粗暴,准备军队粮草打家伙!
他话倒是容易,可做事的哪会如此简单?现如今历国朝廷官员,根本没几个是能一天下来平平安安的,不愁不忧的。
而再见舒韵颖,拓跋信倒是也并未显出太多惊讶!而是更多悲哀、怨愤。
舒韵颖对此也毫不意外,一点不客气的自斟自饮:“相爷还是如此清廉朴素!堂堂一国宰辅,家中这茶可真滥!”完将杯中茶泼掉,杯子倒扣桌面。
拓跋信淡淡看着他:“天道不公,唯尔可见!”
“哦?”
“世间野心之辈在所多有,古今未绝。但城府多智者,必以终止战乱为成。可如你一般生于乱世,搅动风云,翻之间祸延万里,却偏偏不死,岂非天理无存?”
淡淡一晒,舒韵颖不屑道:“你这种愚笨之人,我也懒得跟你抬杠。反正像你这样的不管多不是人,多混蛋的事。只要一句为国为民,在你那就全都是正理!”
“难不成要如你一般无君无父,无国无家,毫无悲天悯人之心,只依仗天赋才智为所欲为才是正理?”
“得啦!这世上也不是从最开始就有人将你那套君父国家的废话,何况我可从没主动去害过谁。甭跟我你那套屁话,反正我所做的都只不过是反击而已!”
这就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只有君父国家,一个除了这四个字怎么都成,压根就不存在调和的可能!
拓跋信冷冷问:“你不是来和我辩论是非的吧?”
“当然不是,我来是为了帮你!”
“哈!你帮我?舒韵颖,不可否认你的天赋才智举世无双,但恰恰因此我绝难相信你口中所言一字。我拓跋信的确老了,但并未糊涂!”
舒韵颖缓缓点头:“确实!无论我多高明,可面对一个从心底里就坚决不相信我的人,也根本无计可施!不过”
拓跋信冷哼声,满面写着“悉随君便”。
舒韵颖笑了笑道:“我来之前本有三个选择,其一是扶植慕南盛,拉拢慕西盛,然后联合金国骑兵攻伐历国。虽然他们都已经日薄西山,但趁还苟延残喘利用一下也无妨。只是要深入历国境内作战,必然旷日持久,且局势变化难以应变,实为下策!”
“阁下果然好算计,深谋远虑,佩服!”
舒韵颖当然听得出其“你也有没辙的时候”这种意思,微微一笑:“其二,杀了你!然后找个人,或者历帝自然也就没了出兵的阻碍。但我想此法会难以控制,容易过头。历国终究不是简单就会灭亡的,总还得有个人能住持大局!”
拓跋信眼中射出怨毒之色,舒韵颖要杀自己,压根连躲都不必。但如他所言,其实无非只是历国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不想马上乱起来。而到自己,他言外之意不过是让自己当傀儡去摆布皇帝。
因此,拓跋信此时也有点忍不住心里发怵了,沉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舒韵颖微微一笑:“我了,我是来帮你的。我知道历国现在从皇帝以下战意高昂,但军需储备难以筹集,所以你十分劳心伤神!”
“哼!你是厉害,但若要马上凭空变出百八十万大军和辎重,我可也不信!”
“当然不可能,但你眼中,我是个无中生有的人?”
“那你这些又有何用?”
“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拓跋信怔了下!“你有话直!”
舒韵颖点头缓缓道:“历国军队战力彪悍,只是缺乏统一性,而且后备难以为继。但这一切原因是什么?历国的疆域在列国中并不比谁,但国库却穷得可怜!据我所知,多年来历国的国库几乎就从没有过一个铜子儿进去,可账目上赋税也在逐年倍增,你是一国宰辅不可能不知道原因吧?”
自家的事,拓跋信当然心知肚明。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俩字“氏族”!
历国的赋税一直很重,而皇室对氏族又素来十分纵容。因此境内各地氏族私自圈地,蓄奴之风甚烈。
举个例子,拓跋信本家亲戚就有人仗着他的势力,在家乡光是雇工仆役数量就占了当地官府户籍实际的三分之一。但从国法上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所以官册上并无不妥,只是实际的地方税收便会更多分摊到了其他无辜百姓身上。
而这种类似情况,在历国的疆域内几乎比比皆是。可想而知朝廷要用兵没有人,需要粮草财力,税收又跟不上,一旦发生什么天灾朝廷根本连赈济都拿不出。
可是明眼人看到国内成片成片的土地摆在那荒废,只因为地方氏族权贵私圈而闲置。就拓跋信也并非没想过要整治,可这种情况对历国基本上就是尾大不掉,太难了!
毕竟氏族在朝为官的多了,上面命令头疼归头疼,但要抢自己钱袋子岂非等于要命?谁能愿意?而且氏族所在地面也多已成其势力,各自之间也不乏种种联系,若真想下功夫去动,恐怕还会导致国内大乱。
舒韵颖微微一笑:“这些我当然已经知道!但你似乎忘了没有人会嫌钱多,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名利双收,虽然要有所付出,想必也会有人愿意吧?”
拓跋信心里念头飞转,忽然醒悟恨声道:“舒韵颖,我历国与你何仇何怨?你竟想我国自取灭亡?”
舒韵颖冷冷斜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更好选择?若是当年夜鸣派不灭,虽然不会给你当走狗,但列国总也会有所顾忌。必要的时候搬出拓跋山河,你这满朝文武,连皇帝也不会毫不在乎吧?至少,今天你也不至于如此绞尽脑汁,却无可奈何!”
拓跋信听得心里一寒,当年他无法劝服拓跋山河出山帮扶社稷,自以为能利用其门下叛徒以重利引诱使其门派内讧,最后为自己所用。但没想到最后夜鸣派居然整个灭了,他自己也鸡飞蛋打。
如今历国表面并未彻底衰败,他何尝不知道并非真是国家强大,只是列国制衡罢了。但这种情况能支持多久?换言之就算历国肯息事宁人,曜国和恒国呢?
可是舒韵颖提出的办法他明白,利用氏族和朝中新贵希望凭借战功增加名望势力的心思,让他们用自己的兵马储备去开战。
表面看这的确可以解历国燃眉之急,因为目前历国国库虽然空空如也,但氏族其实普遍还都是非常富裕的。并且毕竟要自己掏钱出人,他们也会更加深重,不会随便敷衍或者推诿。
可关键是,现如今那些氏族在朝廷治下为富不仁是一回事,但如果他们日后真拥有了显赫军功,未来的历国岂非到处都是功高盖主之人?
可下意识看了眼舒韵颖,拓跋信倏地似有所悟!明白他根本不是来献计献策,更不是来和自己商量,就像他的,自己没有选择。因为如果自己不答应,他就可以出杀了自己,然后换个人去行事。
忠诚是一回事,但皇帝什么样拓跋信自己怎会不知?自己这些年来苦口婆心,陈述厉害还少吗?
原先皇帝不理政务,只一味依仗拓跋信,他虽然担忧,但自己多付出点心力还能保住大局不乱。但历帝突然野心萌发,他倒成了最碍眼的绊脚石了。
一直以来很多圣旨没能立刻实现,历帝并没想过是否合适,更加没考虑是否真能办到,而是认定都是这老东西从中作梗。
可是拓跋信乃是皇室长辈,又功盖社稷,还是历国目前屈指可数的宗师高,就算能除掉也舍不得。
拓跋信自己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尴尬?自己一片忠心,可朝廷君臣却对自己除了敷衍就是疏远,越来越没人肯听听自己的意见,不过都是因为忌惮才不得不妥协。
他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忠良,所以必然要面对古往今来并不鲜有的重臣处于昏君之下的处境。而相比自身,他也更关心国家。可若是自己死了虽然不打紧,但国家也根本无以为继。
一念及此,拓跋信不禁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危也可能是转,现在若是能铲除历国最大的毒瘤,重建国家基业,拓跋信自觉就算死了也算俯仰无愧,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历帝昏庸无能,对他而言只要开战怎么都行。至于仗怎么打?他压根不想,也想不明白。甚至他自认为英明神武,天命所归,根本不觉得自己要打仗会有赢不了的可能!
有鉴于此,拓跋信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仍旧不信任舒韵颖,但也实在是顾不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