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那苏公子一直在看你。”念已经注意苏轼很久了，节目演了快半个时辰，苏轼起码三分之二的时间目光都停留在王弗身上。

    王弗和苏轼只隔了一个绣帘，看剧时她也不时用余光瞟过，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在看自己，但又怕是错觉，没敢扭头确认，经念这么一，看来自己的感觉十有八九是对的，不觉面红耳赤，羞于心头。

    此时杨咨正在劝苏轼送点儿点心、果子过去。念见苏轼和杨咨交头接耳，对身边的王弗低声道：“我看这苏公子八成是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王弗震惊道。

    “姐你太迟钝了！我注意他很久了，只怕他早已心悦于你。”念偷笑道，“姐不是也一直很欣赏苏公子的才华，还让我去弄来了他的字迹、诗文临摹。如今你俩既然倾心于彼此，若是姻缘能成，岂非一段佳话！”

    “休得胡！”王弗生气道，“苏公子才华横溢，我也就是钦佩他的才华，其他的又怎敢妄想。再了，我们门户的这门不当户不对这种事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可是我听闻苏公子结交朋友从不看对方门第家世，又怎会介意咱家的条件。”念不服气道。

    “结交朋友和婚姻大事岂能同日而语！”王弗道。

    “就算不能相提并论，那咱家条件比不上苏家，苏家不也比不上程家。可最后程家不还是娶了苏公子的姐姐，这有区别吗？”念道。

    “你懂什么！据，苏公子的爹当年娶他娘的时候，程、苏两家家世相差无几。这些年程正辅的爹官升几级，程家势头虽已大过苏家，但苏家毕竟家底放在那儿呢。程、苏两家再度联姻，也算门当户对，又岂是咱们这种人家能比拟的！以后这种浑话休得再！”王弗面露怒容对念低声喝道，语毕，脸上悄然闪过一抹忧伤。（程之才，字正辅）

    杨咨见王弗和念正在窃窃私语，将果盘放到苏轼上，推了下他，道：“想必她们看剧看累了，现在正是时候，赶紧去！”

    苏轼纠结片刻，鼓起勇气，走到绣帘前，对王弗道：“王王姑娘，我这有些点心、干果，味道还不错，想想你尝尝”

    王弗站起身来，谢过苏轼，道：“苏公子好意我心灵了，东西就不必了。”

    苏轼未料到对方会拒绝，不知所措地看着王弗，场面有些尴尬。

    苏轼的事迹在坊间广为流传，他的才华、人品都令王弗心生敬佩，这份爱慕之情不知何时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只是对于王弗来，他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更没想过还能彼此交谈。王弗低眉垂眼，不敢直视苏轼，怕目光交汇时会控制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爱慕之情。

    念看着两人，掀开绣帘，看了眼苏轼，对王弗道：“毕竟是苏公子的一番心意，姐，我们还是收下吧。”

    王弗抬头看向苏轼，见对方神色略显尴尬，示意念收下。就在她和苏轼四目交汇之际，坚持许久的隐忍克制全线崩塌，随即低头掩饰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笑意。她不停地抚摸秀发来掩饰紧张之情，在绣帘边站了许久，羞涩地准备回座位。

    苏轼被王弗这一系列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念和王弗从一起长大，王弗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就能心领神会，所以这些年王弗非常信任念，让其贴身侍候。念见王弗刚才那一系列在外人看来十分奇怪的举动，马上意识到只怕刚才苏轼与王弗对视的那一刻王弗已经沦陷。念偷笑了下，双接过果盘，看苏轼杵在原地，用下巴指了下已坐回座位的王弗，对他使了个眼色。

    苏轼会意，在桌边坐下。王弗羞涩地低着头，不敢抬眼相看。

    念不像王弗受礼数、教条约束太多，做事顾虑重重。她一直想不明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心悦于对方，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迈出那一步，难道门第真的这么重要吗，美好的爱情终究抵不过门第之别吗？

    程建用心思全在杂剧上，等他缓过神来，发现苏轼竟然坐到了隔壁，震惊道：“苏苏兄什么时候过去的？”

    身旁的苏辙嘘了一声，笑而不语。

    苏轼、王弗两人看似在看剧，实则心思早已游离于剧情之外。苏轼最先打破僵局，和王弗聊了起来。两人随意闲聊了一下日常琐事，苏轼突然想起去年上元节王弗在字条上写的那副对联的下联，以及接的那两句诗，好奇道：“王姑娘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因父亲王方在中岩书院教书，家中藏书无数。王弗自耳濡目染，尤喜读书，除了做女红、抚琴、书画外，更多的时间都用来读书，读过的书不比苏轼少，但此事出来在身为眉山大才子的苏轼面前显得班门弄斧，索性扯谎道：“书没怎么读过，也就是识些字罢了。”见苏轼深感诧异，继续道，“爹喜欢吟诗作对，我从耳濡目染也会一些，所以去年上元节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还望见谅。”

    既然对方自己没怎么读过书，苏轼便转移了话题，聊些趣事。两人聊了许久，终于放松下来，虽交谈声很，但脸上洋溢的笑容却昭示着此刻的心情。戏台上表演着节目，欢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但已与二人无关。他们醉心于攀谈之中，无法自拔。

    念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环境太过嘈杂，故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从两人不时面向对方露出的笑容，以及呈现出的温馨画面，便猜想双方一定聊到佳处，瞬间喜上眉梢。

    杂剧演出终于结束了大家纷纷离场。

    苏轼对王弗道：“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车夫在门外候着呢。”王弗道。

    “那就好，我送你过去吧。”苏轼道。

    王弗羞涩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