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挣扎
林怀宇一听心中暗喜,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在一边看戏。
嘉靖帝一摆:“带他们进来!”
太监起身出去,不大一会儿,带着几个百姓走进大殿。伏地跪倒磕头:“陛下,人数太多,不宜进殿,这是其中的几个代表。”
嘉靖帝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哪里人?是谁叫你们来敲登闻鼓的?”
一位白发老者好像是他们的首领,只见他匍匐于地,高声道:“回陛下!草民们本是京郊人士,今天是来状告咸宁侯仇鸾的。草民们不知道什么是登闻鼓,只是有人告诉我们,如果想告御状,就到五凤楼,楼下有一座大鼓,只要敲响了大鼓,陛下就会受理我们的状子。所以草民们就来了,还望陛下为草民做主,申冤啊!呜呜!”
嘉靖帝心烦意乱,又不想在百姓面前发火,越是在这种底层民众面前,越要显得和蔼可亲,因为这些人实在太单纯了,你只需要一个微笑,就能让他们为你去死。
想到这有些无奈的道:“那你们的状子呢!拿来我看。”
话音刚落,老者抬起头道:“来!我们把状子给陛下看看,陛下一定会为我的做主的!”
几个人一起解开衣襟,呼啦一声,敞开胸膛,一道道刀疤,有如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爬在他们胸膛,一处处箭疮好像一朵朵花,开遍他们的身躯。
老者指着身上的刀伤和箭疮,悲愤道:“陛下!这就是我们的状子!您好好看看吧!这就是蒙古人给我们留下的伤痛!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为那些惨死在蒙古人铁蹄下的冤魂们做主啊!呜呜!”
他这一哭,进来的所有人全都放声大哭,声音惊天动地。响彻寰宇。
嘉靖帝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内心深深的被触动了,他不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也不想知道他们怎么会想到来告御状。他只看到他们身上这些耻辱的印记。这些不单单是他们的耻辱,也是一国之君的耻辱,更是整个大明王朝的耻辱。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几个庚戌之变幸存者的呜咽声,仿佛在诉着那场人间惨剧的残酷。
林怀宇起身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陛下!臣身为首辅,不能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当负首责,请陛下降旨将臣重重治罪,以谢天下!”
嘉靖帝心中也有些酸楚,一想到当时的情景,眼眶也湿润了。沉声道:“阁老起来吧!此事要追究也追究不到你的头上!是朕昏庸无道,误信人言,以至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要有过失,朕也有过失啊!”
吕方一听也扑通跪倒:“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子们的错,岂能由君父担责,陛下此言,奴才万万不敢苟同!请陛下收回!”
林怀宇也忙道:“吕公公所言极是,请陛下收回方才之语!”
嘉靖帝苦笑摆:“收回什么!错了就是错了,讳过言功才是错上加错,朕绝不屑为之。”
完看着殿内的几位百姓道:“你们的状子朕准了,你等且先回去,朕自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众人磕头高喊道:“谢陛下为草民等做主!”完站起身,跟着太监走出大殿。
嘉靖皇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有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跪在地上的林怀宇道:“严阁老,你的意思呢?”
林怀宇在脑海中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想要的话,沉声道:“陛下,臣乃仇鸾一案的当事人,按理为了避嫌,是不能发表意见的。但君父有问,作臣子的又不能不回。”
到这想了想:“仇鸾居心险恶,狼子野心,这样的人居于朝堂之上,恐人人自危矣。不利于朝廷政治稳定,百官们为求自保,个个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长此以往,则国家威信全无,百姓们离心离德。于国不利,所以臣的意思是。。”到这故意停下不再往下了。
嘉靖帝一皱眉:“嗯?”
林怀宇看皇上有些不耐烦,不敢再卖关子,接着道:“治重病需用猛药,剜恶疮应用快刀啊!”完闭口不语。
嘉靖帝明白他的意思,没话,看了看吕方。吕方也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嘉靖帝一摆:“传旨大理寺!三日内必须将仇鸾定罪结案!”
徐阶坐在家里,反复思考着吕方的警告,越想越是可怕,他深知林怀宇的为人,斩草除根是他最拿的。如果仇鸾真的倒了,他一定会顺藤摸瓜,将裕王党一打尽。如果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全完了。
徐阶茶饭不思,反复的思考,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好办法。唉!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不成?
万仙观中,蓝道行与牛伯庸相对默默无言。过了一会,蓝道行道:“左使,难道此事已成定局了不成?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牛伯庸叹了一口气:“严嵩一心要置他于死地,出狠辣,根本不给我们想办法的会。只要大理寺审判结果一出来,马上就会押赴刑场,明正典刑。”
蓝道行一哆嗦,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左使!万万不可啊!一旦上了法场,就变成枉死的冤魂,连转生的会都没有了,他办事也算尽心尽力,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不是有些。。。”到这停住了。没有再下去。
牛伯庸明白他的意思:“是啊!这样太可惜了!也太对不起他了。可现在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蓝道行眼中精光闪烁,面色阴冷:“左使大人!卑职倒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牛伯庸一愣:“哦?来听听!”
蓝道行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们把严嵩那个老家伙给。。。”伸出右掌做了一个下劈的势。
牛伯庸吃了一惊,看着蓝道行,半响才道:“没有阴司的魂令,擅自销掉生籍是什么罪名你不是不清楚。深贬九幽,九世不得轮回。不行,不行,这样做太不值得了。”
蓝道行一脸诡秘的笑容:“左使大人,做这种事当然不能由我们出面了,我这里倒有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她对林怀宇恨之入骨,只是一直没有会罢了,只要大人同意。。”完低头在牛伯庸耳边轻声了什么。牛伯庸猛然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蓝道行重重点了点头。
地府九幽洞府深处,牛伯庸缓步走进。来到地藏菩萨近前,倒身下拜:“牛伯庸参见菩萨。”
地藏菩萨面容愈加憔悴,身上的金光似乎也暗淡了许多,听到牛伯庸的声音,慢慢睁开双眼:“伯庸,你来了。”
牛伯庸叹了一口气:“菩萨,牛伯庸无能,事情已超出卑职的控制,严嵩反击,仇鸾身陷囹圄,败亡已近在咫尺之间。为今之计,只能使用非常规段,望菩萨批准为盼。”
地藏菩萨眼神闪动,似有悲悯之意,静静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牛伯庸,良久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缓缓道:“严嵩有地府的保护,恐怕不会让你动他。”
牛伯庸看着菩萨,低声道:“菩萨,臣想动的,并不是严嵩!”
地藏菩萨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问下去。点了点头:“你既然决定了,我也无须再什么。”完伸出右抓住左尾指,不见用力,轻轻拔了下来,断指处没有鲜血,隐隐有金色光芒缓缓流淌下来。菩萨将断指递给牛伯庸:“拿去吧,伯庸,记住!一切都要心谨慎,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牛伯庸心翼翼的接过断指。由打怀中拿出一个玉匣。将断指轻轻放入匣中。跪倒磕头道:“卑职定当竭尽全力,请菩萨放心。”
地藏菩萨好像有些疲惫,没有再话,缓缓合上双目。
牛伯庸起身退出。架风直上地府。走进轮回司。值事判官陆有正一见连忙迎上前来。深施一礼道:“陆有正见过左使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牛伯庸点点头:“今天你当值吗?”
陆有正道:“齐天远临时被天庭征召,卑职是代班值守。”
牛伯庸沉思了一会儿道:“把严嵩夫人林宝珠的名册拿来我看!”
陆有正一愣,不知道他要看名册干什么,又不敢违背,转身进到里屋,不大一会儿由打里面拿着一本名册出来,递给牛伯庸。
牛伯庸接过名册,仔细的翻看着,找到了林宝珠的名字所在,见上面清楚的写着八十六岁寿终,嘴角不禁掠过一丝冷笑,走到书案前,拿起悬挂在书案上的销魂笔,就要将林宝珠的名字勾去。
“左使大人且慢!”陆有正高声喊道,上前一步挡住了牛伯庸的将要落下的。正色道:“左使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擅自销掉生籍,就算是您也躲不过九世之罚的!”
牛伯庸斜眼看着他:“哦?区区地判也想阻拦本使?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
陆有正抱拳拱道:“卑职不敢!但卑职职责所在,不敢不有所为。左使大人若想消除生籍,还请出示十殿君王令!否则恕卑职不敢玩忽职守!”
牛伯庸看着陆有正严肃的神情,默默从怀中掏出玉匣,递给陆有正。
陆有正一看便知玉匣乃是圣物,不敢怠慢,双接过来,轻轻打开一看,只见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整个地府都仿佛被佛光照亮。玉匣中一截雪白如玉的断指,静静的躺在那里。陆有正将玉匣盖好,恭恭敬敬的放入怀中,垂退到一旁。
牛伯庸没有看他,重新拿起销魂笔,在林宝珠的名字上重重一划。
林怀宇回到府中,心情好像三伏天吃了槟榔顺气丸,爽快无比,仇鸾的下场几乎已成定局,要想翻盘势比登天还难。他现在心里想的已经不是仇鸾了,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比仇鸾还难对付,还要狡猾一万倍的人。这个人有智慧,有城府,有耐心,还有坚定的信念。是最可怕的对,要想找到他的弱点实在不容易。不过现在好了,会在不经意间溜到了自己里。一定要牢牢地抓住才行,将仇鸾与徐阶联系在一起,一打尽!斩草除根!
他叫来了严世蕃与鄢懋卿罗龙文他们几个,跟他们了自己的想法。
鄢懋卿点头道:“阁老高见!徐阶那个老子滑溜的很,要想抓他的把柄太难了,如果不趁这个会将他一起铲除,将来必成后患!”
罗龙文也表示同意:“景卿的没错,徐阶与仇鸾的关系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既然仇鸾倒了,就绝不能让他全身而退!一定要将他们两个连在一起!”
严世蕃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仇鸾做的这些事徐阶不可能不知道,没准连高拱和裕王也是知情的,不过我们不用操之过急,一个一个来,扳倒仇鸾顺便捎上徐阶,他们两个一倒,高拱和裕王好比砧板上的肉,还不是任我们宰割吗?到那时满朝文武全都会站在我们这边,做起事来,自然得心应,事半功倍。”
林怀宇听他们完,转头看向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压顶,一场风雪看来近在眼前啊!
转头对严世蕃道:“世蕃,帮我起草一份参奏徐阶的奏本,有会我给皇上送去,不过现在还是不能着急,先把仇鸾的事给落实了再,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恶务尽,方乃上上策。”完走到书架前,由打上面抽出一份密本,走到众人面前:“这是陆炳收集的所有关于仇鸾的罪证,真可谓是蔚为壮观。你们看看吧!”着把密本递给鄢懋卿。
鄢懋卿看了一会,又转给罗龙文,转头对林怀宇笑道:“此本一上,就算有一百个仇鸾也难逃一死,陆炳这一真可称得上是雪上加霜!佩服!佩服!”
罗龙文也是大为赞叹道:“幸好阁老将陆炳拉到我们这一边,否则真的是胜负难料,人言得陆炳者可得天下,果然是有道理的。”
严世蕃微笑不语。林怀宇点头道:“是啊!有陆炳在可以省去我们很多麻烦。不过我们也不可大意,因为现在我们的目标已经不再仇鸾了。他已经没有会翻身了。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徐阶,以及他身后的裕王!”林怀宇眼中放出一阵凶光:“景王继位登基众望所归,任何胆敢阻拦者都要铲除!”
鄢懋卿罗龙文齐声道:“阁老所言极是!”
入夜,众人纷纷散去,林怀宇感觉身体有些疲惫,毕竟已年届七旬。精力早已大不如前。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伴随轻微的脚步声,来到他的身旁,一双温润如玉的轻轻蒙住他的眼睛,耳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你能猜到我是谁?”
林怀宇一听心都快化了,伸出臂将一个娇柔软的身体拥入怀中。眼睛都没睁开,嘴巴已经凑了过去:“莫非你是我的亲亲宝贝珠儿不成吗?”
珠儿咯咯娇笑,左躲右闪:“相公你好坏!你早就猜到是人家了。故意装不知道!”
林怀宇紧紧抱着珠儿的娇躯,贪婪的吸着珠儿的体香。嘴里喃喃自语道:“珠儿,我想你!你别走,多陪我待一会儿。”
珠儿伸出柔嫩的抚摸着她的脸庞,一边柔声道:“好相公!珠儿愿意陪着你,你不管去哪我都愿意陪着你。来吧!忘掉一切吧!把你所有不该记得的东西全都忘掉吧!”一边着,一边伸拔下头上的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