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密密雨惊风,杀(下)
金兀术飞身下轿,见坤宁宫外一大群太监宫女在门口站着,正在失声痛哭。金兀术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众人进了大殿。眼前的一幕让他终生难忘,深深的印进他的脑海。
坤宁宫内的金砖上,皇后裴满氏身穿内衣,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双目失神。胸前一道又深又宽的剑伤,正在咕嘟咕嘟冒着血泡,鲜血将整个坤宁宫大殿染红,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在她身前五步,皇帝完颜亶持利剑,浑身颤抖,正在呆呆的看着她。几个当值太监伏地痛哭,泪流满面。
金兀术的心啊,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脚步无比的沉重,缓缓走进大殿。完颜亶感觉到了,颤抖着转头看了看他,惊恐绝望的眼神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太傅——!!”
金兀术来不及多问,大一挥,吩咐一声道:“你们都退下!!达力何在!!?”
正在跪地痛哭的宫廷首领太监达力缓缓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金兀术。
金兀术沉声道:“今天晚上在坤宁宫值守的太监宫女全都监视居住,不许他们出宫门一步!违者格杀勿论!!你也一样!!”
达力点点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众人走出大殿。
当众人走出去的一刹那,完颜亶再也坚持不住,一松,宝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双捂着脸,瘫坐在地上。
皇帝居然没有经过朝臣私自将皇后处刑,这种丑闻简直恒古未有,骇人听闻。一旦传出去对整个国家的打击是非常大的,而皇帝本人也同样会被史书记上重重的一笔。
金兀术轻轻伏下身体,右抚摸着完颜亶的肩膀,尽量用一种柔和的声音道:“陛下,因何如此啊??”
完颜亶颤抖着放下双,颓丧若死,颤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恍惚间好像梦到皇后勾结朝臣,干预朝政,朕。。。朕。。。朕不知道怎么回事,怒火中烧,就。。。呜呜呜!!”
金兀术努力压制住心中剧烈波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不必自责!也许皇后真是像你那样呢!”
完颜亶猛然抬头,愣愣的看着金兀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金兀术由打怀里拿出那份清单,递给完颜亶:“陛下请看!”
完颜亶木然接过,看了一会儿,上面全都是一些金银财物,土地税收数据,皱了皱眉头:“太傅,这。。。”
金兀术缓缓道:“这是宋金和议背后隐藏的真相!完颜昌与完颜宗翰等人全力促成和议,而宋国则将我国交还土地州郡税收的三成作为完颜昌与完颜宗翰的私产送给他们!!这两个人私通敌国,卖主求荣,贪污受贿,证据确凿。至于皇后嘛,完颜昌与完颜宗翰力荐她的弟弟术虎出任司空,难保他们之间没有勾结!!”
完颜亶一愣,又仔细看了一遍清单,抬头看着金兀术。金兀术眼神锐利而又坚定,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交错间仿佛在道,如果没有罪名,擅自杀害国母的罪名足以引起朝中大乱,别忘了裴满皇后的身后还有实力强大的族人在支撑,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完颜亶瞬间明白了,努力起身,大喊一声:“来人!!”
殿外早有贴身太监战战兢兢走进来,伏地跪倒:“陛下!”
“速去把我的金令取来!”
太监答应一声跑出去,不大一会儿功夫取来皇帝金令牌,完颜亶一把将金令牌抓在里,交给金兀术:“太傅!完颜昌与完颜宗翰勾结皇后,结党乱政,图谋不轨。朕命你持金令全权处置!!”
金兀术紧咬双唇,用力压制心中的波动,双接过金令,转身离去。
就在金兀术面见完颜亶的时候,完颜宗翰也在这个时候来见皇后,只不过他没有权利不经禀报进皇宫,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通报。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话,正不耐烦的时候,突然远远见一个人影由打里面急匆匆跑出来,到了近前完颜宗翰才看清是内廷首领太监达力,不由得诧异问道:“公公,您这是?”
达力神色慌张,也不跟他废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到黑暗处,气喘吁吁,压低了声音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完颜宗翰见他神情不像作伪,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脑海中想象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但他作梦也没想到达力告诉他的居然是皇帝发了失心疯,亲杀死了自己的皇后裴满氏。
完颜宗翰一脸的难以置信,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达力,企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他谎的痕迹,完全没有!!一丁点撒谎的样子都看不出来!宗翰突然感觉心头一阵刺痛,呼吸都有些困难,身体倾斜靠在城墙上,撑住自己。倒不是因为皇后死于非命而难过,而是因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总算将皇后及其一族拉拢到自己这一边,结成了暂时的同盟。没想到居然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消失。
完颜宗翰喘了一会儿,渐渐恢复平静。看了看达力:“皇上现在何处?”
达力颤声道:“在坤宁宫!和太傅大人在一起!”
“宗弼!!??”完颜宗翰睁大了双眼,直勾勾看着达力,达力被他吓到了,怯生生点了点头:“太傅大人也是刚到不久,还吩咐奴才将在场所有人都关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不许走漏消息。”
完颜宗翰一拍大腿:“哎呦!糟糕!”指着达力厉声道:“你马上回去,给我盯住宗弼的动向。看住皇上,我这就回去见太尉商议!”
达力点头答应,两个人分头行动。
宗翰没有坐轿,骑上护卫的骏马一阵风似的直奔太尉府。宗弼既然在皇宫,那完颜昌指定是扑了一个空。为今之计必须马上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最大的靠山突然倒下。宗弼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进宫,所有的这些让人不能不有所怀疑。万一。。。完颜宗翰不敢再往下想,用力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清醒一点。
片刻后,骏马急停在太尉府大门前,守门护卫一见是他,忙跑过来将马匹拉住,将他扶下来。完颜宗翰翻身下马,快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太尉回来了吗??”
护卫摇了摇头:“并不在府中。”
“什么?!!”完颜宗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然没有见到宗弼他为什么不回来?岂有此理!厉声道:“快!快去太傅府把他叫回来,就我有急事!”
护卫答应着转身离去,完颜宗翰站在太尉府书房内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转圈。
时间流逝,转眼一柱香已经燃尽,完颜昌仍不见踪影,就连派去寻找的护卫们也不见回转。
完颜宗翰此时的心正在渐渐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刀剑正在向自己瞄准。而自己身上的护甲正在一件件的剥落。眼看就要赤身裸体。不能再等了!等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完颜昌这个饭桶看样子是中了人家的套,被人家软禁起来了也不定。根本指望不上了。幸好自己早已经安排了杀锏。想到这,大步流星走出太尉府,骑上骏马,带着亲兵护卫直奔四门都督元帅衙门。自己的舅子石敦可真是最后的王牌,只要京城禁军在自己中,别了宗弼,就连皇上也只能任凭自己摆布。
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般来到四门都督元帅衙门,翻身下马,来到门前,整个衙门静悄悄的,一队队甲士严阵以待,面容肃穆。完颜宗翰沉声道:“我有急事要见石敦可真将军!快去通报!”
其中一个领队将军上前打量打量完颜宗翰,点点头,摆了一个请进的势。完颜宗翰不疑有他,大步流星走进大堂。大堂内空无一人,昏暗的烛光摇曳,一个人斜着身子坐在帅案后,指轻轻敲打着惊堂木。
石敦可真是他的舅子,话用不着客气了,完颜宗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可真!出事了!太傅图谋造反!杀死皇后,软禁了皇上和太尉。速速点齐一万兵马跟我去平叛诛逆!!”
没有任何的回应,偌大的衙门大堂死一般的沉静,静的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心跳声。完颜宗翰又向前走了两步,轻声呼唤道:“可真?!”
阴深深的冷笑划破大堂内的寂静,帅案后高坐之人缓缓转过身来,圆圆的脸庞,细长细长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嘿嘿嘿,都帅,认错人了吧!”
完颜宗翰听着声音不对,定睛仔细观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哈迷蚩!!?”
“嗯,正是末将!”哈迷蚩好整以暇由打帅案后站起身,走到完颜宗翰面前,上下打量打量,笑着道:“都帅是来调兵的吧?你方才的那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呢?”
完颜宗翰没有回答他的话,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剧烈波动的情绪,向左右两边仔细张望。
哈迷蚩努了努嘴:“不用找了!”完轻轻拍了拍,啪啪!两声。左侧角门处几名武士推着五花大绑的石敦可真走了出来。石敦可真披头散发,身上只有贴身衣物。光着双脚,一见完颜宗翰顿时大哭失声:“姐夫!姐夫救我!哈迷蚩谋反了!!”
完颜宗翰心中大骂: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两眼死死盯着哈迷蚩,冷冷道:“哈迷蚩!你好大胆!石敦可真是朝廷认命的四门元帅!你敢私自抓人,真的是要谋反吗?!”
哈迷蚩哈哈大笑:“岂敢,岂敢!都帅太看得起我了,我还没有那么大胆子。”完把一伸,早有护卫递过来一个木匣,哈迷蚩把木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哈迷蚩嘿嘿一笑:“都帅看清了吗?!卑职是奉旨行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的大堂内嗡嗡作响,充满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
完颜宗翰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悔恨,钢牙紧咬。浑身栗抖。指着哈迷蚩恶狠狠道:“好!你真好!我现在就去见皇上!咱们走着瞧!”完转身要走。哈迷蚩冷笑道:“想走?!既然来了,你还能走的了吗?!”话音刚落,大门外冲进来一群重甲武士,执利刃长矛将完颜宗翰和他的护卫团团围住。
完颜宗翰回身看着哈迷蚩,怒吼道:“哈迷蚩——!!”
“拿下!!”
完颜宗翰拔出腰间宝剑,当头砍翻一个武士,大吼一声:“杀出去!找皇上讨个法!”
护卫们纷纷上前,拔出刀剑与甲士战在一处。完颜宗翰本是武将出身,战场上也是万人敌,当初大金建国也出了不少力。只是近些年身在高层,才渐渐懈怠。现在生死关头,重新又迸发出强大的武力。大宝剑上下翻飞,纵横来去。当者辟易。身边护卫也都是军中翘楚,武艺高强。所以虽然哈迷蚩人多势众,一时半会竟然也奈何不了他。
不过哈迷蚩根本不着急,整个四门元帅衙门已经被自己的虎林军重重包围,就算你是大罗金仙也难逃罗。一个不行我上十个,十个不行一百个,一百个不行一千个。几万大军还抓不住你?呵呵呵!
完颜宗翰奋力冲杀,浑身浴血,眼珠子都红了。嗓子也哑了。无奈敌军人数太多。杀退一层又来一层,重重叠叠,无穷无尽一般。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完颜宗翰的束发金环被打落,头发散乱。脚步踉跄。怒吼连连。哈迷蚩见他支撑不住,高声喊到:“不要伤他性命!抓活的!”
乱战中一只铁枪调转枪尖,用枪杆照着完颜宗翰腿上就是一下。完颜宗翰站立不稳。向前抢了几步。扑倒在地。还没等他翻身坐起,十几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动弹不得。
哈迷蚩缓步上前分开众人,看着完颜宗翰笑道:“都帅,跟我走一趟吧。”
“呸!!”
“绑上!!打入囚车!”
完颜宗翰被五花大绑,装进铁囚车。囚车没有去皇宫大内,也没有去刑部大堂,而是直接向城外驶去。一路上完颜宗翰才发现整个会宁府已经乱成一团。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军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不时与囚车擦肩而过。人喊马嘶声,怒吼声,哀嚎声响彻云霄。朦胧中完颜宗翰仿佛听到自己妻儿老在痛苦哀求,歇斯底里的惨叫像一把把利刃直插他的心脏。完颜宗翰痛苦的闭上双眼,伤心与悔恨的泪水滑落脸庞。成王败寇就是这种下场。他早就该想到了。
囚车走过长街,在城门前空地处,又有一队人马也押着一辆囚车驶来。囚车旁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位威武将军,气势逼人,正是完颜鸿真。囚车中不用问,坐的一定是完颜昌了。两个人四目相对,完颜宗翰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铁栏杆:“嘿——!!”
完颜昌只穿着贴身衣,赤脚无鞋,头发散乱。看着对面囚车里的完颜宗翰,眼神中最后一丝希望之火被彻底熄灭。身体一软,瘫坐于地,一动不动。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城外法场,追魂鼓隆隆作响。法场四周一队队甲士严阵以待。旌旗招展。号角声声。完颜昌与完颜宗翰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的看着法棚里高坐金兀术。
执法中军向前一步,中令旗一挥,第二批追魂鼓震天动地。号角声再次响起。
完颜宗翰高声喊到:“宗弼!!我们也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完颜氏血脉亲族!!你真要做的这么绝吗??矫诏诛杀朝廷重臣,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金兀术没有话,轻轻一抬,身后走出一个太监,正是达力,里捧着一张圣旨。金兀术沉声道:“念!”
达力颤抖着把圣旨展开,哆哆嗦嗦念道:“太尉完颜昌!都元帅完颜宗翰,里通外国,贪赃枉法,祸乱后宫,勾结司空术虎!四门元帅石敦可真等人,图谋不轨,证据确凿。特命太傅完颜宗弼依国法处置!钦此!!”
完颜宗翰听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句话也不出来。
金兀术看着眼前这两个下败将,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又挥了挥。执法亲军令旗一挥,在法场东北角突然裂开一个口子,一队甲士押着一群男女老弱踉跄着走过来。一个个哭嚎抽泣。悲伤至极。完颜宗翰一见顿时怒吼道:“宗弼!!你想干什么!!要杀要剐随你!!圣旨里并没有祸及妻儿老!!”
完颜昌也厉声喊道:“宗弼!!宗弼!!你敢这么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金兀术冷笑道:“我若落在你们里,还不是一样?!不斩草除根,难道等他们将来找我报仇吗?!”完大一抬,斩钉截铁道:“行刑!!”
执法亲军令旗一挥,第三次追魂鼓响过。刽子们将中亮闪闪的大刀高高举起。猛然落下,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血柱喷起一丈多高。杀完一批又再补上一批。足足杀了六百多人。整个法场上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刽子里的大刀都卷了刃才完成对整个朝廷反对派的大清洗。不单单是完颜昌与完颜宗翰,就连一些与他们交往过于密切的朝廷大臣也都被金兀术扣上一顶图谋不轨大帽子,一起解决了。整个金国朝廷彻底掌握在金兀术中。皇帝完颜亶从此更是倦怠朝政,将国事尽数交于金兀术,自己躲在深宫之中纵情声色。什么都不管了。成立尚书省,金兀术为尚书省左丞相统领政务!完颜鸿真为尚书省左司都事,分管吏部,户部,礼部。哈迷蚩为右司都事,分管兵部,刑部,工部。
大权独揽,金兀术不用再分心,将杂务尽数托付完颜鸿真等人,自己一门心思研究如何攻打宋国,一统天下。
会宁府北边一百里,祁连山脉尽头。一匹骏马快如闪电般飞驰着,来到山脚下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前面,马上黑袍男子翻身下马。放下怀里一直抱着的男孩。拉着他的,走到岩石旁边一根突出的石笋前,伸出右脚尖踢了两下,又走到右边踢了三下。巨大岩石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缓缓平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黑衣人拉着男孩的迈步向里面走去。蜿蜒曲折前行,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前面豁然开朗。灯火通明。三层高台上站着两个人,微笑的看着他们,正是思陵与思琪。
黑衣人将男孩交给思陵,伸摘下头上蒙着的黑纱,笑着道:“幸不辱命!”
思琪抿嘴一笑:“呵呵,堂堂尚书省左司都事要救一个孩子还不是到擒来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