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自从刺了云尘一剑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云尘就算再恨他，半个月下来，早没了一开始那种能吞噬整个人的激烈情绪。他起先还亲自看守谢微，后来见谢微真的没有苏醒的迹象，便把这件事交给了手下的弟子们。

    ——所以上官不死才有机会蹲在这里和颜桐叨叨半夜。

    完镜湖神树之后，上官不死又了其他许多修行界的轶事，权当帮颜桐解闷。

    直到东边的地平线上微微泛白，上官不死这才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抖掉衣服上沾的灰土，准备回镇魂阁向李笑天复命。

    颜桐突然衔住了他的衣角，轻轻一拉。

    上官不死疑惑道：“怎么了？”

    颜桐轻轻抖了抖翅膀，一片绒羽散了出来，悠悠地飘到了上官不死面前。上官不死伸出手，那片白羽便在他掌心上空化作了点点碎光，然后拼成了一行古篆体的字：

    “替我问候李笑天。”

    随着这一行字亮起，一片白羽飘然落在了上官不死的手心里。

    上官不死看着这行字，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道：“宗主大概不会想见你。”

    字微微一僵，然后重新散作碎光，拼成了另一行字：

    “那帮我送到程澜手上，请他争取代为转告。”

    上官不死托着下巴：“程澜？你和他很熟？”

    “也是哦，”他接着自己便回答了：“这两年他照顾你也不少，你们熟一点也是正常……”

    颜桐的表情突然僵了一僵，好在他如今是白雀的形态，无论做出什么表情上官不死都看不出来，不至于露馅。

    程澜……对谢微照顾不少？

    ——他翻遍了谢微的记忆，在谢微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至于照不照顾，那更是谢大白痴不会关注的事了。

    【颜桐：宝贝儿下一个世界你们能不能别再给我分配一个白痴的身份了？】

    【梧叶：_(:з」∠)_……大大，这是您自己要求的。】

    【颜桐：？？？】

    【梧叶：您的，要选一个离源能量最近的身份，如果源能量难以估测就选择一个关系最多矛盾最大的身份orz】

    【颜桐：……好吧，这次算我输。】

    【颜桐：……但是为什么离源能量最近的人是个白痴啊？！】

    系统装死。

    【颜桐：你们这样会失去我的。】

    ……

    上官不死仍然像个庄稼汉一样蹲在地上，继续自言自语了下去：“……宗主他那个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噢，不宗主了，他老人家不喜欢我们背后议论他——程澜他人不错的，你这么做也挺好。”

    他着站了起来，“天亮了，我得走了。”

    颜桐轻轻地在他手背上啄了一下，以示告别。

    ----

    “谢微醒了！”

    看守白雀的天一剑门弟子睡醒之后，睁开眼，第一眼便对上了白雀琥珀般的瞳子，吓得他立刻清醒，杀猪似地大叫起来。

    这一嗓子一吼，周围的天一剑门弟子们全都醒了。他们纷纷揉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然后在看到笼中白雀的那一刹那，集体呆滞。

    随后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谢微醒了！”

    “掌门，掌门！”

    ……

    云尘原本正在静坐冥想，大清早的被弟子们的叫声断冥想，心情有些不悦，正想叫个人过来训斥一番，却在听清楚他们喊话内容的瞬间僵住了。

    然后他一把抄起手边的长剑，往喊叫声发出的方向匆匆走了过去。

    云尘赶到的时候，天一剑门的长老已经收拾好了现场，众弟子十分有名门正派风范地坐在一旁，坐得整整齐齐，静默得仿佛在宗门里上早课。

    他从这些盘坐的弟子间匆匆走过，青衣被风吹得微微飘拂，清俊若谪仙。

    云尘吩咐众人先回避一下，等天一剑门的弟子都离开后，这才拎起了地上的鸟笼。

    因为空间狭，白雀只能勉强蜷缩着。他将笼子提到面前，隔着镂空的花纹再一次和爱人对视。

    ——白雀琥珀般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云尘忽地冷笑一声，开鸟笼，一把把白雀抓了出来，扔到地上。

    ----

    颜桐发现自己又不受控制地化成了少年的形态。

    ——云尘太了解他了，了解到可以用法力随便控制他化形。

    因为他曾经是那么爱云尘……

    而现在……

    而现在颜桐抠着地面剧烈地咳着，因为抠得太紧，指节甚至微微发白。他咳得也很凶，有种虚弱到了骨子里的病态。

    云尘静静地听着他咳完，终于讥讽地笑了一下，道：“终于不装死了？”

    颜桐抬起头看着他，突然道：“我想清楚了。”

    “什么？”云尘一愣，随后大笑道：“你想清楚什么了？想清楚后悔了，还是想清楚决定好好伺候我了？抱歉了，你就算想伺候我我也不会要的，李笑天碰过的身子不知道有多脏——”

    颜桐淡淡地断了他：“知道镜湖神树吗？”

    “什——什么？”

    云尘下意识地觉得清醒后的谢微有些不对劲，还未等他思考清楚，便听少年道：“如今疯传的神树寿数将尽，即将有异宝降世——”

    “你听谁的？！”

    “早上醒来之后听你那些徒子徒孙们讨论的。”

    云尘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哼了一声，正算再几句，便听颜桐没什么情绪地了下去：“我是灵兽之体，和神木同为自然造化所生，也算是同源，找起来自然方便一些。你那柄轻尘剑再怎么值钱，拿数十万年的神木来还，总也够还了。等我带你找到死后的神木，我们就算一笔勾销——”

    “你什么？！”

    “我，”少年抬起脸，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容颜被黑衣衬托得精致至极，“等我找到神木，你也别再缠着我，我也不管你，我们一笔勾销——”

    “你敢！！！”

    少年歪了歪头，嗤笑一声：“我怎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