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靠在沙发上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年纪, 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 容貌姣好, 黑发搭在额前。他一手支着额角, 白皙的皮肤被咖啡店的灯光镀了一层暖色，腕骨清瘦, 十分养眼的好看。

    俞陆离的目光在颜桐突兀的腕骨上流连了一会儿。

    然后他才想起来,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注意到这个睡着的男孩子。

    ——方才那一刹那，或许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的原因, 他恍惚间竟觉得有股凌厉的气势自那个角落而起，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然而细看之下，那人眉目静好，那种真真切切的凌厉仿佛只是幻觉。

    ----

    【梧叶：大大！注意人设！_(:з」∠)_】

    【颜桐：我知道。】

    俞陆离的视线被桌子挡住了, 因此不会看到，青年另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了沙发，因为太过用力，指节突兀地凸了出来，仿佛一张苍白凌厉的画。

    颜桐将所有的压力都转到了俞陆离看不见的那只右手上，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保持舒缓的睡着姿势，然后开了帖子，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境冷得像一块冰。

    果然。

    在那段持续十五年的任务视频之中, 所有的香艳画面都被忠实地记了下来。因为颜桐职业特殊, 这些场面尺度堪比钙片。

    记录里年轻妓子的容颜和他在源世界的本人没有任何关系，然而……

    ……然而不会有人在乎的。

    谁都知道，那是他颜桐。

    ----

    【颜桐：宝贝儿, 现在源世界时间是多少？】

    【梧叶：5000-08-02 10:00:03】

    【颜桐沉默片刻：为什么晚了四十五分钟才告诉我？】

    ——否则以这里和源世界的时间兑换比率，他拥有比源世界多三十倍的时间来处理这一突发事件，断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梧叶：稍等，我去查一下记录_(:з」∠)_】

    颜桐保持着支着额角装睡的姿势，在识海里向梧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

    梧叶回来得很快：【大大，在标准时间5000年8月2日九点整到十点整这段时间里，我和中枢系统断开了联系——】

    【颜桐：！！！】

    他怕被俞陆离看出破绽功亏一篑，控制自己保持靠在沙发上憩的姿势。这种放松的姿势其实不合适专门去保持，颜桐很快便全身僵硬，意识却异常清醒，大脑以能把CPU烧坏的速度高速运转着。

    ——快穿者的随身系统和中枢系统断开联系是极罕见的事情，但凡断开五秒以上都能构成严重事故，何况是一整个时。

    而他前前后后，没有收到关于此事的任何通知！

    【颜桐：记录数据，备份，加密。】

    【梧叶：是orz】

    颜桐又稍稍等了一会儿，确认梧叶加密完毕，这才道：【宝贝儿，帮我监视我们亲爱的俞先生，有情况及时喊我。】

    【梧叶：_(:з」∠)_】

    ----

    标准时两天前，他因为收集到神木和炼血池，再次冲到金榜第一。也在同时，论坛匿名区出现了关于他在RF3071号世界里行为是否违规的贴子。

    其后，他穿进了一个有重生者的世界。

    再之后梧叶和中枢系统的联系诡异地中断了一个时，在这一个时里，有人“借故”公开了他的完整数据。

    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整他，数学真白学了。

    ——根据概率事件的实际推断原理，如果某个概率事件在一次实验中被观察到，可以认定对该事件发生的机制判断有误，即该事件不是概率事件。

    所以梧叶和中枢系统这中断联系的一个时，绝不是巧合。

    什么人，竟然有能力控制中枢系统……

    ----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颜桐在识海里反复念了几遍心经平定心神，然后登上了论坛。

    他开私信里的好友列表，看着列表里那个“白主管”的备注，沉默了两秒，然后戳开聊天界面，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颜桐：白哥。】

    对方应该是上班时间，秒回。

    【白主管：桐桐？】

    颜桐看着那人头像，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甩了链接过去。

    【颜桐：白哥你看。】

    对面沉默三秒，然后回复：【这是违规行为！桐桐，谁做的？】

    然后跟着又一条信息。

    【白主管：抱歉啊，桐桐，这事你白哥一定会跟你查清楚。】

    颜桐心道：装，你继续装。

    他来找白主管就不是来诉苦的，面无表情地回道：【麻烦问一下，什么时候能给我处理结果？】

    【白主管：这件事情性质很严重。】

    【白主管：我们会尽快。】

    【颜桐：可以给一个具体时间吗？比如一个星期什么的？】

    【白主管：……】

    【白主管：那个，桐桐啊，最近快穿者有点多，我们这边人手不太够，要不你先等等，有消息我就找你？】

    等等？

    果然是这个结果。

    【颜桐：那麻烦白哥了。】

    他把这位划到了“友尽”的范围里，看着论坛首页飘着的关于他的贴子就心烦，于是关了论坛。

    ——因为中枢系统和快穿总部需要根据快穿者在任务世界里的反馈来分析能量分布，快穿者在任务世界里的所有数据都会被记录下来，然后保存到中枢系统里。

    固然任务世界里的身体不是快穿者本人，多少也会有些微妙的感觉。

    所以快穿总部一向很注重对快穿者这些隐私的保护——要是不保护，就没人愿意穿了。

    其实很多人一开始很介意全程记录数据这一点，穿多了就无所谓了，爱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反正身体不是自己的。有些快穿者为了博取知名度，会在和总部签署协议之后，公开自己的完整数据。

    ……老牌快穿者们基本对此内心毫无波动，那些没穿过的人就不好了。

    【梧叶：QAQ大大你为什么不向白主管反映一下我们和中枢系统断开联系的事？】

    【颜桐：反映了也没用呀，宝贝儿。】

    【梧叶：(⊙o⊙)这又是什么原理？】

    【颜桐：屏蔽中枢系统，我接下来和你的话，全部加密。】

    【梧叶：是orz……什么？！屏、屏蔽——】

    【颜桐：屏蔽中枢系统。我知道你能做到宝贝儿，我以前给你装过那个程序。】

    【梧叶：好……好！】

    颜桐稍等了片刻，确认中枢系统暂时无法窥探他们，这才道：【这次断开联系，是人为的。】

    【梧叶：QAQ啊？！】

    【颜桐：嗯。】

    ----

    俞陆离看着那个靠在沙发上睡着的男孩。

    街上暴雨倾盆，雨水溅到咖啡厅的窗上，顺着玻璃蜿蜒地滑了下来，把路灯模糊成一片暖色的光晕。

    一辆轿车从街上开过，溅起一片水花。

    大概是那辆深夜路过的轿车触动了俞陆离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他看着灯光下憩的男孩，只觉得那灯光的颜色好暖好暖，暖得他心都快化了。

    而男孩果露在外的手腕，线条分明，干净得让人想舔上一口。

    俞陆离被自己脑袋里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而下一个瞬间，他便想明白了——现在的俞二少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甚至沦落到要靠卖字为生，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他向趴在柜台后面字如飞的姑娘道：“一杯拿铁。”

    姑娘从笔记本后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冷的热的？”

    俞陆离笑了笑，“热的。”

    然后他又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坐到了咖啡店里唯一的顾客对面。

    ----

    【梧叶：——大大，俞陆离来了。】

    【颜桐：知道了宝贝儿，我们亲爱的陆先生——哦不，俞先生在做什么？】

    【梧叶：他在看你_(:з」∠)_】

    【颜桐：只是看吗？】

    【梧叶：是的_(:з」∠)_】

    【颜桐：作为一个重生者，他让爸爸我很失望啊。冷漠.jpg】

    既然俞陆离暂时没有其他的动作，颜桐也不想管他，把注意集中到了眼前的问题上来，道：【宝贝儿，你能不能给我开个金手指？】

    【梧叶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开？】

    颜桐在识海里语调淡漠地道：【反正这个世界的源能量已经帮俞陆离重生了一次，剩下的我拿来开个金手指也没什么吧？——反正现在我们亲爱的俞先生坐得这么近，源能量应该足够才是。】

    【梧叶：大大！！您疯了？！！！！】

    ——擅自改变任务世界的源能量格局属于严重违规行为，性质比扰乱世界秩序还严重，甚至已经到了可以定罪的地步。

    梧叶的报警程序疯狂地响了起来，可惜中枢系统被暂时屏蔽了，什么信号都接收不到。

    【颜桐：宝贝儿别紧张，按照任务世界时间，我们的屏蔽还有五分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开个金手指而已，我又不算把这些源能量包带走私吞掉，能有什么事？】

    梧叶于是确定自家宿主大大可能真的疯了。

    它道：【大大，我必须提醒您，如果您真的这么做了——】

    【颜桐：我需要……嗯，低级读心术好了。我记得以前有个世界我们碰到过读心术拥有者，宝贝儿你不是把他的运行原理记下来了么？】

    【梧叶：——您极有可能一回到源世界就被执法队带走！】

    颜桐笑了笑：【不可能的。】

    然后他道：【照做。】

    ——他能被人叫做“颜大”，靠的是脸和收益。如今那个黑他的人故意把他投放到这个源能量被消耗过一次的世界来，就是要断他的根基。

    想让他死？

    不存在的。

    出现了重生者又怎么样，他照样可以用源能量收入吊那个背后阴他的人。

    【梧叶：大大，我必须提醒您——】

    【颜桐：不用提醒，照做。】

    梧叶换了种劝方式：【您不必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如果事情实在棘手，我建议您向您的父亲求助——】

    颜桐冷冷地断它：【你再bb我就把你的人工智能格式化掉。】

    【梧叶：……】_(:з」∠)_

    【颜桐看了眼时间：三分钟。】

    ----

    【叮，您获得能力[读心术·初级]，请注意查收。】

    颜桐很想试一下他家梧叶宝贝儿给他用源能量伪造的读心术，可惜他正闭着眼睛装睡，只好作罢。

    【梧叶：大大，我不应该提到您父亲的_(:з」∠)_】

    【颜桐：……知道就好。】

    【梧叶：_(:з」∠)_】

    【颜桐：行了宝贝，把对你们老大的屏蔽撤了。准备干活了。】

    ----

    十二点过后，雨渐渐了些。俞陆离听着窗外单调而规律的雨声，手里端着咖啡，轻轻抿着。

    温热的咖啡让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重生一世，他原以为自己终于能搞死俞若木扬眉吐气一回，然而现实却狠狠地了他的脸。

    他因为提前知道剧情，确实抢到了三四次先机。然而每次俞若木的反应都很快，即使起步比他晚了一些，也能迅速扳回局面。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搞笑的地方在于，或许是因为他靠着重生开挂，在某一次或者某几次的冲突中刺激到了他哥哥，现在的俞若木比上一世还要凶残——不只他的主意，还起了他们爹的主意。

    俞陆离：“……”

    ……他还能什么。

    惨痛的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如果智商不够，重生一次不仅不能成为人生赢家，反而很大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他自己的智商倒是够，奈何俞若木是个谁都镇不住的妖孽。

    俞陆离想到自己哥就心情低落，想到自己的重生心情便更加低落，想到自己重生一次还是个P用没有的废物，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人生真是充满了惊吓。

    他放下咖啡杯，抽出手机搁在桌上，解开屏保，又一次看着那个[发表]按钮怔怔出神，不知不觉间，思绪飘回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辛辛苦苦写了半年，眼看即将摸到门路，结果被从天而降的灾祸结束了生命。

    他写文的时候，知道某以原谅色为主色的文学网站里有个笔名青岩的写手，和他同期开的新文，他在还苦苦挣扎在温饱线上，青岩已经一飞冲天。

    他于是慕名去看了青岩的文。

    ——将理工科的专业知识与升级流结合，确实是很有趣的设定。

    俞陆离，也就是二十五度，因为能在半年的时间内有起色，素来自负文笔过关。如今他重生一世，离上一世青岩发文还有三个月——只要他能早三个月把这个设定写出来，再参考一下青岩的大纲，没有道理不火。

    ----

    俞陆离想得太过入神，因此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雨渐渐了。

    ——直到一道闪电劈开夜空，随后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模糊了窗外所有的景色。雨水在咖啡馆的玻璃上汇聚成了水流，瀑布般倾泻而下。

    俞陆离正把手指悬在发表按钮上出神，被倾盆的雨声一吓，手一抖，点了上去。

    界面刷新，他的第一章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了出去。

    同一瞬间，对面的男孩被雨声惊醒，轻轻挪了挪身子，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向他看了过来。

    ----

    俞陆离觉得自己完了。

    窗外是灌满了整个世界的暴雨，深夜的咖啡馆孤独地在雨中亮着暖色的灯光。而俞陆离在自己最仓皇最狼狈、猝不及防地踏出扔掉良知的那一步的时刻，看到了对面懵懵懂懂睡醒的男孩。

    ——真美。

    男孩的容貌是偏于柔和的好看，气质也是校园里的学生那种干净，不知怎地，俞陆离克制不住地想看着他——哪怕多看一秒钟也好。

    他身上仿佛带着某种咒语，引诱着所有看到他的人一起沉沦。

    俞陆离终于相信了一见钟情。

    ----

    颜桐测试了一下梧叶帮他弄的盗版初级读心术，发现真的很初级。

    他通过读心术看对面的俞陆离，结果除了身边的颜色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梧叶给他讲解：【大大，看到俞陆离身边那个紫色没有？】

    【颜桐：看到了。】

    【梧叶：这毕竟是人造的金手指，不太好用_(:з」∠)_……颜色代表心情，这个紫色，应该是深蓝色和粉红色混杂成的。深蓝代表他现在心情很差，粉红色……嗯，我去查一下好感。】

    【颜桐：宝贝儿觉悟有长进呀。】

    【梧叶：_(:з」∠)_都是大佬指导有方。】

    梧叶查好感度很快就给了他反馈：【俞陆离好感值20……22……噫，还在涨，大大稍等……好了，俞陆离好感值30。】

    颜桐知道自己的勾引计划很成功，于是在识海里轻轻点了点头。

    ——深夜，暴雨，只有三个人的咖啡馆，再加上他本人的颜值，又碰巧俞陆离心情低落，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出师大捷。

    ----

    颜桐像是还没清醒，把一缕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到了一旁，一抬头，正看到对面的俞陆离，于是茫然问道：“几点了？”

    俞陆离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急忙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十二点四十五。”

    颜桐“啊”地一声坐直了身子，急忙开已经黑屏的笔记本，开文档，匆匆将这章收了尾。

    ——睡过头，忘记更新了。

    ----

    颜桐手忙脚乱地更他的文，对面俞陆离却仿佛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一般，咖啡也不喝了，问他道：“有急事吗？都这么晚了。”

    “没。”颜桐把搭在额前的碎发抹到一边，迅速连上咖啡馆的WiFi开某江后台，把文档里四千字的更新复制了上去，开始检查错别字和病句，“就是不心睡过了。”

    俞陆离看着他火急火燎聚精会神地盯着笔记本屏幕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于是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轻轻地转着桌上的咖啡杯，看着颜桐，似笑非笑道：“才晚上十二点就睡过了？你这让睡到中午十二点的人怎么办。”

    颜桐盯着屏幕，改了个错字，随口道：“我修仙。”

    “修仙对身体不好。”

    颜桐没空理他，键盘得噼里啪啦响，口中淡淡地“嗯”了一声。

    俞陆离其实长得也很帅，但是颜桐醒来之后眼里就只有他的文，根本不看俞少爷一眼，这让俞家次子十分无奈，只好没话找话道：“你住附近？”

    颜桐还是盯着屏幕：“是啊。”

    俞陆离从桌上拿起手机，随手转着玩儿，“这边环境挺好的。”

    颜桐终于点下了那个[发表]按钮，于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自己砸进了沙发里。

    他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对面的白衬衫男人，端起自己冷透的咖啡喝了一口，随意道：“但是房价也贵。”

    “是么。”

    颜桐点头，肯定道：“贵！”

    俞陆离：“……”

    他一向只关心这块地值不值得投资，不是很理解颜桐这种人的“房价贵”到底是什么概念，于是一时十分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接不上话。

    他看颜桐盖上了笔记本，似乎是准备离开的样子，只好道：“走了？”

    颜桐轻轻嗯了一声。

    俞陆离：“外面在下雨。”

    颜桐拔掉充电线卷成一卷，将笔记本和线一起放进了背包，道：“我带了伞。”

    俞陆离直接道：“我送你吧。”

    颜桐埋头整理东西，含混地了一句“不必”。

    ——大半夜的主动送他回家，谁知道这幅人模狗样的皮底下安的什么心？

    他背起包，把一脸尴尬的俞先生甩在身后，从门口拿起一把伞，径自撑开走了出去。

    ----

    【颜桐：宝贝儿，来给我们亲爱的俞先生制造一点机会。】

    【梧叶：什么机会_(:з」∠)_】

    【颜桐：比如让我摔一跤再发个烧什么的？】

    【梧叶：大大，这可是您自己的(⊙o⊙)】

    【颜桐：对，宝贝儿我给你一个公报私仇的机会。冷漠.jpg】

    ----

    俞陆离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看着桌上早已冷透的两杯咖啡，心思又控制不住地飘到了刚才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孩身上。

    ——然后俞陆离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忘了问那男孩的名字。

    俞陆离：“……”

    意识到自己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他只好对着两杯冷咖啡苦笑。

    他又坐了一会儿，思绪总是控制不住地跑偏，很快便坐不住了，于是出了咖啡馆，信步在街上走着。

    到了这个点，雨已经很多了。

    俞陆离一个人撑着伞瞎晃荡欣赏雨中城市夜景，只觉得人生着实荒唐，他堂堂俞家公子，竟然也有一天会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活像个孤魂野鬼。

    他于是摇头失笑。

    又走了一段路，俞陆离发现前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扶着电线杆，夜里看不清神色，俞陆离却依旧能凭姿态判断出那人正在遭受痛苦——他弓着腰撑在电线杆上，一旁的地上还扔着一把撑开的伞，伞面沾满地上的积水。

    俞陆离突然觉得着人背影好生眼熟。

    他脑子里一炸，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从身后扶住了他。

    ——入手滚烫，大概是在发烧。

    ----

    颜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头也疼得厉害，于是知道梧叶宝贝儿很好地践行了他“公报私仇”的指示。

    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这才注意到——

    这儿不是他家。

    颜桐一下子就清醒了，腾地以上从床上坐了起来，恰巧此时房卡“滴”地一响，俞陆离拎着一袋药走了进来。

    颜桐：“这是哪？”

    俞陆离：“酒店。昨天晚上你突然发烧，我不知道你住哪，就只好先带你开了间房。”

    颜桐：“……”

    这样的嘛。

    然后他问道：“用谁的身份证开的房？”

    俞陆离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居然如此清奇，愣了愣，才道：“我的。”

    “那……”颜桐低下头去，仿佛是有些局促，低声道：“……谢谢你啊。”

    俞陆离一时没有搞清楚颜桐谢他的逻辑在哪里，不过他倒是知道这幅样子的颜桐很好看，于是笑了出来，倒是缓解了房间里的尴尬气氛。

    “我叫俞陆离，你呢？怎么称呼？”

    颜桐先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才道：

    “关晟。”

    他这个动作哪里瞒得过俞陆离。

    俞陆离于是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越看越可爱。

    【颜桐：宝贝儿，好感。】

    【梧叶：好的大大……_(:з」∠)_俞陆离好感值48。】

    【颜桐：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

    因为认识不到三个时就住到了一间房里去，俞陆离追关晟的过程十分顺利。

    关晟只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场失败的恋爱，感情经历基本空白。反倒是俞陆离这个没谈过恋爱的，见身边的男男女女的事见得多了，反而自动点亮了撩汉技能，经常把关晟撩得不要不要的。

    如果不算那颗被泡了茶喝的良心的话，俞陆离确实是十分理想的男人——英俊，温柔，有才华。

    就是家属比较难搞。

    ——颜桐摸着自己那颗不存在的良心，如是评价道。

    ----

    俞陆离虽然搞不过自己哥，但身份毕竟还摆在那里，再怎么惨也难看不到哪去。

    所以他下定决心要追关晟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忘记把关晟带到自己的圈子里来。

    八月中，俞若木开始搞自己老爹，俞陆离则靠着抄文偷梗火了起来。日子过得舒服，俞陆离玩心就上来了，所以当一群H市的二世祖们邀请他参加一个聚会的时候，俞陆离欣然赴约。

    还带了颜桐一起去。

    席间，俞陆离正式承认了颜桐是自己男友，众纨绔于是跟着起哄，纷纷给颜桐灌酒。

    颜桐落荒而逃。

    俞陆离笑着拉住了他的手，将一张房卡塞到他手里，道：“亲爱的，我给你订了房。”

    颜桐脸立刻红了，二世祖们则起哄得更加起劲。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