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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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李大郎瞅了瞅树上的猫姐, “我去帮你把猫弄下来。”

    “不用, 我一会儿自己找人。”傅折桂还在恼他刚才把她扯下来的事情呢。

    “你找谁?”李大郎把胸一挺, 有些不悦的道。

    傅折桂比他更不悦, 也挺起了胸, “我找谁你不用你管。”

    不错啊, 不是很高, 但很软,李大郎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胸上,突然就笑了, “那多麻烦,我可以的。”完,他也不管傅折桂愿不愿意, 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梯子。

    以他的身手, 上去抓一只猫简直是手到擒来。只是在他往下爬的时候,不知道是他弄疼了姐, 还是姐意识到安全了, 竟然开始挣扎。

    李大郎还想亲自把姐交给傅折桂的, 就没放手。

    结果, 傅折桂看着李大郎脸上那四道带血的爪痕, 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个李天禄的长相也称得上“积石如玉, 列松如翠”,现在被姐被破了相,还真是有点作孽。

    狠命的揉了一下姐的头, 傅折桂低声道:“你等着, 我去给你拿药。”

    李大郎用手摸了一下脸,流血了,有点疼,可是他就是怎么也气不起来。这猫跟它的主人一样,内心柔软着呢,看吧,已经去给他拿药了。

    李大郎站在那里喜滋滋的等着。

    傅折桂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对面朱寄云也走了出来,她赶紧将药塞到了李大郎手上,“一天擦两次,应该不会留疤的,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

    李大郎瞪着那药瓶有些不满,傅折桂这是又要赶他走?他有那么让人讨厌吗!

    就这个功夫,朱寄云已经到了这边,她首先看到了李大郎脸上的抓痕,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立刻捂嘴笑道:“我在屋里就听见你们这边叽叽喳喳的,在什么呢?”

    “没什么,你不好好的在家看书,出来做什么。”傅折桂抢先道。

    “你这话就没理了,只许你出来,就不许我出来吗?还是,这里有什么……”朱寄云的眼神来傅折桂跟李大郎之间来回转动着,着重量了李大郎脸上的伤。

    傅折桂就怕她误会,才会这么着急让李大郎走,现在她都这么了,她反倒不急了,“行了,你乱猜什么。我的姐爬到树上不敢下来,他正好路过,就帮我把姐弄了下来,他脸上的伤也是姐抓的。”

    “哦!”朱寄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还有点不信的样子。

    傅折桂也懒得解释,“还有事吗,没事我进去了。”

    “有事,我还是想在院子里弄一个荷花坑。”朱寄云对昨天那一池荷花念念不忘的,回家以后又读了几首关于荷花的诗词,现在简直如疯似魔了。

    “不怕蚊子?”傅折桂挑眉。

    “不怕。”朱寄云皱眉道。

    “那你就挖吧。”傅折桂欣然道。

    这下轮到朱寄云傻眼了,她还以为傅折桂会出言劝阻的。

    傅折桂摊手,朱寄云的脾气她还不知道,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那你得帮我。”朱寄云就算赖上傅折桂了。

    还没等傅折桂话,李大郎可算找到了机会,立刻抢先道:“这件事交给我怎么样?”

    “你?”朱寄云跟傅折桂都看向他,她们还不知道,这位李天禄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就四处做一些杂活为生,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没问题的。”李大郎信心满满的道。

    四天后,傅折桂跟朱寄云都被眼前这个荷花池给惊呆了。荷花池呈现不规则的长条形,周围用大块鹅卵石围着,其中点缀着一些红的、紫的野花跟草,使得整个荷花池看起来及其自然。

    荷花池底放了一些绿色的不知名石头,衬的整个水面绿如翠玉。几片荷叶漂浮在这块翠玉上,就犹如云朵漂在天上一样,两者相映成趣。

    最奇特的还是荷花池尽头的水源,在那里有一块中空的大石头,石头上面悬着一个竹筒。每当竹筒的水流下来,就会落到大石头的洞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到大石头洞里的水满了,就会溢出,流到荷花池里。大石头中的水清澈透明,荷花池中的水如翠如烟,两者对比鲜明,直冲人的眼球。

    “简直巧夺天工。”朱寄云看的赞不绝口,李大郎能在方寸之间设计出这种奇妙的东西来,就如同在胡桃上雕刻,那难度不亚于青石雕刻,甚至比之更甚。

    傅折桂也眼前一亮,美丽的东西,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李大郎抱臂看着傅折桂,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的,也不枉他辛苦一场。

    他那神情太明显了,傅折桂忍不住别过了脸,不想看他。

    “这水源是哪里来的,我记得周围没有河啊!”朱寄云好奇道。

    “是水井里的井水。你们家原来的轱辘也不好用了,我顺便给你们改良了一下。现在不用你们自己提水,只要踩这块木板,水就会被抽上来。

    除去你们日常用的水,剩下的水就会流进这个木桶,然后以一定的速度流进这个竹筒,再慢慢流进荷花池。

    井水性寒,本来也不适合直接养荷花,经过这么一缓和,就没问题了。”李大郎一边演示,一边解,“我还在荷花池底部弄了一个通向外面的水道,池子里的水满了,就会自动流到外面去。

    这样,荷花池里的水就是活水,免得夏天有异味或者生出蚊虫什么的。”

    朱寄云听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李天禄这种本事,别在这个的文王县,就是在京城,也是大户人家的座上宾。

    傅折桂也大概听明白了李大郎的意思,这取水的办法,简直就是六十年代盛行一时的压水井的原始版,他这个思想,可超前了上千年不止。

    他不会也是穿越的吧?傅折桂狐疑的看向李大郎,“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取水办法?”

    李大郎想了想,“西北那边吧,那边地下有卤水,可以取出来熬盐。他们都是在地上挖一个碗口大的盐井,然后用这种办法取卤水。

    我想他们那盐井有几百米深,那都没问题,咱们这边水井才十几米,肯定能用的,结果一试,果然可以。”

    原来是这样,傅折桂松了一口气,若这个李天禄真是穿越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不过,他可真称得上见多识广了,傅折桂暗暗的想。

    “我看你也挺喜欢这荷花池的,要不要我给你也造一个,保证比这个还好。”李大郎兴奋道。

    傅折桂有点心动,可是悄悄向朱寄云听了一下这个荷花池的花费,她立刻就蔫了。这个荷花池用了将近一百二十两银子,在朱寄云看来是物超所值,可是到了傅折桂这里,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加上,也不够造半个荷花池的。

    还是太穷,傅折桂拒绝了李大郎怏怏的回了家。

    院里,周氏正在摘蚕豆,这个月份,蚕豆荚已经鼓了起来,连皮带粒一起放到锅里炖一下,就是上好的美味。

    “怎么了?”周氏发现傅折桂不开心,就问了一句。

    傅折桂找了一个马扎坐下跟周氏一起摘蚕豆,“也没事。”中午有又好吃的东西,她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周氏却有话要,她往对面看了一眼,低声道:“我问过了,那个新造的荷花池要一百多两银子呢。”

    “嗯。”傅折桂等着周氏下面的话。

    果然,周氏叹气道:“要是你大哥娶了寄云,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要是他能考中科举还好,万一考不中,人家嫁过来,想造个池子,咱们都拿不出钱。”

    “那就不造,有池子能过,没有池子也能过。”傅折桂随口道。

    “人家能愿意?”周氏反问。

    傅折桂顿了顿,以朱寄云的性格,肯定不愿意。

    “是吧,人家可是朱先生的千金,怎么会跟咱们过穷日子,到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吵呢。”周氏道。

    “寄云姐不是那样的人。”傅折桂安慰道,“朱先生也不是。”

    “他们是不是那样的人,一定会贴补咱们,可是你哥他们成了婚,还吃娘家的,用娘家的,别人不会闲话吗?

    的好听点的,会朱先生大度,愿意接济女婿,不好听的,肯定就会你哥没用,吃软饭。没准,连咱们都得给捎上,咱们一家都靠着人家朱家过活。

    时间长了,寄云跟朱先生还能像现在这么对待咱们?”

    周氏的都是现实问题,傅折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朱家有钱有名,傅折桂就不相信傅登科跟朱寄云交往的时候心里没有压力。

    只是现在爱情的美好盖过了一切罢了,等到矛盾显露出来的时候,绝对是尖锐锋利的。比如这次的荷花池,就是一个先兆。

    周氏这些话也在心里憋了很多天了,今天起来,她索性就个彻底,“这些日子,我就怕谁跟我提到跟朱家定亲的事情。你,定亲的时候要给定礼,咱们能给寄云什么像样的定礼?”

    “寄云姐应该不会在意这个。”傅折桂完,也觉得自己的话很单薄无力。

    “她是不在乎,可是她的亲戚朋友呢?咱们总不能一直不见她的亲戚朋友吧!”起这件事,周氏连蚕豆都摘不下去了,可见,今天这件事对她触动很大。

    穷子跟富家女,穷子若是能功成名就,那一切就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难道要朱先生提携傅登科?就怕傅登科根本不会接受,到时两边更尴尬。

    至于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那也是在有经济基础的时候才能过的,没有,那就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呃,没有钱,为什么不让自己变的有钱呢?傅折桂突然斗志满满,这些日子过的太舒服,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

    “娘你不用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傅折桂笑道。

    中午吃完饭,趁着傅家人都在,傅折桂提出,她要进京去看看卖书稿的事情。

    她想过了,文王县的书生有多少,全国的书生又有多少,她在文王县卖《新科考宝典》顶多算是闹,要想赚钱,还是去京城,那才是一场饕餮盛宴。

    傅家的人有些吃惊,他们没想到傅折桂这么大胆。可是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最好的出路。

    “好,那就去京城。我也去,你们都去。”傅老秀才突然发了狠心。

    “爹。”傅折桂一愣,她完全没想过傅老秀才也会进京啊!

    傅老秀才摸了摸拐杖,“我身体好多了,你们不用担心。这次恩科,我一直在想,也许是我能参加的最后一次科考了,我不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就让我去吧,成,也就是它,不成,我以后再也不提科考的事情了,也算给我一个圆满。”到后面,傅老秀才脸上出现了一种别样的光辉。

    面对这样的傅老秀才,傅折桂根本不出拒绝的话。

    傅登科反正也要进京的,只是早晚问题。所以,这件事竟然十分轻松的定了下来,随意的好像它根本不是举家进京,而只是一次出门踏青一样。

    要进京,自然有很多事要准备,大家各自安排。傅折桂首先要做的,是去找朱秋鸿,跟他傅家的决定。

    带了傅老秀才写的书稿,傅折桂先让朱秋鸿帮她看一下,里面是否有是什么不妥的地方,顺便让他给指点一下。

    朱秋鸿翻看了一下傅老秀才的书稿,不愧是考了一辈子的人,傅老秀才对科考真有很多独到之处,这本《新科考宝典》绝对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新皇登基,必定会改革除弊。他想选一些真正能为他所用的人才,应该会出一些时政问题,你若是觉的有必要,可以在书里提一提。”朱秋鸿完,又强调了一句,“稍微提一提即可。”

    当今皇上耳目众多,这本《新科考宝典》只要在京城出售,就一定会出现在他的桌岸上,朱秋鸿可不想因为这个让傅折桂吃亏。揣摩圣意,永远都是喜忧参半的。

    傅折桂记下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她问。

    朱秋鸿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一时也只能想到这么多。”

    “多谢朱先生。”傅折桂诚挚的感谢道。

    “你这姑娘,总是这么客气。”朱秋鸿淡然一笑,也十分喜欢傅折桂的,礼多人不怪,自古都是。

    完书稿的事,傅折桂到了正事,“朱先生,我爹也想去参加恩科,我要进京去卖书稿,还有我哥,所以我们这几天可能会进京。”完,她仔细瞧着朱先生的表情,生怕他生气了。

    这件事起来是有些唐突,朱秋鸿跟朱寄云是为了傅登科才来的河西村,现在,他们却要走。

    没想到,她根本低估了朱秋鸿的气量。朱秋鸿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道,“这次出来的匆忙,家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的。

    你们不,我也正要跟你们呢,我最经也想回京城一趟,正好,我们想到了一起,又可以同行了。”

    不管他的是真是假,傅折桂承认,她被他给暖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和煦的长辈。

    “那就谢谢朱先生了,我们对京城不太熟,到时可能还要麻烦你。”傅折桂道。

    朱秋鸿听了直摆手。

    傅折桂决定上京,此时,李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张公公带来了当今皇上的圣旨,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圣旨不是给李大郎的,而是给李妹的。

    李家人诚惶诚恐的跪下,张公公开始念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念了半天,李家人一句没听懂。等张公公走了,他们才问李大郎圣旨的是什么意思。

    李大郎轻皱眉头,“皇上想纳妹为贤妃。念及妹现在还在热孝中,皇上特地恩赐妹一座府邸,让妹先居住在那里,等热孝期满再进宫。”

    曹宏明是什么意思,李大郎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李妹是他的亲妹妹,她远去京城他怎么可能放心。还有,李妹只是一个乡下女子,曹宏明却直接封她为贤妃,还赐给她府邸,这不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吗。

    曹宏明这是在逼他,逼他去京城给李妹保驾护航。

    可是他若是真去了,才是陷到了泥沼里。他能护的住李妹一时,能护她一辈子?再,自己参与到后宫的纷争中,本来就容易引起曹宏明的猜忌,到那时,才真是陷入绝境。

    李大郎心里烦闷,李家其它人却好似捡到了馅饼一样。本以为李大郎当不成驸马,一场富贵就没有了,现在李妹成了妃子,他们的身份不是更高一筹,直接成了国舅。

    况且,跟李大郎当驸马不同,驸马,起来好听,其实还是男人变相吃软饭,大家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李妹当妃子就完全不一样了,女人吗,能成为皇上的女人算是这辈子最好的出路了,他们心有荣焉。

    “大郎,这次妹进京,我们也跟去看看行不行?我还没见过京城呢。”张氏喜道。

    “是啊,大哥,上次咱们没去成进城,现在上天又给咱们机会,可见咱们跟京城是有缘分的,你就让我们去看看看呗。”自从田素兰被赶走,田氏又恢复了以前的泼赖,立刻跟着起哄。

    倒是李二郎跟李三郎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情绪。这些日子,李二郎沉默了不少,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至于李三郎,他自然挂心杨翠翠那里,怎么肯进京。

    李大郎直接看向李妹,“你怎么想的,想不想进京,若是不想,就不要去。”

    “大郎。”“大哥。”张氏等人惊呼,根本不理解李大郎为什么这么。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他怎么还往外推呢。

    李大郎扫了他们一眼,立刻将他们的话压了回去。在李家,李大郎现在就相当于以前李老爷子的身份,他就是一家之主,有着绝对的决策权。

    李妹此时还犹在梦中,妃子,是她吗?她长的不如傅折桂好看,讨好人的本事更是连田素兰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就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皇上怎么会看中她呢!

    “妹。”李大郎又叫了一声李妹,李妹才直愣着眼睛看向他,不过显然,她此时还没反应过来。

    “还不急,你先考虑两天。”李大郎温声道。

    下午时分,李妹突然惊起,朝着外面走去,她的目标,自然是河西村。最后一次,她想为自己争取一下,看傅登科会不会喜欢她。若是他能娶她,她根本也不想当什么贤妃。

    几十里的路,李妹心情激荡,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完了,还一点都不觉的累。

    到了傅家门口,她不敢直接进去,偷偷的在一边观望着,希望能等到傅登科出来,她好跟他心里话。

    余晖满天,傅登科是出来了,可是他根本没给李妹机会,就直接进了对面的朱家。

    荷花掩映下,傅登科跟朱寄云起了他们家要进京的事情。

    朱寄云假装委屈,惹的他一个劲的着好话哄她。

    朱寄云狡黠的笑着,“真是可怜我这一池荷花了,我还没看够呢。那个李天禄也不知道住在哪里,要是他能跟咱们一起进京,再给我造一个荷花池就好了。”

    傅登科发现朱寄云在逗他,也笑了,“他不给你造,我给你造。”

    “你会造吗?”

    “当然,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给你造。”

    ……

    傅登科跟朱寄云心心相映,旁边,李妹只觉得痛彻心扉。有一种感情,叫初恋,即使日月变幻,它也会一直留在你的心底。午夜梦回,它总是出现在你最美的梦中。

    有一种告白,是你还没出口,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脸上的泪滴滴答答,李妹惶然的离开了河西村。

    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回了李家老宅,那里,村民都热情的喊她“妹”,那里,她第一次开门看见傅登科站在门口朝着她笑,问“姑娘,这是李家吗?”

    腾然的,李妹擦干了眼泪,她不叫李妹,她叫李琼枝,傅登科过“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她就是李琼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