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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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和堂没床位了。

    沈画安排这个胶质母细胞瘤的母亲在海一住院。

    她的身体情况着实比较差,术之后又复发,肿瘤生长速度非常快,这才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原本被切除的肿瘤就又长到了术之前那么大,对脑区伤害甚至比以前更甚。

    她这个情况是比没术过的更难一些。

    这个病例的话,沈画从旁指导,让杜远新上。

    跟病人明情况之后,病人心中有所疑虑,但沈画有她兜底,病人也就同意了。

    杜远新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种要在病人脑部行针的方式,可以只要他一抖,对病人造成的损伤就不可估量,沈画要兜底,那病人也只会把矛头对准她。

    简单来就是,他现在能轻易毁掉她。

    换做是他的话,绝对不敢随随便便把这样的病人给自己的学生上,更不敢出为学生兜底的这种话来。

    稳妥第一,安全第一。

    她怎么敢呢?

    杜远新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上的动作越发谨慎。

    这个病人的难度比瞿东海难度更大,杜远新全神贯注,但还是遇到了问题:“病人上次术的时候已经损伤了部分脑组织,现在肿瘤复发,重新长大,又扎根更深的脑组织,我怀疑会影响到病人的某些功能”

    沈画:“肯定会影响。这就跟做术一样,必须有舍有得。”

    杜远新看向病人女儿:“家属能理解吗?这就好比是做术,为了把肿瘤切除更彻底一点,避免留下残留物导致肿瘤复发,医生往往会切的更深一点。你看着似乎这里没有肿瘤细胞了,但往往是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的肿瘤组织残余,都会引起复发,因此医生为了彻底切除,可能会切掉一些健康组织。”

    “但是大脑不同于身体其他地方,大脑组织别是多切除一点了,就是动一下,都有可能会影响到病人的身体功能。”

    “我们用金针疗法,不需要切除组织,但在金针刺激的时候,也会触碰到大脑某些区域,可能会导致病人出现某些功能障碍,比如语言功能、视觉障碍等等。”

    “这些障碍一旦出现,或许日后会逐渐恢复,也或许不会恢复,现在不好。”

    杜远新道:“基本风险就是这些,你们看要不要继续治疗。”

    病人女儿迟疑了一下:“治肯定是要治的,我是想问问,如果我们愿意承担这些风险的话,最坏最坏能是什么结果?”

    杜远新:“病人最坏的结果?治疗失败,没控制住肿瘤,且给病人带来大脑损伤。”

    病人女儿:“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杜远新:“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就是控制失败,在行针的过程中损伤到病人的脑组织。”

    沈画:“你们先商量一下,我们十分钟之后再过来。”

    给病人和女儿一个单独的空间。

    她和杜远新从病房出去,正巧科室主任招呼让下的实习生点奶茶,要走科室的账,实习生看到沈画和杜远新,就问两人要喝点什么。

    两人也没拒绝,随意点了饮料。

    实习生又把他们的单子给加上。

    边上科室的副主任医师夏禹蒙笑着问沈画和杜远新:“沈医生杜医生,这个患者是术后一年复发的?那治疗效果怎么样?”

    夏禹蒙是科室里最年轻的博士,医术也非常好,今年才2岁就已经评上副主任医师,非常难得的一位青年才俊。

    沈画:“现在还不好。”

    夏禹蒙点点头:“这个一复发就很难治了,有的患者做了两次三次术,后来根本就没术指征”

    “确实。”

    杜远新也,“但这病除了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老师还在摸索阶段,其实就算完全成熟,也做不到大量接诊,人有限,实在是没办法。”

    夏禹蒙叹气:“所以现在医学真正能解决的病还是太少。对了沈医生有件事”

    夏禹蒙挠了挠头,有些颇为不好意思。

    一般这样的,就是想让沈画帮忙看病的。

    这种情况在医院里很多。

    你人们不相信中医吧,的确,在医院工作的很多医务人员自己就不相信中医,可在走投无路时又想找中医碰碰运气。

    后来当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在沈画中诞生,外面的人信不信不重要,他们海一院的,可谓是亲眼见证,怎么可能不信。

    在很久之前,就不断有同院的医务工作者,“巧遇”沈画时,请她帮忙给看一下。

    有些都是很的病症,沈画正巧有时间就顺给了意见,但还有一些是想给自己家人看病,就必须得把家人带来医院,再找沈画。

    如果只是几个几十个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全院那么多人,沈画又没架子,看别人找沈画,其他人就也想找

    一度,弄得沈画都没办法工作。

    后来医院就出了规定,不允许不经医院私自接诊。

    这看似是在限制沈画,实际上却是在给沈画解围,不然光医院这些医护人员的家属,都能缠得她头晕脑胀。

    她这情况不像是其他科室。

    在医院工作的医护人员,自己家人看病让相应科室医生给加个号,或者是休息的时候顺便帮忙看一下都无可厚非。

    那么多科室,那么多医生,认识不认识,一般由医务人员带着,找个熟人一声就顺给看了,也不费事。

    但那是分担到了很多科室很多医生上。

    找沈画的,可没人给沈画分担,就是只有她一个人,当然看不过来。

    医院的新规定总算是让她解放了。

    后来沈画的名气更大,人也更加忙碌,跟医院基层医护人员之间已经有了距离感,无论她表现得再怎么平易近人,实际上因为地位差别,距离感是肯定会越来越大的。

    到了如今,同院找沈画私下里看病的已经几乎没有,除非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又是至亲,某些医生才会私下里找沈画。

    现在这位夏禹蒙医生,跟沈画确实也不太熟悉,也就之前瞿东海住院的时候,有过短暂的交集。

    不过这位夏医生跟杜远新应该算是比较熟。

    瞿东海住院的时候,杜远新非常用心,几乎每天都花大量时间在瞿东海身上,经常在科室这边,见夏医生的会也就比较多。

    杜远新:“夏副主任你就直吧。”

    夏禹蒙推了推眼镜:“那我就直了,是这样的,我有个病人想请沈医生会诊一下。她是多发性胶质母细胞瘤,肿瘤位于左颞顶叶脑实质内,左侧侧脑室,受压变窄。”

    “入院前已经有半年右上肢乏力,在入院前2个月病情加重又伴随抽搐”

    夏禹蒙:“病人今年9岁,是个姑娘。肿瘤的位置很难术,我也不敢轻易下刀。”

    顿了顿,夏禹蒙又苦笑道:“我之前在a国交流的时候,认识一位a国名医,这人沈医生您也见过,就是埃文教授,他之前在梅奥诊所工作,a国最好的脑科医院。但是后来因为一件事,埃文教授离开了梅奥诊所。”

    “他接诊了一例儿童多发胶质母细胞瘤的患者,也是一个女孩,女孩脑部的肿瘤多而大,发现的时候那女孩儿大概也是八九岁的样子。”

    “当时埃文教授不主张给女孩动术,可不动术,女孩儿就只能等死。而其他医生认为应该动术,至少女孩儿还有活命的会。”

    “埃文教授坚决不肯,女孩父母很失望,只能换了其他医生。”

    夏禹蒙,“那女孩前前后后动了4次术最后一次,她在术台上再也没有醒来。整个过程,无论是家庭还是那个女孩,都痛苦不堪。”

    “后来我又见了埃文教授,聊过之后才知道,埃文教授年轻的时候也很热衷于给病人做术,认为术无所不能,如果术解决不了肿瘤?那不是术的问题,是你作为医生技术不够!”

    “可是十几年过去,埃文教授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技术再好,也没办法做成功每一台术。”

    “埃文教授,他也不得不承认,医生有时候就是要跟死神低头,与其让病人做好几次术痛苦地死去,还不如让病人和家属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夏禹蒙看向沈画:“这个病例,我不敢下。”

    夏禹蒙完,沈画并未多什么。

    倒是杜远新,十分无语地看着夏禹蒙:“你话重点啊,叽里呱啦了这么一大堆,完全没到重点上。”

    沈画转头看向杜远新:“那重点是什么?”

    她倒是认为夏禹蒙得挺有重点的,一个多发性胶质母细胞瘤的患者,女孩,9岁,夏医生不敢下是因为之前见过类似病例,做了多次术但结果似乎更差,所以他不敢动。

    现在沈画他们不用动术,用金针的方法就能控制,对病人的伤害能降至最低。

    所以夏禹蒙想要找沈画会诊,接诊这个女孩。

    这不是挺有重点的吗?什么都清楚了。

    杜远新:“如果是一般病人呢,要做术就在神外排队就行了,不做术想要找您看诊,那就跟其他人一样去挂号,挂到号才能给看。这姑娘情况特殊。”

    沈画微微抿唇。

    如果是医护人员家属的话,她不介意休息的时候多忙碌一个病人,前提是她忙得过来的话。

    但她不可能对科室里的每个病人都这样,她做不到。

    所以这个病人跟夏禹蒙是什么关系?

    杜远新:“你倒是啊。”

    夏禹蒙有些无奈:“也没什么好的,就是这姑娘,我就是看她可怜。”

    “几个月前,我在马路上看到她乞讨,注意观察了一下她的动作、神态,大致能判断出来,她应该是有大脑病变,极有可能是脑肿瘤。”

    “我就上前去跟她搭话,给了她一点钱,同时也给她做一个初步诊断。”

    “可能是见我跟她话太久,一个瘸腿的男人走过来是她父亲,我就把姑娘的情况给了一遍,对方可能不大相信。”

    “后来我心里记挂着这事儿,过了一段时间又从那个地方经过,就又看到她,她的症状明显比之前更加严重。”

    “我问她爸爸妈妈呢,她摇头。后来跟我,他们不要她了。”

    夏禹蒙:“我那时候脑子有些不清楚,再加上比较晚了,我也累,后来我把姑娘给带回家了第二天休息好,清醒过来才觉得不太对,我赶紧报警,可姑娘不让报。”

    “她她不想回那个家了,那个瘸腿的也不是她爸爸,在那个家不听话就要挨打,不肯出来乞讨也要挨打,讨不到钱还要挨打”

    夏禹蒙:“我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啊,跟她沟通了之后还是报警了。”

    “她是被拐骗的,养她的人把她丢下就换地方了,大概是怕她被警察发现之后,泄露他们的住址等等。”

    “警方在失踪儿童基因库里也没找到跟她匹配的信息,暂时只能是送她去福利院,她不愿意去她想待在我家。”

    “我家就我一个人,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姑娘干什么都不方便啊,可她偏偏又有病。”

    “我也是没办法,她这病情严重,福利院那边也不能好好照顾她,我就带她来医院算了,平时我上班,她就在办公室里,医生护士们不忙都会照顾她一下。”

    “她自己的自理能力也特别强,不会给人添麻烦,到饭点儿还会去给我打饭。”

    夏禹蒙:“我没家人,我也是福利院长大的,上大学是贷款,后来在学校跟了好导师我跟她还挺像的,就当是多个妹妹,也不麻烦。”

    “生活上没什么,主要还是她的病。”

    夏禹蒙叹气:“我不敢给她动术,但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正巧有瞿东海的病例,我就特别关注一些。”

    杜远新也看向沈画:“姑娘上个月忽然跑了,后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原来是姑娘听人,给她治病做术需要花很多很多钱,夏医生没钱,她不想拖累夏医生,就跑了。”

    沈画不解:“她为什么觉得夏医生没钱?”

    像夏医生这样的,他的薪资在海一绝对是上层那批。

    夏禹蒙有些尴尬:“这个”

    杜远新轻笑:“夏医生,你去年的全部收入有多少,税后。”

    夏禹蒙抽了抽嘴角。

    杜远新轻嗤一声:“还不好意思吗?”

    夏禹蒙确实不好意思:“全部税前30万左右,税后25万左右。”

    杜远新跟沈画:“这可不光是工资,包含了奖金、福利,还有夏医生自己飞刀挣的外快,以及加班加点去开讲座之类的收入,对吧?”

    夏禹蒙点头。

    杜远新:“夏医生有定向资助失学儿童,目前总共资助6人,要负担他们初中高中大学的学费、生活费等等。”

    “他自己还有房贷,还会定期去福利院”

    “所以他没钱,还真就没钱。”

    杜远新:“在国外,像夏医生这样的神外专家,年薪几十万美金是很正常的,而且还有各种外快。上有传言a国好的神外医生,年薪比总统还高,还真不是开玩笑。夏医生你是不是后悔回来了?”

    “当初去国外交流之后,你要留在国外可一点儿都不难。”

    夏禹蒙:“在国外就浪费了,国外人口少,远不如国内患者多,薪资确实高,但我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杜远新直接嗤笑医生:“在国外的时候你觉得要那么多薪金没用,那现在呢?”

    夏禹蒙不吭声了。

    他也得承认自己太理想化了,实际上钱真是无比重要的东西,现在的薪资,确实是让他有些捉襟见肘。

    杜远新看向沈画:“夏医生的收入已经是咱们国内同行业内的顶尖收入了。”

    沈画明白杜远新的意思。

    这份收入对于夏医生的能力,以及他这么多年为这些学识所付出的努力来,还是太少。

    因为夏医生几乎代表了这个行业头部医生们的收入。

    能成为顶尖医生,夏医生的智商能力都不低,他不做医生做别的,可能早就年薪百万了,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

    而底层医生,比别人上学时间久,出来后还要实习、规培、考证,经过重重关卡之后才能成为一个医生。

    但他们的收入也不高,四五千是常态。

    比起投入和工作强度来,这个收入确实不高,再加上现在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很多医生就不愿意受这个罪。

    好歹是大学生,出去随便找个工作也有四五千了,何必去受那份苦。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真不是开玩笑的。

    而对病人来,医疗资源远远不够,医生资源也远远不够。

    但局限于如今的医院情况,想要大幅度提升医护人员的薪资待遇,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很多想夏医生这样的好医生,为了挣钱,要么就出国,不想出国的往往就去私立医院了。

    在私立医院工作又轻松,工资又高。

    而私立医院也是个筛选的过程。

    普通平庸的医生,想去私立医院人家也不要,人家要的都是顶尖的医生

    如此,有财力的病人,就能享受到私立医院更好的服务,以及更顶尖的专家服务。

    没财力的普通病人,挂个专家号都难。

    像夏医生这样留在普通医院的好医生,待遇上不去,如果对往上爬也没什么野心的话,那就真的只有初心在支撑了。

    沈画若有所思。

    她的炎黄现代医院,介于公立、私立之间,跟医保接轨之后,针对普通医保患者的治疗,注定不会是赢利点。

    而她的医院还需要很多好医生,她不能叫这些好医生只为情怀留下,她得给他们足够好的待遇,匹配他们能力的待遇。

    所以医院开起来之后,如何能扩大盈利,也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她的医院要向世界顶尖医疗构看齐,对医生们的待遇当然也要向人家看齐。

    沈画在沉思。

    杜远新叹了口气:“总之就是像夏医生这样的,在相亲市场上都是劣质股。工作又忙,收入看着高,实际上月光。”

    “那姑娘没医保,治疗只能是自费,就算是减免一部分,多次术的费用也还是要一大笔。”

    “这几个月,夏医生休息日天天都在飞。要不是我都想给他捐款了。”

    沈画挑眉。

    天天都在飞,意思是到处去开飞刀,挣外快。

    这也算是行业内心照不宣的,不算秘密的秘密。

    下级医院没有技术合格的医生,有些术不敢做,可以帮病人联系上级医院的医生去开飞刀。

    飞刀费用会单独出,不能报销,因为是私下给医生的,少则几千,多则几万,根据术类型和医生能力,费用也不等,一般都是跟病人商量好,病人同意了就请。

    对病人来,花了飞刀费能请到名医,在下级医院也不会有床位紧张的问题,其他费用相对来也较低,在下级医院报销比例还高。

    如果去上级医院的话,路费开支是一个,且不一定能挂到号,挂到号也不一定有床位,上级医院等待术排期可能都要很久,病情就会给耽误了。

    且你到上级医院,也不一定就能挂到名医,非常难挂。

    而对于下级医院来,飞刀医生技术高超,对他们本地医生也是难得的观摩实习学习的会。

    而对飞刀医生来,他们在工作之余能赚点外快。

    一举三得。

    但是白了,飞刀就是处在灰色地带,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对于开飞刀的医生来,可能职业生涯都完了。

    飞刀的职业风险,一点儿都不。

    沈画倒是不排斥飞刀,但她对夏医生这频繁的飞刀还是有所担忧,也颇为无奈。

    这样能力的医生,还要靠飞刀赚外快。

    “孩子现在医院吗?”沈画问,“待会儿这边处理完,我们过去看看。”

    杜远新笑:“我之前其实已经看过,但姑娘的情况,我处理不了。我觉得对瞿东海来,4针够用,甚至对现在诊室里的那位大姐,四针也够用,可对夏医生家姑娘来,四针肯定不够。”

    “多的话,我又不知道要怎么下针。”

    沈画瞥了杜远新一眼:“之前也没听你提。”

    杜远新笑了笑:“我要提来着,夏医生不让,这种事情他自己比较有诚意。”

    夏禹蒙点头:“确实是我的事,要求沈医生,也是我来求。”

    沈画看了下时间:“先忙吧,晚点再。”

    进了诊室,母女俩显然已经商量好。

    “医生,做吧。”女儿,“就算是再去做术,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就是这个道理。

    她们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用这种中医疗法,或许会对妈妈带来一些后遗症,可是去做术,后遗症更大,甚至妈妈这身体情况,恐怕都不一定能从术台上醒来。

    杜远新开始行针。

    沈画摸着这位妈妈的脉搏。

    在杜远新行第三针的时候,沈画忽然开口:“这针再深一些,对,再深,继续,继续”

    杜远新的不敢抖,但他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看向沈画:“再深我怕会破坏她的”

    不等他话,沈画就:“怕破坏也不行,不深入到位置,效果不好,到时候肿瘤再浸润到深层次,问题更大。”

    杜远新很想,他觉得到这里已经可以了,但看沈画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非常认真。

    但是再继续深入,杜远新已经感受不到的,他心里没底,可这会儿也不能停下。

    深,再深一点。

    “停。”

    沈画终于喊停。

    杜远新松开金针的时候,胳膊肌肉都因为过度紧张疲劳而酸疼,只有他自己知道,白大褂里面他的衬衣都湿透了!

    沈画冲他点点头:“休息一下,行第四针。”

    杜远新却急于看她:“那针没问题?”

    沈画笑:“这么没自信?”

    杜远新轻咳一声。

    沈画点头:“没有问题,刚刚好。”

    杜远新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浮起笑容,但第四针,他有些行不下去。

    “嗯老师,第四针你来吧,我胳膊这会儿有些抖。”杜远新有些羞愧,脸和脖子都红了,“我这会儿不稳,不是不敢行针。”

    沈画笑了:“我也没你是胆啊。行,这针我来。”

    杜远新站在边上,看她用最轻松的姿态,认真地给患者行第四针

    不得不,他对她那张比明星还漂亮的脸可以无动于衷,但对轻松自信认真又强大的她,毫无抵抗力。

    可惜,他也清楚,只能仰慕。

    而仰慕她的人注定很多很多。

    超越容貌,超越性别。

    人都慕强,谁都不能例外。

    “第一次治疗完毕,接下来要住院一周,要按时服药。药有中药也有西药,她血糖还有点问题,也要控制血糖。”

    沈画交代道。

    这位中年妈妈患者,动了下自己的脚,又转头看看沈画,还站起来走两步,她有些迟疑。

    她女儿也忍不住问:“沈医生杜医生,我妈妈这这是会慢慢出现后遗症吗?”

    好像不对啊。

    如果是大脑相应区域遭到破坏,那会立刻反应到身体上,并不会像别的病一样,会慢慢出现后遗症。

    可现在,从妈妈的活动情况来看,好像

    好像完全没问题。

    杜远新歇得差不多:“目前没有后遗症。大脑要是出问题了,症状就是立马出现的,根本不会给你延时。现在没出现什么,那就是没什么。”

    女孩子瞬间瞪大眼睛:“这”

    杜远新又:“之前的是可能会破坏某些大脑组织,但也可能不会。”

    女孩子喜极而泣,扑上来抱住杜远新。

    杜远新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厌恶肢体接触,对别人的投怀送抱没有任何惊喜,只有惊悚,哪怕投怀送抱的是个女孩子!

    女孩太激动了,她抱完杜远新,就去抱沈画。

    沈画却已经往门外走了,她也不想拥抱。

    从这边离开,两人就去了夏禹蒙办公室,夏禹蒙被叫去会诊了,两人正要先离开,一个姑娘里拿着一束花,进了办公室。

    看到办公室内有人,姑娘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

    杜远新笑:“苏苏,过来,这是沈医生,是我的老师,你哥哥请了沈医生来给你看病。”

    姑娘眼睛瞬间亮了。

    她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也听医护人员们起,甚至夏哥哥也跟她过,会找沈医生来给她看病的,沈医生特别特别厉害,不用动术就能给她治好。

    不用动术的话,那就不用花哥哥很多钱了。

    “沈医生,治好我要多少钱呀?”姑娘问。

    沈画笑:“不用操心钱的事情,你哥哥会付。”

    “哥哥没钱。”姑娘瞪大眼睛。

    沈画:“放心吧,用不了多少钱,你哥哥都已经存好了。真要是没有也无妨,以后叫他给我打工就行了。”

    姑娘眨眨眼:“那那我能治好吗?”

    她偶尔听到其他医生和护士们在,她的病是治不好的。

    之前她以为哥哥是因为没钱,她也不舍得让哥哥多花钱,可后来才知道哥哥没给她动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因为哥哥不敢给她动术。

    哥哥是治这种病最好的医生,可是她的情况太严重,哥哥也不敢给她治。

    哥哥这位沈医生肯定能治她的病?

    真的吗?

    姑娘有些不敢相信。

    “苏苏你先过来,叫沈医生给你检查一下。”杜远新道。

    姑娘点点头,慢慢走过去。

    她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肢体不协调,肩膀和臂不自主地抽搐,她把花紧紧地抱在怀里,可还是不断抽搐。

    杜远新帮她把花拿下来,放桌上:“病人给的?”

    苏苏嗯了一声,站在沈画面前。

    沈画给姑娘检查了一下,微微迟疑。

    正在这时,夏禹蒙回来了。

    看到沈画在给苏苏做检查,夏禹蒙紧张得不行。

    片刻之后,沈画看向苏苏:“怕疼吗?”

    苏苏摇头:“不怕。”

    沈画笑了笑,“那可以告诉你哥哥,准备一千块钱的药费,就可以了。”

    苏苏眨眼:“一千块钱的药费?”

    一千很多吗?

    对于朋友来,一千是个很大的数字,但是在苏苏的病面前,一千又是个极的数字,她打听过,做一次术就得十几万,而她的病都做一次术根本不行。

    一千块,和十几万,差了多少呢?

    苏苏一时半会儿算不出来。

    夏禹蒙没管钱的事儿,赶紧问:“真的能治吗?”

    沈画点头,直接看向杜远新:“看金针消毒完成了吗?今天就做,别再耽搁了。”

    杜远新立刻去取金针。

    沈画跟姑娘:“病能治,能治好,花费也不大,但是会疼,因为你的病情严重,治疗的时候会疼,能坚持吗?”

    “能!”

    苏苏立刻。

    夏禹蒙惊喜得不知道什么才好。

    金针取来,沈画亲自给姑娘行针。

    “还是四针,还是原来的位置。但是这两针要用长针”沈画给杜远新解释。

    杜远新皱眉,有些担心:“可除非这针进去之后会拐弯,否则根本无法到达肿瘤所在位置啊。”

    沈画:“那就让它拐弯,让它到达指定位置。”

    杜远新是没见到沈画怎么给现在的卫生部防疫司长凌呈炜治病的,否则就不会问出这话来。

    先下正常的那两针,沈画下的针,杜远新也在仔细感受着。

    紧接着,另外那两长针,也是沈画下的,她叮嘱杜远新仔细感受。

    杜远新感受着

    他的脸色逐渐变了!

    脉气还能这样使用吗?

    金针质软,进入人体内之后,容易折断容易残留,但同时它也容易弯曲

    质软原本是金针的缺点,但此刻却成了金针的优点。

    原来金针还可以这样用!

    难怪要用金针,这要是换了不锈钢针,脉气根本无法推动金针折弯!

    叹为观止!

    每一次她都让人叹为观止。

    杜远新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什么创造奇迹,她本身就是奇迹。

    太不可思议了。

    杜远新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他仿佛已经忘记质疑是什么。

    只要跟她有关的,他已经许久许久,都连质疑都不曾有过了!

    只有惊叹。

    姑娘很疼,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她双紧紧地攥着椅子两侧的扶,汗如雨下,却自始至终没叫一声疼。

    行针,运针,停针。

    最后是拔针。

    沈画看向杜远新:“拔针你来。”

    金针在大脑中的形态是弯的,取出来的难度并不亚于行针的难度。

    杜远新深吸口气,郑重点头。

    跟在她身边久了,他忘了对她的质疑,也似乎忘了退缩

    更忘了之前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的风险。

    四根金针被顺利拔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沈画又摸了一下姑娘的脉搏,笑着揉揉她的头发:“第一次治疗完成,你很勇敢,接下来好好吃药,下周同一时间,我们再进行第二次治疗。”

    作者有话要:感谢在2020-0-523:26:62020-0-6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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